父亲无奈,他顺应看过去,敷衍道:“好,好,我看到了,是树,是树……” 他的话顿住了。 在那本该永恒的黑暗中,那本该看不见一切的眼睛中,却看到了,在那缕细弱的光芒落下的位置,有一朵粉白细润的花。 花瓣层层叠叠,像是玫瑰,又像是月季,柔|软探出的软瓣,微微摇晃。 它静静地漂浮在那光里,漂浮在花瓣雨中,莹光温润,世间美好,是这黑暗周边中,唯一的光和彩。 他几乎以为这是幻觉,是死亡前最后的回响,可幼鸟眼中的光,并不是假的,她仍在兴奋叫着:“树!树!” “这不是树……”他喃喃开口,喜极而泣:“这是……花。” 泪滴打在幼鸟躁干枯的羽上,它抖了抖,并没有当回事,而是歪了歪头,问道:“花是什么?” 可是她的父亲,已经像她刚刚那样,兴奋地鸣叫:“花!花!大家看,这是花!” 幼鸟也开心了,花就是漂亮的、美美的、会带来光的东西,她虽然更喜树,但也可以喜花,于是也加入鸣叫的行列,像是搭配并不和谐的二重奏,但却充了情:“花!花!花!” 死境般的鹫鸟们,被他们唤醒。 麻木的脑海中,都以为这对父女一起发疯了,这里,怎么可能有花?就算有,这些老瞎子们,又怎么能看到? 可当视线转过,那一点清亮出现在瞳孔中,所有的话语都已经失去,有人加入了“花”的行列,有人沉默无言,眼泪却已经不受控地下。 花。 这片黑暗中,有花。 而且,并不是因为它在光明中,他们才能看到它,而是因为,它带来了光明。 它在黑暗中,是发着光的,而同样的,在那些碎裂的花瓣雨中,失去了光明的人,重新获得了看见。 就像是,离开和遗忘的神,终于想起了他们,降下了赐福,将他们从死亡的泥沼中拖了出来。 这花,是渺茫希望终于具象化的信息。 像是一个信号。 在妙手花照亮的牢笼中,许多年来,鹫鸟们第一次面对面地看到彼此的样貌,落拓、脏污、混,衣不蔽体,羽杂。 可是,眼睛中终于又有了光。 一直匮乏无力的身体中,再次充了力量。 被试毒试药玩破坏的身体,不再受到疼痛。 被疾病苦痛折磨的身体,涌出了属于健康的轻松的力量。 像是……新生。 幼鸟稚的鸣叫——“花!花!花!” 它什么都不懂,只是兴奋于美好的事物,可更多的鹫鸟们,或是人形,或是鸟形,站了起来。 在那片静谧柔和的光中,他们抬头,向上看了过去。 黑漆漆的墙,那是这救命之花来到的地方,隐约,有笛子的声音,像是另一种鸟鸣,传达着希望和未来。 并不遥远的希望的未来。 鹫鸟虽然平凡,但从来都不是弱者,远古时期,他们与三足赤乌是同族,后来各自分开繁衍变化,但是,偶尔两族中,会有共通。 在鹫鸟一族中,也会诞生像大多数三足赤乌一样天生擅长诡谲阵法的新生儿。 如今,在这小小的空间中,他们的力量,终于被解放。 其中几只鹫鸟,黄澄的眼睛,变成了乌红,在他们的眼中,那困缚族群三百年的阵法,清晰透明地就像是一张答案全部展开的考卷。 阵法的味道,属于四百年前已经销声匿迹的赤乌一族。 但这不会影响什么,反而,还让它像豆腐一样,轻易就可以破解。 他们需要决定的,只是什么时候而已。 而透过墙壁,听到的那些门人在讨论的明的婚礼之时,听上去,是个很好的时间。 在那之前,他们要积蓄力量。 妙手花开在地牢中,完成了使命后,它们并没有消失,照亮了这一片光景,有温和浅淡的灵气,缓慢地自花涌出,融入到鹫鸟的身体中。 同时,有浅淡的无人能看见的金光芒,从鹫鸟的身体中涌出,沿着妙手花下落时的路线,反向升腾而上。 那光芒,比御兽宗门人对承继者的信仰之光,要更加明亮清澈。 温瑜丹田内,又有几块金瓷砖,颜澄澈明亮了些。 作者有话说: 昨天红包已发,今天评论区继续前五十掉落红包! 第83章 花瓣, 清风,素笛。 君子如玉,举世无双。 岑楼到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腔的怒气莫名平静,仿佛被娟细的小溪抚平了烦躁一样。 在他的眼里,此刻的温瑾,本就是温瑜。 他从来不知道温瑜还会吹笛, 并且吹得这般好。 她的笛声,有一种力量。 当岑楼踏入院中时, 温瑾的笛声停了。 吹奏回笛的灵力消耗巨大,只这么一曲, 就消耗了大概十个炼虚,也只有他能壕得起。 此外, 作为妙手回的驱动者,他很明显地受到,身上有一种扎不深的毒素被剥离,而同时, 周围似乎还有其他人,他们身上,大大小小的毒伤暗病也都被治好了。 这是挚友巫宗主的地盘,他不管治好了谁,就都当是在帮他的忙了。 而至于这毒,在挚友的地盘,竟然还有人敢给他下毒, 看来这御兽宗中, 也不太安稳, 他也应该暗中帮助挚友将这股不稳定的势力抓出来,就当给他的彩礼。 温瑾这般想着,脑中迅速走通了好几个计划,只觉得明天的婚礼,定会叫挚友终身难忘。 然后,他收起回笛,转头看向了岑楼:“岑道友,我还在想,你会什么时候来。” 岑楼的怒火又降了一层:“你知道我会来?” 他紧跟着追问:“这结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也不想嫁给巫兴谋是不是?只要你开口,我就杀了他!” 他的眼眸,红黑之替,不像是一个人在说,而像是一个声音,在说着两个人的话。 温瑾皱了皱眉:“我嫁?” “是妹妹要嫁。” 岑楼止住了自己想上前抱住她的冲动,他意识到,此刻的温瑜,仍旧在支撑着,她不想让人知道,温瑾已经死亡,而她在扮演温瑾这件事。 而他因为那结亲的消息,被冲昏了头脑,一时失言了。 “对,是温瑜要嫁,是我心急失言。”岑楼的情绪仍然有些不稳,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但是,他面对的是“温瑾”,他的话便只能是问“温瑾”的。 “温城主,这结亲之事,为何这么突然?若是怀玉城想要寻求合作,魔宗无论是势力能力,都远远强于御兽宗,城主不妨考虑魔宗。” 他顿了顿:“我……我一直仰慕温小姐,若是能与她结亲,我定会让她永展笑颜,无论她要什么,我都会为她取来,怀玉城想要做什么,魔宗都会是坚实的后盾。” 岑楼说着这话,情绪渐渐平静真挚,温瑜就在眼前,虽然是以温瑾的样貌,但是,他在向她诉说着自己的情意。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倾吐出自己的情意,想要求娶她。 以前,总觉得时间不对,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来打断,可是现在,却是在收到了她第二天将要和别人结亲的消息时,才知道开口。 此前那点恼怒,那最初在无边台上得到消息没当回事还故意置气的回避,简直像是一个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为什么他当时不来,也许他来了,就不会有今天的消息。 “还请温城主,重新考虑这桩婚事。” 果然,对于男人来说,将要失去的恐惧,能够让他们冲破一切犹豫和阻碍。 温瑾看他,一时竟然觉得岑楼有些可怜,可是,他这样的人,他真的见过太多了。 在以为深的情况下,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可说出的一切,却全都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一般并没有基。 确实,他会对妹妹好,最初的时候,可若是妹妹,不再是只有她在他面前展出的那些美好呢? 婚姻,是情之上的磨合,如果只有我你到要死的浪漫,那只是小孩子的情。 像沙,也许风一吹,就散了。 虽然样貌长进了,可岑楼的心里年纪,还是像主角意志喜的那个小狗那样幼稚。 温瑾看着岑楼,他其实不讨厌岑楼。 除了这一点点不成之外,他有着成年人所没有的赤诚和纯挚,温瑾知道,这些天,岑楼一直在偷偷地关注着怀玉城的人。 他在怀玉城的那段时间,让他对这座城、那里的人,有了情,便以一种笨拙的方式去掩藏和表达。 既然如此,他就再免费教他一课好了,在明天的婚礼上。 “岑道友,”温瑾终于开口,他的嘴角有着无奈:“这桩婚事,并不是我说了算的。” “是瑜儿想要嫁入御兽宗,对于你的情,她只能辜负了。” “这怎么可能?!”岑楼急切道:“是因为我们是魔族吗?我可以带领他们效忠——” “岑道友,”温瑾加重了语气,打断了他的话:“这与是否魔族没有关系,我虽然是怀玉城主,但我也是瑜儿的哥哥,我不会拿她的幸福去做易,这结亲是她答应的。” “甚至于,她还很开心地要试嫁衣,你要见她,听她亲口跟你说吗?” 这话听在岑楼的耳朵里,就是再无回旋之地,很奇怪,他不知道温瑜为何如此决绝,但是,试图通过对话来说服她,是不可能的了。 “不用了。”岑楼声音冷静了下来:“看来,是我与温小姐没有缘分。” 他很想见她穿嫁衣,但并不想看她为别人穿着嫁衣的样子。 “岑楼离开魔宗许久,在御兽宗中也玩够了,我该回去了。明婚礼,我便不做宾客了。” “温城主,岑楼告辞。” 最后这话,他说的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转头走人,像是心中开悟,终于放弃。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