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就不赶,不下雪就出来。” “那明天会下雪吗?” 巴虎抬头看了眼厚厚的云层,“可能会下吧。” 兄妹俩都盼着不下雪,但次 早上睁眼打开窗户一看,外面 沉沉的,天上也黑 的,一看就不是个好天气。 “要下雪啊!”其其格拖长了声音,爬上炕敲了敲墙,大声喊:“爹,娘,你们可醒了?” “饿了?”两人都醒了,也看到了外面的天 ,昏沉的天让人打不起 神,索 就赖在被窝里。 三个孩子胡 套了袍子趿拉着鞋子去隔壁敲门,“快开门快开门,要冻死了。” 门一开就往进冲,鞋子一甩就往炕上爬,钻进被窝瑟瑟发抖,嘀咕着还是炕上暖和。 巴虎关了门进去把甩得到处都是的鞋子摆在炕下,扔在被子上的袍子也捡放到椅子上,坐回被窝说:“又有一场大雪要来。” “来不来的,也不影响我们吃饭睡觉。” 娘抱住钻到怀里的小丫头,隔三差五的他们就要来这出。 “娘,抱我。”哈布尔顶着一头 蓬蓬的头发,要挤开他姐要抱,从回瓦湖了,他就跟着兄姐在睡。 “让爹抱你。”其其格蹬他,“赖皮虫,还是条大胖虫。” “才不要。” “怎么就不要了?”抱不抱的无所谓,但要是被嫌弃,巴虎可不依了,捞起胖儿子按在怀里,“爹少抱你了?往 偷懒不想走要抱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找你娘?” 哈布尔哼哼唧唧了好久说不出话。 “大儿子过来,让爹也抱抱你。”巴虎伸出另一只手。 吉雅脸红了,扭捏道:“你别喊我喊大儿子。” 麻的。 嘿,一个两个的都臭讲究,巴虎伸出脚把他勾过来,“你不是我大儿子?” “我都大了,都要念书了。”吉雅提意见。 “你爹都要娶我了,你阿 见到他还一口一个我儿,你爹都没羞,你 大一点羞什么?” 娘揽住男人的脖子,学着他娘的口吻:“我儿来了?我儿过的可好?我儿……” “哈哈哈。”其其格和吉雅先憋不住笑了,哈布尔看人家笑也跟着傻乐。 巴虎也笑了,硬着嘴皮子说:“又没喊错。”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在后半夜,我继续码,你们明早起来看。 第二百章 酝酿许久的大暴雪落了下来, 外面的天 也跟着转明,腹里的咕噜声催着一家五口从暖呼呼的炕上爬起来。巴虎先穿好衣裳了开门去做饭, 娘收拾好自己了才给三个孩子穿衣裳, 排着队的梳发绾发。 其其格是个 美的,家里都是自己人也要编小辫带珠钗, 她捧着铜镜左看右看, “真是个美人啊!” 娘忍俊不 ,问:“你觉得你爹长得如何?”父女俩有七分像。 “有些黑。” “还有呢?” 小丫头噘嘴哼了哼,“那肯定是哪哪都好了,有我这么俊的闺女, 爹能丑到哪去?”说完忍不住沾沾自喜,“我这张嘴啊,只会说实诚话。”夸了自己还宝贝了她爹。 吉雅受不了她这闭着眼瞎吹嘘的德行,吧唧了两下嘴,想说又怕挨打, 默默拉着哈布尔出去了。 “好大的雪啊!” 飘下来的雪大片大片的,轻盈又绵密,吉雅伸手出去, 一伸一缩就接了 捧的雪花。 巴虎提着 桶从门外进来, 见两个小子站在院子里张开双手接雪,脸上头上都白了,成了个雪娃娃。他咳了一声, 冲往檐下跑的儿子点了点, “皮又 了,要挨打。” 吉雅嘿嘿笑不接话, 拍掉哈布尔头上的雪, 再拍自己的, 在檐下又看了一会儿,觉得冷了才拉着小三子跑去灶房烤火。 “爹,早上吃什么饭?” “做什么你吃什么。”他舀了水放桌上,丢了棉帕子进去,“过来洗脸。” “我闻到 味儿了。” 娘领着其其格进来,推了她过去等着洗脸,揭开锅盖一看,锅里煮着风干的牛 粒,汤已经变 了。 “没馒头饼子,我就煮了些 汤,或多或少都喝点,晌午了再做好吃的。”巴虎抠了坨面脂在手心 化,先给小三子的胖脸蛋 匀,再抠一坨招手两个大的过来。 “我自己抹。”吉雅不想让他 ,他手劲大,还往眼皮上抹,不舒服。但看到他爹一瞪眼,苦着脸乖乖走过去,仰着脸闭紧了双眼。 娘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做错了事被巴虎逮着了,她也不问,乐呵呵地看热闹。 “艾吉玛已经起来了?”她恍惚记得早上的时候大门开合过两次。 “嗯,已经在羊圈里忙活了,早饭在后面吃的。”小伙子这几年吃得好也长得快,十来岁的年纪比 娘还高了个头盖,他现在不仅是拿着小本本查看牛羊的情况,早饭前还会清扫羊圈来活动身体。 “我们吃了饭也过去。” 娘倒了水再重新舀水洗脸。 路过狗屋,巴虎探头看了一眼,里面是空的,狗和山狸子都不在,食盆里还有结了冰的糙米饭,里面的 都挑干净了。等进了新建的羊圈一看,果然都在这里,一个个嘴上糊了一圈的 渍,还有 到鼻子上和头顶上的。 每年母羊产 了,狗和山狸子就挤在羊羔身边,趁着它喝完 也去 一阵。就凭这口 ,它们看守牛羊比人还尽心。 “臭不要脸。” 娘看一次嘀咕一次。 “干活儿吧。”巴虎都习以为常了,他拿了刀坐到草堆边上剁草,磨出来的包谷是带水的,产崽的母羊吃了太稀的东西会拉肚子,他就剁碎牧草拌在包谷浆里。虽然麻烦了点,但母羊吃得好 就好,喂肥了羊羔自己也不掉膘。 其其格和吉雅拿了小扫帚去清理食槽, 娘带着哈布尔烧火,这个羊圈全是母羊和羊羔,才出生的羊羔最怕冻,所以羊圈中间挖了个火坑,里面堆的就是半干的牛粪,由着它慢慢捂火。 哈布尔坐不住,烤一会儿火跑去给他哥姐帮倒忙,被训了又含着一包眼泪回来,眼泪烤干了也忘了这茬事,没一会儿又亲亲热热地喊哥喊姐。 娘打眼瞅着这兄妹三个,庆幸道:“这得亏老三是个缺心眼,不记事也不记仇。” “其其格和吉雅也心软,训哭他又后悔,过后了会道歉。”巴虎现在看他的孩子怎么看都觉得好,“哈布尔也好哄,摸摸头再抱一抱,立马就不气了。” 娘再看围着兄姐转的小老三,三个儿女她越看心里越 足,“就他们三个了吧,以后不生了。”三个刚刚好, 子也刚刚好,再生一个,万一是个犟的,或是小 的,同胞兄妹说不定能闹出仇来。 巴虎就等她这句话了,闻言立马点头,“有他们兄妹三个已经是上辈子积德行善了,太过贪心不好。” …… 二月尾, 头高挂的时候多了,地上的积雪化了又结冰,结冰再化成水,水再结成冰,循环往复,地上的雪一寸寸薄了下来。 九只山狸子出了窝整天不着家,踩着雪在冰天雪地里晃悠,偶尔才 出一抹影子,家里人见了就拿 它们回来,但也是吃了就走。 “哎,你们睡觉是在哪儿?”巴虎拽住大斑的后颈皮,蹲下身跟它说话:“你们没回山啊?还是打算雪化了再回去?” 大斑自然是回应不了他,吃干净食槽里的 ,吧唧吧唧舔了嘴巴,挣 落在后脖子上的手,带头往出跑。 巴虎跟了出去,抱臂站在门外看九只山狸子往东跑,等没影了才转身进屋。 “再过几天,等雪化的差不多了,我要去把几匹老马放生了。”他进屋跟 娘说话,“你可要去?” “放生?” 娘抬眼,把手里的衣裳叠整齐放箱笼里,走出来问:“怎么没听你提过?” “也是牧仁大叔提醒我的,当年我分家出来我娘给我的几匹马,听他说是她出嫁时蓄的小马驹,也快三十年了,年龄大了,就不让它们跟着我们东跑西迁了。”巴虎说打算把老马带到东南边,那边地势有些起伏,过往的人也少,“一起过去吧,把三个孩子也带上。” 娘点头,给三个孩子说了,娘几个都盼着天上的 头再烈点,早 把地上的雪晒化了。 跟他们有同样想法的还有扈家人, 去河边看河里冰块融化的情况,等到河水开冻,立马敲锣通知六 后动身去临山。 “今年怎么走这么早?地上还是 的。”巴虎纳闷,出去一趟带了一脚的泥,进屋就要换鞋,他站在檐下跟 娘说:“那我们三天后等地上干一点了就去放生老马。” “行,这几天先把家里的东西收拾收拾。” 娘伸了个懒 出来,明亮的光晕刺的她睁不开眼,沁凉的风吹在脸上格外醒神。她手搭在男人肩上,倾身靠了过去,“又是一年 了啊。” 巴虎没说话,揽着她并肩站在檐下,透过敞开的大门看河里飘着的冰块,有牛过去喝水,呆呆地望着河面。 等到吃饭的时候, 娘才想起来,“今年动身的早恐怕跟文寅媳妇有关,她去年不是有了身孕?估计就在四五月份就要生,扈家人可能是担心动身晚了就生路上了。” 她这一提巴虎也想起来了,“那我们要不要过去看望一下?” “算了,我们不去还没人想起来。” 娘嘱咐竖着耳朵听小话的几个孩子不能跟旁人说起这事,“路上多的是见面的机会,到时候我带孩子们多去陪她说说话。” 转眼间就到了放生老马的 子, 娘做早饭的时候,巴虎带着三个儿女去喂马,今 它们吃的是米和包谷,草料也都是好牧草,水里掺了盐,其其格还抱了 罐过去,要让老马尝了咸的再来勺 甜甜嘴。 一共七匹老马,活了二三十年,眼神都是温顺宽厚的,看人的时候像个和善的老人,其其格和吉雅走近,它们自觉低下头颅去蹭他们的手。 巴虎叹了口气,走过去挨个拍了拍脊背,“老伙计,你们往后就自由了,这里草场大,你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就不再去赶你们回来了。” “爹,不能养在家里吗?”其其格抱着马头舍不得,说要给它们养老,“像阿爷一样,把它们留在这里,下雪了它们也有个地方住。” 但马跟人不一样,它们天生就热 奔跑,养在圈里是拘束,放归野外才是天 。 巴虎提着桶带三个孩子往家走,“现在你们还不懂, 后在野外看到野马野骆驼你就懂了。”养在圈里它们就是人的奴隶,身在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它们遇见人像是看见一只飞鸟、一只野兔一只灰鼠,都是在大草原上觅食生活的,是平等的,不惧不怕,不媚不侍。 一家五口带着也要跟去的艾吉玛骑着五匹壮年马,赶着七匹老年马,循着 头升起的方向一直跑,积攒了一冬的力气都用在四肢上,马蹄甩飞 泥,踏碎背 处的积雪,鬃 在寒风里肆意飞舞,又在耀眼的太 下重新染上了光泽。 巴虎拉住缰绳,勒令大黑停下,跟在他身后的几人也拽住缰绳放慢了速度,目送取了缰绳的老马撂着蹄子越跑越远,越过两座山包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回头眺望。 男人 着 气没吭声,盯着陪他度过最难那几年的老马,等它们转过头打着鼻哨再次撂蹄往远处跑,他才抬手遮住刺眼的光,喃喃道:“生于草原,归于草原。” 老马跑没影了,五匹马才打道折返,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同样带着十来匹老马的老敖嘎,他身下骑的那匹也是老马。 “已经回来了?”老人勒停了马。 “嗯。”巴虎点头,看着他身下的那匹马,“年龄不小了吧?”牙都豁了。 老敖嘎比出四个手指,“快四十年了,只盼着它再多活几年,等我死了,我俩一起入土。” 两行人分开,吉雅好奇马能活多少年,“不是要放生老马吗?怎么还跟人埋在一起?” 漠北是有人死后,后辈杀了老马让马陪着人一起入土的习俗,巴虎不 多说,打岔给孩子们讲怎么看马的身体状况,最重要的就是牙口,牙口坏了胃口也就不行了,最终多是病死。 “趁着它们牙口还好,放到野外让他们逍遥几年,死后马尸给别的 食者填 肚子,再滋养了身下的土地,来年长出更茂盛的青草,养出更肥壮的牛羊马骆驼。” …… 动身前往临山那天,九只山狸子一个都没回来,而且是连着好几天没见过它们的身影。 “估计是回山里了, 后要是回来了,你用 把它们哄住,别让它们找去临山了。”巴虎给牧仁大叔 代,“家里有人,它们应当就不会跑。” “它们回来我就喂着,要是执意要走我也拦不住。”老头不敢打包票。 其其格和吉雅已经骑上马了,看狗都赶着羊群跑远,他俩往东边瞅了瞅,还不见大斑小斑它们出现,只好挥着手跟老头告别:“阿爷,我们走了,你在家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生病了就去看大夫。” “好嘞好嘞。”孩子一开口,老头就忘了巴虎,走过去跟三个孩子说话,握着哈布尔的手说:“又大一岁了,秋天回来可不能再忘了阿爷。” “肯定忘不了。”哈布尔拍着 脯信誓旦旦的,“阿爷你要把猪养得肥肥的,等我冬天回来吃猪 。” “就只记得吃。” 娘戳他一下,看前面的队伍走了,跟老头说:“我们这就走了,你没事了多出去跟人唠唠嗑,别闷在家里。” 老头应声,后退几步,走到台阶上目送车马离开。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