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劝喝了酒了多坐一会儿,赛罕说没喝多不碍事,看了眼对面坐的妇人让她别说话。 巴虎这个主人都没开口留人,客人也只是泛泛劝了几句,见坚持要走也都起身想送。 “别多礼,你们坐,让巴虎跟 娘抱着孩子送送就行了。”赛罕按住宝音爹,再三说别多礼,率先离桌出了毡包。 娘跟着巴虎什么都没问,送人的时候也都是巴虎在说话,在巴虎跟赛罕一起进来时她就察觉了两人的情绪不对,应该是叔侄两人有了口角。 “我们走了,有空到戌水了带着孩子去吃顿饭,认个门。”赛罕牵来了马车,扶着人准备上车。 在儿子儿媳眼皮子底下,妇人脸上有些发热,没把手递给他,一抬脚踩上了车辕。今天这趟过来她话很少,上了马车了也只是看看巴虎跟两个孩子。 “有事了去找我,我是你娘,别瞒着我。” 这话是对巴虎说的,他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 “走了。”赛罕关上车门,朝两个胖娃娃吹了个口哨,见孩子笑了他眼里也泛出了笑。 马车走远,巴虎跟 娘抱着孩子进屋招待客人。另一头,车里的人推开车门跟男人坐到车辕上,“你跟巴虎?” “嗯,他找我说了些话。”赛罕把巴虎的意思传达给阿润,“他是个好儿子,也是个好爹。” “我就说不来了,你非要过来。”她在巴虎面前总是气虚,也害怕给他 麻烦。 “我总要来看看我们下一任的族长。” 妇人信了,“有巴虎在,吉雅肯定是个好的。” 在今天之前赛罕要是听到这话是嗤之以鼻的,现在是信了。 …… 送走客人后, 娘和巴虎拎了个椅子坐在外面,孩子过周岁,爹娘忙得像个狗腿子,胳膊腿伸直了都是酸疼的。 “你小叔走得 突然,跟你闹不痛快了?” 娘仰着头眯眼看游动的云,云层看着好厚,她每逢看到就想陷进云里,一动不动地躺着也好。 “他跟我娘近几年应该是不会来了,我给他说了,不想过多来往,怕外面的风言风语影响到其其格和吉雅。” 娘也有这个担心,从小叔跟她婆婆进屋,屋里坐着的人就不时打量这两个人,还是人老脸皮厚,在打趣和探究的视线下还相互挟菜,她都没眼看,触碰到宝音娘的视线都讪讪的。 “接下来一个月我都不出去串门了。” 娘看巴虎起身,她 了鞋把脚搭在他坐的椅子上,歇一会儿还要剁 灌 肠,好在盼娣她们帮她把灶房收拾了,孩子也吃 睡了,不然要忙的事更多。 巴虎拿了扫帚去扫地,毡包门敞着散屋里的油腻味儿,“ 你先别动,过一会儿我喊人过来剁,人多也干的快。”宰了头牛还剩了一大半,羊 没剩多少,余下的也都是羊内脏。 娘应了声,又歇了一会儿穿鞋起来把四条牛腿都给搬了出来,去库房舀了瓢牛羊吃的 盐 在牛腿上。 草原上虫多,就抹盐这一会儿功夫就飘来了一团团闻着腥味飞来的瓢虫, 娘喊着让巴虎烧几坨牛粪熏虫。牛腿挂进毡包里还戳了牛粪进去熏,这也意味着开不了门,一开门就又有飞虫飞进来。 “牛腿要闷坏。”巴虎再一次给 娘说,在她提出要做腌 的时候他就说过。 娘皱了眉头,她也察觉了,之前巴虎给她说她还不信,想着草原上风大,热也就热晌午那一会儿,温度不高再有风吹,应该坏不了的。 哪想到飞虫多到都开不了门。 “算了,今晚和明天给炖吃了, 肠也不灌了,把牛 拉出去卖了算了。”看样子 肠也只能在冬天做。 巴虎见她放弃,脸上 了笑,挨了一拳也高兴,眼看着 发烂发臭,他心疼。 马车上铺上牛皮,巴虎把拆卸的牛 块儿都给搬上车,砍刀和秤还有草绳。 “可以走了。” “再等等,我把其其格和吉雅喊醒也带上。” 娘对卖东西总是格外兴奋。 车尾放个箩筐,两个娃一人坐一边,巴虎在前牵马, 娘跟在后面走,边走边喊卖牛 ,看到人就问买不买牛 。 其其格和吉雅也跟着叫卖,他俩最多只能说两个字的,像卖牛 喊不出 这个字,还绕得舌 打不过弯,口水顺着嘴角 。 巴虎就是个砍 称秤的,出声也是问要哪一块儿,要几斤,坚决不叫卖。 “你们这卖牛 还把娃带上了,可真够卖力的。”宝音娘听到声也出来买了一刀 ,一家人心齐,拉车叫卖的苦活都变得有意思。 “带其其格和吉雅出来玩玩,免得睡多了晚上睡不着。” 娘给袖子翻了个面,擦掉两个娃嘴边的口水,孩子的 子都随她,喜 凑这个热闹,坐在筐里也不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来买 的人。 “来,钱给你俩。”宝音娘把一把铜板扔进箩筐里,“你娘叫卖,你爹砍 ,你俩收钱,都出力了。” 娘跟巴虎也觉得这个法好,再有来买 的,直接让人把钱给两个小掌柜。 “阿姐,你家卖牛 啊,你等着,我去喊我娘来买。”小丫头往家跑还帮她喊生意,“做饭好吃的阿姐来卖牛 了……对,就是养 蜂的那个阿姐……今天卖的是生牛 ,不是牛 干……” “阿姐?”巴虎扫了 娘两眼,“你都有两个娃了,人家喊阿姐你也好意思应?” “我年轻。” 娘笑的得意,有人喊她就好意思应。她知道巴虎在计较啥,他一直被人喊做阿叔,哪怕是站在她身边。 这不,有个齐他 高的七八岁小子指着牛腹说:“叔,给我割这一块儿,我爹 吃这块儿 。” 巴虎气闷,但又不好意思说他只大了他十一二岁,称不上叔。 “你念了几年的书了?”他割 的时候问。 “两年了。” 啧,又一个在学堂里瞎混的,叔跟姐都是两辈人,他指着 娘说:“这是我媳妇,你喊我喊叔就不该喊她喊阿姐。” 小孩子才不跟他论这论那,只凭高兴,接了牛 把铜板撒在小掌柜的胖腿上,梗着脖子说:“又不是我爹娘,你休想管我。” 说完还不罢休,对着笑眯眯的 娘说:“阿姐你再等我几年,等我长大了我娶你,他凶巴巴的不是个好人,你别跟他。” 围着车买 的妇人听了哄然大笑,尤其是看到巴虎脸黑了,笑得更起劲。 娘也笑,“那不行,你来晚了,我孩子都生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第一百一十二章 转到河西边的时候, 车上零零碎碎的还剩十来斤牛 , 娘收拢了给盼娣她们三个送去。正值黄昏,她们也刚赶羊回来, 坐在毡包外面在煮羊 。 “坐会儿喝碗 再走?”盼娣让出她坐的板凳。 “不了,巴虎还带着孩子在等我。” 娘把牛 递给莺娘, 来漠北两年了, 莺娘长胖了也长高了。 巴虎瞅到 娘过来,张开手 着跑过来的两个孩子,走路刚稳,一跑就要摔, 两个 坨坨像羊羔子一样撞进他怀里。 “娘来了,坐车回家了。”他一手掂个娃给送到车上。 “娘!”其其格尖声喊。 娘重重“哎”了一声,快跑两步坐上马车,搂着两个娃坐她腿上,“车夫, 能走了。” 男人一愣,反应过来瞪了她一眼,“有人喊你阿姐, 不是喊你小姐。” “你喊不就得了。” 他吃 了撑的?巴虎冲马 股甩了一鞭, 慢 的顺着河水往东走,到了家门口,牧仁大叔和朝宝也赶着马车送牛 回来。 “东家, 今晚挤了十一桶 。” 巴虎点了下头, “今天中午剩的菜你们待会儿喊人来给端回去。” “烤全羊呢?”朝宝先问,晌午吃了饭回去的时候白梅还跟他说烤的羊 好吃。 “你们几个分分, 别一个人给端走了。”巴虎不吃宴席上剩的菜, 再加上屋里还有四条牛腿还要吃, 晌午剩的饭菜都让仆人端了回去。 牧仁大叔在院子里煮 的时候,巴虎提了火炉子出来,架锅加水把牛腿上的 盐洗干净,砍成两半放锅里大火炖。 娘从河里提水回来进屋烧水,趁着天还没黑先给两个孩子洗澡,洗澡水再拿来泡衣裳,其其格和吉雅那沾了狗 的衣裳只能提到 动的河水里才洗的干净。 “巴虎,你别忘了熏毡包里的蚊子和虫。” 娘给其其格和吉雅穿好衣裳给提出来,“洗澡后不能再摸什么?”她蹲着问两个娃。 “土,虫虫,狗狗。”其其格大声说,说的再大声也不耽误她是个不长记 的,看到大斑小斑蹿了进来,立马招手喊斑斑。 “巴虎,看好你的娃啊,再 脏了你给他俩洗。” 娘把孩子扔给他。 “之前不是说好了?是你的娃,你说话语气好听点,我是帮你看孩子。”巴虎拿孩子没办法,只能把大斑小斑先撵出去,“还不到吃饭的时候,等饭好了再回来。” 娘听到了也当没听到,坐在凳子上 脏兮兮的衣裳,趁着最后一抹余晖去河里净衣裳,西边的落 倒映了一角在河水里,橘黄 的落影在破碎的河边泛起褶皱。 等 娘提着篮子回去,牧仁大叔已经把牛 熬煮开又倒进了 桶里,盖了棉布提进毡包,看到她进来问喝不喝。 “我不喝,其其格和吉雅喝了?” “喝了,我给舀了两碗送过去了。” “行,忙完了你也歇着,饭好了我喊你。”煮的牛 放一晚,明早撇了浮上来的 油搅打出黄油,黄油 一天沥出水分就能用油纸包起来,保一年不坏。 巴虎把 毡扯出来铺在地上,其其格和吉雅躺在上面打滚、翻跟头,兄妹俩撞在一起了瘪嘴哭两声,不等人安 又玩做一团。 映着火光,巴虎看了 娘一眼,狭长的眸子在点点火星里泛出意味不明的光。 娘路过扫了他一眼,晾了 衣裳 鞋也坐在了 毡上,搂住扑过来的大闺女,想摸摸她的背出没出汗,但她的手在河水里泡得冷冷的,刚沾了点 她就尖叫一声,像只小 虫扭走了。 其其格走了,吉雅又来了,他站在 娘怀里搂住她脖子,亲昵地喊娘。 才会说话的孩子已经知道害羞了,撒娇还扭扭捏捏的,还总是慢妹妹一步。 娘顶着他的额头低声跟他说话,“是不是想睡了?” “不想。”他靠在他娘肩上玩她的头发。 娘还没洗澡换衣裳,身上还有上午钻在灶房里染上的油烟,又出了汗,一整天下来她都嫌弃身上的味难闻。 她推开吉雅,“娘身上臭,别贴我身上。” 话长了,他只听懂了臭这个字,他紧紧抱住, 声 气说不臭。 其其格见了来扑过来,兄妹俩一前一后抱着 娘,没安静一会儿又扶着她转圈圈,他俩不嫌晕, 娘都被转的眼花,只得闭了眼。 天上挂上繁密的星子,锅里的香味儿越来越浓, 娘跟巴虎抱了两个玩累了在 毡上睡着的孩子进屋放 上, 毡里还残留着牛粪燃烧过后的味道。 一条牛腿三个人吃不完,起锅了巴虎先把牛腿 切下来了一半,明早热一热就着凉牛 又是一顿。 洗了澡洗了头,巴虎和 娘坐在 毡上,轮 着给对方擦头发,大斑小斑趴在一旁啃牛骨,那是狗啃过剩下的,狗窝里只有大黄在,其他的九只狗都去牛羊群里守夜去了。 牧仁大叔毡包里的油烛熄灭,小院里只有火炉子里的余灰还闪着星星火光,天上的月亮隐进云层,眼前的光景陡然一暗,入耳的声音越发清晰,啃骨头声,潺潺 水,草丛里的虫鸣,越过山坡的牛哞羊咩,遥远的草原上孤 垂垂老矣的不愤…… “其其格和吉雅一岁了,一年前的今天,你生下了他们兄妹俩,我捣了半天的酥油,手抖得不敢抱孩子,你也太过失力,坐起来吃饭都要人扶。” 娘安静地听他回忆,并不搭话,可能是生孩子太疼了,那天的记忆她都模糊了,但生孩子的前一天和后一天,发生了啥事她都记的清楚。 “一年前的十个月前,其其格和吉雅在你肚子里落地发芽了,你还记得是哪天吗?” 娘 觉不对,心生警惕,摇头道:“时间太久了,忘了。”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