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娘 娘,商队过来了,我去通知 都拉图让他走,晚上要是没回来你早些睡。”巴虎 动地推醒 娘,他晾衣裳的时候听到商队的驼铃声,一早上的 郁劲立马散了干净。 “好,晚上要是赶不回来你就在那边睡一晚。”也让她消停一晚。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九章 巴虎走了, 家里吃饭的就 娘和大黄,她起 后发现火炉子上架的水壶已经烧开了水,看样子巴虎起的有一会儿了。 酥油茶泡炒米, 人吃两碗,剩下的都给了大黄。嫁给巴虎, 不说她, 就是大黄吃的也比过去好了许多。 “ 娘,你起了啊。”主家有了女主人,朝鲁他们这些男仆上工进出就没以前方便,听着屋里有动静也是先站外面喊两声提个醒。 “起了, 朝鲁大叔可吃了?” 娘也刚打水洗了澡,大黄被她拴在门口给她守着。 “巴虎他有事要去趟夏牧场,走的急也没来得及说什么,你们看该做啥就自行安排吧。” 娘主要是给朝鲁说,其他几个男仆她不是很 悉。 “哎, 行,也就是 绳子。”男仆打开库房,从里面腾挪出羊 袋, 里面装的都是 羊 , 出来的绳子结实。 娘看他们把羊 袋扛在肩上往外走,朝鲁提了个盒子,盒子里装的是羊尾巴油, 膻味很重, 还带着洗不掉的腥臊气。 “你们这是要给搬去哪儿?” 娘跟在后面。 “先去羊圈把牛羊放出来,赶去草场一边看牲口一边 绳。”朝鲁笑了下, 伸出一双布 茧子的手, “要是整 整 地 羊 绳, 不出三天,掌心要给磨出血。” 娘锁了门也要跟去,她初来漠北,跟放牧有关的她都不懂,之前是没机会也没空闲学,现在要是再不学,被人骂被人嫌的时候她都不敢吭声。 “这活儿可不好干,伤手得厉害,东家该是也舍不得你做这种事。”朝鲁眼睛上下翻动, 娘如今穿着一新,脖子上挂的绿松石坠子颜 翠绿,都是好东西。以巴虎那古怪的 子,着实是中意她。 “我嫁给他是成家过 子的,可不是巴着他享清福的。” 娘这话说的顺口,听着的人也高看她一眼。以朝鲁为首的这些帮工都见过 娘衣着破烂时的 狈求生过往,如今她一跃成了东家太太,要是端着高高在上的态度,当面不会说什么,私底下不定要怎么糟践唾骂她。 羊圈里关着的牛羊听着人声就开始扯着嗓子叫,羊圈门一打开,争先恐后地挤着往出跑。大黄见状立马吠了声,挣扎着要冲进去教训这群不守秩序的羊。 之前 娘盼娣六人的二十四只小羊都怵它,一 下来,它似乎把自己当成了羊老大,派头十足。 娘捋掉它颈上的绳套,喝了一声,大黄立马撒开蹄子冲进羊圈。 “天爷哎,狗怎么跑来了?”赶羊的仆人瞟到大黄狗呲牙咧嘴地扑向羊群,他吆喝连天的想去挡,“牛羊可不 吓的,女东家,你快喊走你的狗。” “大黄有数。” 娘只说了这么一句,她站在羊圈外面看,角上绑了红绳的牛羊很显眼,数量不多胆子不大,落在后面不敢往羊群里挤。她数了一下,羊少了一只,但随着大黄扑进羊群,一只头顶红线的公羊灰溜溜地挤了出来。 “呦,这狗有点本事啊。”挤成一团的羊被大黄给驱散开,先前浮躁的情绪也在大黄的嘶声威胁下 了下去,站在原地等先头的羊先出去。 “母羊是不是记得它生养的小羊,哪怕是分开两个月了?” 娘噙着笑问不远处的男仆,“要是我把一对母子羊分开两三个月不见面,之后再遇见,小羊可还认出它的母亲?” “肯定记得啊,不止羊,牛马骆驼都是。漠北有一种丧葬方式,人死了之后放在勒勒车顶,掉在哪就埋在哪儿,埋葬的地方撒上羊羔的血,来年母羊路过会寻着味儿找到埋葬地。”羊都出来了, 情稳重的牛走在最后,男仆看大黄一只狗东跑西跑把羊群都聚在一起,他也省了回心,跟在 娘身边给她解释:“牛马骆驼也是,都能闻着味认出自己的崽子,它们发情 、配的时候会主动避开,但血缘远了就闻不出来。” 娘脸 一窘,再看说话的人,发情 、配从他嘴里说出来跟吃饭喝水似乎没区别,她讪讪笑了下,也没打断他的话。 之后更让她尴尬的来了,到了草场, 娘学着朝鲁给手 了厚厚一层羊尾巴油,拿起羊 还没 出一掌长,混在羊群里的大黄愤怒狂叫。 “这是咋了?” 娘跟着两个男仆大踏步跑过去,但刚走一半她就停了脚。是公羊在打架,打赢的一方骑在母羊身上,而大黄这只蠢狗站在一边愤怒地想分开两只羊。母羊不安地 动,公羊两只后腿不停地倒腾。 “大黄,回来。”没见公羊都气红了眼,只差转头用角拱狗了。 但大黄不听,没办法, 娘只得把绑了红绳的二十一只羊从羊群里分出来,再把大黄给派出去。 “大黄没揣过崽子?”朝鲁好笑,这狗忒 管闲事了。 “没,去年夏天出生的,也才一年。” “它要是不改调,恐怕不好带到夏牧场去,牛羊发情多是在七月到九月,夏牧场牲畜多,带它去了,管闲事都要跑断腿。倒霉碰上 子暴躁的牛,能把肠子给踩出来。”朝鲁说完看 娘脸上有些不自在,他琢磨了一下,也明白了大概。刚好有驼铃声传来,他借机转开话头,“是风沧商队,他们走了,过几天开舜商队就过来了,我记得你还让一个小贩给你捎蜂 巢,也不知道他可还记得。” 娘也惦记着这事,现在已经快七月半了,听说漠北的冬天来得早,九月初就是深秋了,她这时要是招了 蜂,酿的 恐怕还不够 蜂熬冬。 “我跟巴虎后天可能就要走,到时候商队来了你帮我去找一下那个小贩,他给捎蜂 巢了你就给买下,忘了你就嘱咐他下趟给带来。” “你买那东西是做啥用?”朝鲁看 娘手上动作慢了,再看 出来的绳子也是劲道不够,过些 子说不定就散了。“行了,你别 了,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别糟蹋了羊 ,手心再 出血了,东家看了心疼可要怪上他了。 “我家祖上是养 蜂酿 的,草原野花多,我打算捡起这门手艺。” “野蜂子还能家养啊?” “能。”说起这个 娘就自豪,她可是她阿爷亲口承认的,在养蜂这事上,她比阿爷养得好。 “那 好,有门手艺在,什么时候都不怕饿肚子。”朝鲁又挖了坨羊尾油涂在手心使劲 ,“中原人心思灵巧,打铁磨豆腐,盖房种庄稼,就没你们不会的。我们漠北的人只会养牲畜,看运气吃饭。” “都是看老天给不给活命的机会,种庄稼也是看天吃饭,遇上干旱洪涝或是虫灾也是卖儿卖女。” 娘拿她们这北迁的人做比,“我们来漠北的都说这里 子不错,以后回乡的人恐怕也没几个,倒是漠北的牧民应该是没多少去大康的,去了也会回来。” 朝鲁哼笑一声,“巴虎大哥不就去大康安家了,前些年离开的人不少,尤其是大家族的人。” 说起 都拉图, 娘就想起了巴虎,也不知道夏牧场在哪个方向,商队已经离开临山了, 都拉图跟殷氏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商队。 但一连两天巴虎都没回来,第一天晚上 娘因为没人 着她做那档子事,她还乐呵的在 上滚了两圈。第二天天黑了还不见巴虎的踪影,她坐不住了。牵了大黄去找朝鲁,听他说巴虎也有半夜回来的时候,她又点着灯牵着大黄坐毡包里等了半夜。 第一缕晨光透过毡顶漏了下来,桌上趴着睡着的女人换了个姿势,垂在桌下的手指暗红 渐渐褪去。 娘等手脚发麻的 觉消退才睁开眼,大黄还窝在她腿边睡觉,她一动,它也跟着站了起来。 巴虎遇上事了。 娘洗脸的时候把脸埋在木盆里,抬起脸的时候眼圈赤红,眼里布 了红血丝,擦脸的时候她想起赵阿 的话,她可能是真的克夫。 “朝鲁大叔,你知道巴虎的夏牧场在哪儿,你骑马过去看看,我觉得巴虎应该是遇上事了。”还没到上工的时候, 娘牵了匹马敲开朝鲁家的毡包。 “他可有跟你说过这趟过去是为啥事?”朝鲁快手快脚穿衣挽发,跟他一起开门出来的还有他 子。 “他大哥大嫂藏在那里躲他爹,想着等商队一起回大康,巴虎前天早上听到驼铃声就赶着去通知 都拉图。” 娘这次没隐瞒,她还在想要不要去戌水找巴虎爹娘,除了这两人,她不知道谁跟巴虎还有来往。 朝鲁瞪眼,还是亲爹了解儿子,巴虎他爹找上门挨了几鞭 冤的。 “那估计是遇上事了,我带人过去看看。”朝鲁看 娘脸 苍白,他让他老 陪着她,走的时候说:“还不知道啥情况,你先别去找巴虎爹娘,他爹那个人很有些不讲理,要是知道巴虎把 都拉图两口子藏起来了,过后的好一段时间你们都消停不了。” “好,我听朝鲁大叔的。” 娘扯出了抹笑,等巴虎平安回来了,她就要让他教她骑马,至少以后再遇到事了她不至于担心拖后腿而在家无用的等着。 “别担心,出不了大事的,夏牧场也有很多临山的人在,应该是他们兄弟闹出意见耽误了。”朝鲁的 子是个有些许白发的妇人。 “借婶子吉言,我最怕的是他来回的路上出事,之前还嘱咐他天晚了就在那里睡一晚,不知道他听没听。”越说心跳越快, 娘拍了拍 口,长舒口气,“婶子你忙,不用管我,我想起我的羊还没放出来,我先回去了。” “要不我陪你?” “不用,真没事。” 娘牵着大黄出去,别说还不知道情况,就是巴虎真出事了,她也得好好活着。 娘刚到家附近,就看盼娣和木香在河西边,看着是来找她的。 “ 娘,你一大早上哪儿去了?”盼娣也看见人了,她拉着木香快步过河,“你脸 看着不好,生病了?” “昨晚没睡好。” 娘捏了捏 痛的额角,打起 神问:“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有事?” 盼娣跟木香对视了一眼,不自在地吭哧道:“养的羊不太对劲,看着像是……”盼娣手指比划个动作,“你懂吧?” “发情了?” “对对对,就是那个意思。”这两个字像是扎嘴,听着都不好意思,然而 娘能坦然地说出来,盼娣也忍着扭捏,继续说:“听说有个好的种羊,母羊一胎可能会怀两三个羊羔子,我们就想着问你借两三头公羊。” “行。”正好 娘想找事让自己忙起来,她带两人去了羊圈,挑着个头大体型壮的公羊选了三头让盼娣跟木香给赶走。 “你有没有觉得 娘情绪不太对劲?”走远了,木香回头看, 娘拖拉着步子跟在羊群后面往另一个方向走,“她刚成亲没几天,不该是高高兴兴的?会不会是巴虎打她了?” “应该不会吧。”盼娣也觉得 娘情绪不对,她说晚上没睡好,但又一早出了门,家里也没有巴虎的影子。 “我过去找她问问。”木香转身就准备过去,被盼娣拉住疑惑地看着她。 “别去,她不愿意说就是不想我们知道,你去问了岂不是让她没脸。”盼娣劝阻,家丑不可外扬,多少女人在家吃了苦头,出了门还要强掩太平。 “ 娘不是那样的人,你不去我去。”木香挣开盼娣的胳膊,“要真是被巴虎打了,趁着还没孩子早点离开他。”话落,抬脚就跑。 “哎!”盼娣跺脚。 娘看大黄往后看,她跟着回头,就见木香大步朝她跑过来,两息的功夫就气 吁吁地站在她面前。 “ 娘,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被巴虎给打了?”说着就 起 娘的袖子,胳膊管上白白 的,没一点印子。 “没有,怎么会这么说?” 娘哭笑不得地阻止木香扒她领口,“真没有,巴虎都不在家。” “不是就好,我看你情绪不对还以为你被打了。”闹了个乌龙,木香挠了下脸,“你是不是遇上事了?还是晚上一个人睡害怕?巴虎不在家,那你晚上就搬过来跟我们睡?现在兰娘老实许多,也不 瞎打听了,你不用碍着她避开我们。” 娘心里一暖,想扯出个笑,没想到眼睛一酸,眼泪先掉出来了。她抹掉泪珠子,抖着嘴 说:“前天早上巴虎去了夏牧场,按说昨晚就该回来的,但没有,我怕他出事了。” 这是木香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 娘哭,出了长城逃往漠北的时候很多男人都哭了,但 娘眼圈红都没红。到了漠北的有一晚,莺娘做梦梦到爹娘哭的撕心裂肺的,她们想起伤心事不免啜泣几声,只有 娘安静的像是睡着了。 “肯定没事,那趟路他不知道跑多少个来回了,哪能出事。”木香揽住 娘,冲着远处招手,“别哭了,我们今天陪你等他回来。” “我就怕他为了我急着夜里赶路回来,晚上野外 多。” 娘最怕的就是这个情况,她煎熬着活下来已经是耗掉了半条命,身上再也担不起重 。 “想多了,他才娶媳妇,小心着呢,说不准晌午就回来了。”木香动作生疏地拍着 娘的后背,看盼娣跑过来时她忍不住冲她噘嘴,还好她过来了。 木香跟盼娣陪着 娘去放羊,后来来了个男仆,她们三个又带着大黄找了个视野好的山包上坐着看向远处。但一直到晌午,也没见巴虎的影子。 之后白梅兰娘和莺娘见两人迟迟没回去吃饭也找了过来,五个人陪着 娘坐山包上等巴虎回来。 “你看那几个人是不是?”兰娘猛地出声,因为她跟 娘有过矛盾,她一直坐着也不自在,一时就走的有些远了,也是第一个看见人影的。 说实在的,太远了, 娘也分不出是不是巴虎和朝鲁他们,但好歹是有了盼头,她站起来往前跑。 “是他,是巴虎。”近了, 娘认出了人,她喜极而泣,攥紧了身边人的手。 “那个,你是不是牵错人了。”兰娘想挣开手挣不 ,不自在的出声。 娘这才看清人, 红了面皮松开手,讷讷说:“多谢你今天来陪我。” “我也没事做。”兰娘擦了擦手心的汗,她很不习惯这个场面,偏头说:“你男人过来了,我们先走了。” “今天谢谢你们。” 娘扬起了个笑,跟兰娘擦身而过的时候低声说:“也不算牵错人。” “让你担心了,我没出事。”这时巴虎走过来,看盼娣她们走远了也就没打招呼,回头跟朝鲁他们说:“今天辛苦你们了,回去歇着吧,下午不上工,明天再过来。” “我们回去说。”巴虎把 娘抱上马,看大黄想跑,一把给捞起来挟胳肢窝里,在它僵得狗腿要 筋的时候到家了。 “你大哥给牧仁跟蒙恩药倒了,赶了一半的牲畜走?” 娘惊叫出声,“你帮了他夫妇二人,他反过来竟盗你家财?他不是你兄长吧?”哪有兄长会做这种事?这不是恩将仇报? “以后我跟他就没关系了,再不烂好心了。”巴虎从身上倒腾出一些细细碎碎的东西,有装在荷包里的银子,还有两块玉佩,以及两个细细的金镯子,都是他从两只贼身上搜出来的。 巴虎庆幸前天他过去,他到的时候是晌午,牧仁大爷跟另一个男仆蒙恩被捆成粽子丢在毡包里,嘴里还 了布。他给解了绑,两人也不明白情况,巴虎到的时候那两人刚清醒没多久。 “ 都拉图跟殷氏不在,我留给他们的勒勒车跟马匹也不见了,我就猜到是 都拉图搞的鬼,我立马去了牛羊活动的地方,牛羊少了一大半。之后我带着蒙恩还找了夏牧场的其他牧民,分了三队循着商队经过的地方找过去,不等天黑就找到了,他没想到我会突然过去,走的不算快。”巴虎说完像是丢了一半的 神气,“我没亏待过他,想不通他为何要这么对我,这千百头牲畜是我熬了五年才攒下来的,他一点苗头都没 ,一下子给我划拉一大半走。” “我甚至怀疑他早在来到漠北的第一天就打上了我的主意。”巴虎握着 娘的手,怔怔地说:“人心可真可怕。” “我们以后不跟他来往了可好?” 娘反握住男人的手,“我们好好过 子,不管你兄弟姊妹,别为了他们的事劳神费力。” 巴虎点头。 “至于你爹,只要他不打娘,你也别跟他打架了。” 娘仔细观察男人的神情,看他面 不改,继续说:“跟他打架你也气得半死,我不想以后我们的孩子看着他爹跟他阿爷打架咒骂长大。”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