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妙嘴角一,端起的水杯悻悻地重新放了回去。 “失礼失礼,”她原地踱步,无地自容,迫切地希望能找个地钻钻,“我听说梧州主公高洁清傲,避火图这等污秽的东西怎么能损他圣眼呢,东西呢?” 曦知叠手:“被他没收了。” 姬妙扶额。 “罢了罢了,他也不知道是我给你的。”她道,“反正我爹也受邀去赴宴,就算搭个顺风车,咱们一起进。” 烟火三月,城内为庆贺成亲,处处都是喜庆的红一片。 车夫勒绳,对着轿内说:“夫人,晋主公府到了。” 第041章 曦知只参加过一次别人的成亲宴, 还是在牧云村的时候,薛哥哥的成亲宴。但薄眠和昭琼的,是前所未有的豪华和隆重, 显然薄眠对此煞费苦心,下了不少功夫。 毕竟一边是雄踞一方的晋主公,另一边是众星捧月的皇族公主。 甫一进门, 就有头戴红珠花的丫鬟朝曦知福身:“姑娘,我们公主请您去听雨阁一叙。” 曦知有些许纳闷,照例新娘哪有这么快就入了夫家的门,吉时未到难道就已经拜过堂了? 丫鬟像是看出了她的疑问, 表面仍是温和地笑, 说出的话却带了几分怪气的意味:“是陛下的意思,陛下他嫁女心切。” 曦知点头, “好,烦请您带路了。” 听雨阁内女子凤冠霞帔, 坐在铜镜前。室内昏暗,唯有镜面折出荧荧的光,昭琼听到动静偏了头:“曦知, 你来了。” 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却不如丽妆明, 让人觉着有股凄清的错觉。 也许是她天生眉眼含愁, 平常看不大出, 相处久了仔细看了才会发觉。 “殿下,外面来了好多人, 都来庆贺您成亲之喜。”曦知坐在她的蒲团边。 昭琼微微扬了扬角, 勾了一支笔描眉, 她对着镜子描得认真, 忽然道:“举案齐眉,曦知你可知丈夫为子描眉是何意思?” 她这样一说,倒叫她想起,曾经沈序也给她画过眉,她还将此事告诉给了林翊,林翊发了好大的火,气得从病榻上跳下来要找沈序干架。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1)”昭琼了一句诗,“借指夫恩。” 怪,怪不得。 “怎么,有人给你描过?”她瞟了一眼曦知羞怯的表情。 她低着头不说话,算是默认。 昭琼放下眉笔,“好的,也不知我还能不能见着你嫁人,参加你的成亲宴。” 这话云里雾里,说得意味深长,曦知驳道:“当然能了,殿下,您和晋主公以后一定会恩恩,白头偕老的,我觉得他很重视您,珍惜您,也是真正的慕您,否则怎会甘愿受朝廷桎梏也要求娶您呢。” 昭琼望向她。 好像说漏了嘴,曦知:“是主公觉得的。” “梧州主公沈序吗,”昭琼问,“他是一个能成大器之人,你跟着他不会吃亏。” 礼炮再鸣,屋外彩纸如下雪,缤纷了她的眼幕,昭琼抿了抿口脂,起身:“走吧。” 她盖上了红盖头。 从小到大,身边的人无一不称赞她的美丽,有人羡慕,有人妒忌,还有人恨之入骨。 昭琼坐在镜子前,倒映出女子绝的容颜,她怔怔地望了片刻,然后摸向了桌面上的剪子。 举起,停在了面颊旁。 冰凉锋利的刀尖刺着她的肌肤,只要再稍稍用力,就能留下一道深长的疤痕和猩红的血珠。 “你不是会勾引人的吗,就用你的美貌牢牢掌握他。” “蛊毒的解药一在我们手里,他就永远都会沦为我们的走狗。” “昭琼,你生来就是红颜祸水的命,他们只你的美貌。” 女孩放下了剪子。 她和曦知立在檐下,昭琼轻轻掀起了红盖头的一角,风暖洋洋地拂面,昭告万物生机。 她看到了薄眠穿着红的吉服,用力地摇着轮椅向前走,他的身边是一群笑的谋士,抱拳问他讨着彩头。 鲜少能见到他真正发自内心笑的一天。 驰骋天际的雄鹰,不该被折断翅膀关在牢笼。 “殿下……”曦知看见女子脸庞滑下一道清泪。 她抬手拂去,“无妨,初次结亲,喜极而泣。” 谁是谁的棋子,谁是谁的走狗,前路未可知,昭琼望向手腕上的青青玉镯。 那是薄眠送给她的定亲礼物,他说在许多许多年前他就见过她,许多许多年前就想将玉镯套在她的手上。 薄眠进屋时见到了沈序,他背对他站在方黑桌前端详着自己在外搜罗来的奇珍异宝,诸如笔筒,小夜明珠。 “阿序,”他亲切地叫,“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公主邀请知知赴宴,我只是陪同。”他捏了捏夜明珠,“成不错。” “过奖,我看到你送的观音像了。”薄眠表情平静,“可惜,无法遂愿。” 沈序看了看他的腿,没有说话。 薄眠为自己倒了一盏酒,叹:“你知道吗,十多前的某一天,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娶到她。” “因为身体残疾,我的童年很暗,毫不夸张地讲,就和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过街人人喊打。我憎恨所有人,也不相信有谁能解救我。” “我和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格格不入,不管老少男女,他们欺侮我,踩着我的伤腿,咒骂我就是个废物。”大力握着轮椅扶手的手臂青筋暴起,男人将牙咬得咯咯作响,“是啊我就是个废物,废物都能执掌晋,废物都能把他们全部杀光,他们连废物都不如。” “其实只要一点点的好,只要他们把我当普通人看待,我一路一路地爬,杀了多少人,陷害了多少人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沈序,你能懂我的受吧,我一直觉得我们应该是一样的。”薄眠的眼里闪着病态的光,近乎偏执疯狂地张开手臂,“我之前听说过你的一些事情,八岁到十四岁你的父母和弟弟对你做的那些事,沈序你应该恨的吧。” “说起弟弟,”他嗬嗬地笑,“说起弟弟,你是不是猜到了我也在那个计划之中……” 他话没有说完,沈序已暴戾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俯身仅和薄眠一息之距:“薄眠,我劝你即刻闭上你的嘴,今是你大婚,我答应过知知,别我动手。” 对视之间火花四溅,薄眠沙哑着声音:“怎么,打算瞒一辈子?你杀的人不比我少,病不比我轻 ,我可不相信从小在死人堆里长大的孩子会是个正常人。” 他按住了他脖子上的动脉,随便再用点力就能令他暴毙。 薄眠不害怕,他从沈序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是,他是个卑鄙小人,他只会威胁别人,从中取得快。 “我这辈子最恨别人侮辱我,瞧不起我。”他说,“沈序你呢,晚星在那一刻应该将真相和盘托出了吧,背叛的滋味如何,我早就提醒过你,人本恶,没有人会无条件地站在你的身侧,包括那个什么,林曦知?你以为她会永远喜你么。” “你是第一个说她喜我的人,就连我自己都不敢保证。”沈序突然讽笑,松开了掐着他的手,薄眠眼中滑过一瞬失落,“薄眠,我现在觉得其实你一点也不可恨,只有可怜,迫切地寻求着同类,看到他们的不幸就好像能够减轻你一时的痛苦,真是可怜又可笑。” “你本配不上昭琼,你不会对她好,你只会向她施加负面的情绪和你对人最丑陋的理解,她活在你的霾里永远都不会快乐。” 配不上配不上…… 薄眠捶着自己的双腿,这样的话他听了无数遍,有人说他这样的人求娶昭琼就是利益所驱,一个天下羡的女人,怎么会下嫁给他。 表面上假惺惺地说着天作之合,神仙眷侣,背地里戳着他的脊梁骨。 当了主公又怎样,大权在握又怎样,一辈子都站不起来,甚至无法和自己的子并肩。 他被人诟病不要紧,昭琼不行。 “我是天下唯一和她相配之人!”他歇斯底里地大叫,“我娶她,从来都没有存什么肮脏的心思,也不是为了她什么天下第一,月美人的头衔,他们怎么说都可以,独独不能曲解我对她的情!” 说到最后,竟隐隐带了哭腔。 还要怎么做,让他当皇帝吗,这样就不会有人再说他配不上她了吗。 没有用的,历史上怎么会存在一个瘸腿皇帝呢,可怜又可笑,他说的真没错。 “沈序,”他收敛了失态,“我们不说这个了。” 好歹今天是他大喜之,总不能叫昭琼也牵连进闹剧,平白害她丢了面子。 今也是她最重要的子。 想到这里,薄眠的笑容明朗起来:“沈序,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 两大主公的会面,天下共主之二。 “说。”沈序隐藏在影里,斜睨着他。 “有兴趣和我同盟,攻下宣州吗?”他微微笑。 宣州,天下四分势力中最薄弱的一方,但它地理位置独特,易守难攻,沈序转着扳指:“同盟?你又在打什么算盘。” “岂敢,你我都深知,宣州一不破,大靖局势便会同死水一般僵持,难有变革。你出兵,我出宣州布防图,攻下之后我也不要城池。” 沈序古怪地打量他。 “岳父是皇帝,我不好明目张胆地威胁,反正你对靖帝新仇旧恨积怨已深,又全歼了他的援军,此时不造反更待何时。”薄眠道:“宣州我拱手相让,你觉得如何?” 沈序冷笑:“我不信你对帝位毫无心思,还有宣州的布防图你要怎么拿,命子似的东西会轻易给你么。” “我是觊觎帝位。”他大大方方承认,“但我更希望最后的硝烟战场上只有你我二人,所以有些绊脚石该除还得除。” “至于布防图,你不必费心,我自有办法,正好我欠某个下属一个人情,答应帮她从宣州救人。” 薄眠知道沈序的本事,他通兵术,只要给他布防图,攻下宣州犹如探囊取物。 “我决不骗你。”他递给他一只衔尾蛇花样的匣子,沈序脸微变。 “此物为证。” 匣子里放着晋的主公印。 沈序思索片刻。 “行,取到布防图的三内我会攻破宣州。” 得占此州,三足鼎立,大靖统治才会岌岌可危。 个人恩怨也好,实现凤命也罢,没有人会不权力,也没有人会自甘堕落不去追求更好的。 他既然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那就再上一层,天下共主不够。 天下一主才是最完美。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