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忙命人奉茶捧果,入座说话,望向玉妩的目光慈和如旧。 谢清玄也未辞别,只避在亭外负手远眺。 直到玉妩动身,他也回亭中辞行。 魏夫人惯常在家礼佛,对道门中人也同样敬重,难得请他过府指点,亲自送到府门外。 谁知临登车前,谢清玄却忽然开口。 “贫道有件事想请教殿下,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仙风道骨的男人,夏 里入目清雅,便是在这富贵鼎盛的门庭,当着天家仪仗,姿态仍不卑不亢。 仿佛在他眼里,这孺人之身份、公府之诰命,与常人并无二致。 玉妩倒颇赞赏他的风骨,因瞧着巷中无人,便往远处走了十余步,估摸着没人能听见了,才隔着两步的距离向他道:“道长请讲。” “殿下嫁入王府,可是心甘情愿?” 这话问得太过突兀,令玉妩大为愕然。 谢清玄却是神情如常,只将目光落在她眉间。 风拂过长巷,气氛有一瞬的僵硬。 玉妩原本不 回答这种唐突的问题,不过念着方才魏夫人对他的敬重,不看僧面看佛面,便只淡声道:“既安生嫁了过去,自然是心甘情愿的。道长为何这样问?” “京中颇多传闻,我只担心殿下身不由己。” 谢清玄身量比玉妩高些,垂首瞧她时目光幽深而安静。 情知这话说得僭越,他没敢再招惹玉妩,只稍稍靠近,低声道:“不论这桩婚事为何而赐,淮 王都命不该绝。不出五月中旬,北边就会有战事,届时他定会重整旗鼓。殿下是有福之人,如今不过暂时身陷困顿,往后定能蒸蒸 上,万不可灰心丧气。” 见玉妩目 惊愕,他伸食指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此为天机,殿下心知肚明即可,事成之前万勿 于旁人,免得招致灾祸。贫道冒昧相告是另有缘故,殿下定得守口如瓶,便是连至亲之人也不例外。切记!” 说罢,袍袖微摆,飘然而去。 剩下玉妩站在那里呆若木 。 这神神叨叨的道士,东一榔头西一 槌的,到底在说什么胡话? * 回到府里,已是落 熔金。 夕 余晖铺 整座王府,淡金的 泽倒为威仪轩昂的映辉楼笼了一抹柔和。 因是用饭的时辰,玉妩过去时周曜果真醒着,让狄慎带她进去。舀汤喂饭的间隙里,玉妩将今 进 面圣的情形详细说了,就连在乔陆二女跟前狐假虎威的事都如实 代,末了,还颇忐忑地问道:“这般行事不算过分吧?” “不算。”周曜淡声。 玉妩明显松了口气,“我只怕做过了头,殿下知道后会怪罪。” 就这么怕他吗? 周曜心中哂笑。 其实他不但知道玉妩在北苑凉亭抖了点威风,还知道玉妩走后,乔拂在陆幼薇跟前着实抱怨了一通,口中有许多不堪之语。 那乔家上梁不正下梁歪,以国舅自居的乔公度口 腹剑,居心歹毒,教出来的女儿竟也 莽无礼, 嘴生刺。回头等乔公度那老匹夫上门跪求时,总得让他押上乔拂,老老实实给他乖巧的小孺人赔礼道歉。 这些打算,周曜自不会说出来。 他只是倚枕侧卧,享受红酥小手送到嘴边的美味,偶尔还会暗嗅少女凑近时的淡香。 玉妩喂完了饭,自回清漪院歇息。 至于在敬国公府里偶遇谢清玄的事,她连半个字都没提。 毕竟在她看来,这世上虽有许多玄妙的事,但像谢清玄这般行径,着实有些疯癫。平白无故的,两人素昧平生,他那些失礼的问题、神秘的告诫,听着实在是故 玄虚。 还不如每 送去的药膳实在。 玉妩将他抛在脑后,每 仍 心做好药膳送去映辉楼,就连端午佳节也不例外。 谁知时 匆匆,五月十四那 ,竟真的传来了北边忽起战事且十分吃紧的消息。 孙嬷嬷说这事儿时,玉妩正绣香囊。 听见这话,针头一偏挑破了手指。 她忙将指头噙在口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含糊问道:“消息属实吗?” “这种事奴婢怎敢胡说。”孙嬷嬷失笑。 玉妩却震惊得几乎僵住。 所以……谢清玄那天的话不是瞎说? 五月十四,堪堪应了不出五月中旬的说法, 子掐得半分不错。若那些话当真不是胡言 语,按谢清玄的说法,映辉楼里重病卧 的淮 王,她那病秧子般闭门不出的夫君,难道也要好转了? 第21章 酸了 当天夜里, 玉妩破天荒地梦见了周曜。 梦里天高地阔,鹰击鱼翔,她站在绵延无尽的瀚海黄沙之间, 看到周曜盔甲严整, 纵马疾驰。梦里她隐约知道, 那是地处边 的沙州, 有零星藏起的绿洲水泊,更多的却是光怪陆离的戈壁幻海, 晴 里气象万千。 玉妩自幼长在山温水软的扬州, 从未去过北地,沙州二字她只在书中瞧见过。 她更没见过周曜身着盔甲的模样。 但在梦里, 一切却清晰分明。 仿佛她曾在那里生活, 看惯周曜驰骋 昂的英姿,看遍黄沙 落、丰美绿洲,以至于梦里的周曜和戈壁落 都那样真切,触手可及。 午夜梦回时她甚至有些恍惚。 不知道那梦境是她的想象,还是藏在记忆深处的往事, 糊中甚至不知身在何处。 等早晨醒来,脑海里却只剩下周曜。 玉妩揣着 心期待, 等药膳做好后匆匆赶去映辉楼。 然而迥异于想象中病情好转的奇迹, 周曜仍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只将头发拿玉冠束起, 捧了本书靠在软枕上闲翻, 等着她扶起来喂饭, 甚至连下地都懒得。就连他的脸 都没半分变化, 侧颜清隽却微觉苍白。 走得近了, 玉妩才看清那本书的名字。 是北边的地理志。 想来周曜虽重病卧 , 一时间难以横刀立马,领兵征战沙场,心思却还是牵挂着那片他曾叱咤纵横、保疆卫土的地方。 玉妩心里忽然就有些难过。 她缓步走到跟前,丝毫没提王府外的事情,只将周曜扶坐起来喂饭,过后又开了窗扇给屋中透气,散散 屋药味儿。 因今早佛宝去花圃里剪了些花,玉妩挑瓷瓶 出 逸姿态,放在了窗口的长案上。 风吹进来,拂入阵阵花香,悦目的花枝对病人也是颇有裨益的。 她拿着水壶往上头洒些水珠。 周曜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渐而幽深。 换在从前,他最烦旁人 碰他的东西,更不喜旁人在屋里指手画脚,映辉楼里的起居陈设也都由狄慎和管事嬷嬷打理,以简洁为宜。 花供瓶、玉炉焚香这种事,实在不合他的 子。 但眼前这景象却极为悦目。 他心里甚至生出种奇怪的 觉,仿佛这场景有些 悉,令他格外眷恋,甚至怀念。 目光落在少女细软的 肢时,周曜甚至觉得,那纤秀的细 他曾搂在臂弯、握在掌心,不盈一握而娇弱动人。 是在成婚后的梦里吗? 清风徐徐而入,万物静默。 狄慎就在此时轻脚走了进来,拱手道:“启禀王爷,江姑娘带着柔嘉来了,说是想见您。” “让她们进来。”周曜淡声。 * 江月媚已很久没出门了。 自打那 在牡丹花从里划破了脸,她就整 闭门,半步都没踏出望月楼。除了孙嬷嬷亲自来瞧她伤处时,却不过情面陪坐了片刻之外,更是不愿见外人。甚至于端午那 玉妩派人送去粽子美酒时,她也都是让琼楼收了,不曾 面。 直到边 烽烟的消息传过来。 乌河以西,绵延高耸的山脉夹峙之间有条数百里长的狭长走廊,其间错落数州,是商贸往来的 通要道。 这回遭到东昌袭击的甘州就是其中最为狭窄的咽喉之地,也是经略边 的军事重镇。 倘若此处失守,走廊被拦 斩断,当初周曜费尽心思打通的商道也将不复繁荣。 她父兄战死埋骨的沙州等地,怕也会落入敌手。 江月媚毕竟长于将门,对此颇为挂心。 瞧着伤处渐愈,忙带着柔嘉过来,想从周曜这里寻个安心。 周曜显然也知她企图,并未阻拦。 狄慎在前引路,江月媚绕过屏风往里走了几步,瞧见侧卧在榻上的周曜,心中忍不住有欣喜涌起。她牵着柔嘉进去,盈盈福了一礼道:“媚儿拜见王爷。” 小柔嘉跟在旁边,亦乖巧行礼。 拜过周曜后她又朝着窗户的方向屈膝,软声道:“柔嘉拜见孺人殿下。” 童声稚 ,却令江月媚一愣。 她愕然望过去,就见玉妩站在窗边,纱衣轻薄,彩绣轻盈的裙衫垂落,正往瓷瓶花枝上洒水。娇红的衣袖垂落至肘弯, 出纤弱白皙的手臂,而窗外青竹摇动,玉妩云鬟雾髻之下眉目如画,乍一眼瞧过去,只觉柔美之极。 但江月媚心底涌起的却是嫉意。 钟氏怎么又在这里? 她下意识垂目,藏起眼底汹涌而出的不悦,只垂首行礼问候。等情绪被强 下去后,才抬起头,竭力让目光清明。 玉妩抬手命她免礼。 她其实也没想到江月媚会在此刻求见,想起回门前听闻的事,不由瞧向江月媚的脸。 很漂亮的容貌,妆容比寻常画得更为 致,粉也敷得有点厚,倒看不出伤在何处。想来闭门调养了一个月,恢复得已差不多了,用脂粉稍加遮掩便可不留痕迹。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