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不是我特意瞒着你,实在是这回的事,一个不好,就要牵扯进去不少人……” 余安邦开始慢慢说这两天发生的事,周小 才 明白。 原来,这回周六子的朋友运的货比较多,是湘南一块早就预定好的自行车, 纫机和手表。 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走漏了风声,被红袖章的盯上了。 周六子朋友没办法,只好托人找上了余安邦。 余安邦也没推辞,当场就答应下来。 他与周和平去打探了一圈,就定下来一个空置的房子,打算做临时仓库,到时候, 易地点也在附近。 可临到头了,余安邦又发现了不对劲。 那个空房子的主人,前两天才买了一辆自行车。 这个时候,整个镇上,一年都不见得能有几张工业券。空房子的主人不过是供销社一个普通的售货员,竟然能买得上自行车,这事透着古怪。 余安邦就去打听了一番,发现空房子的主人曾经与红袖章的人接触过。 了解到这层,他们自然就改变了主意。可为了不打草惊蛇,又不好直接跑路。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章小玉从县城回来。 余安邦当下就有了主意。 拉上章小玉坐上大货车,开着货车,直接去了章家。 对外的说辞是,货车的主人,是章家的远房亲戚。帮单位跑车,顺便到亲戚家坐坐。 大货车一开进金 生产队,所有的人都围着章母打听,他们家什么时候有这样一门厉害的亲戚。 有些心思活泛的,还想走走章家亲戚的门路,去外头当正式工。 章母从来没有这么有脸面过,顿时乐得笑开花,在余安邦提出,想将货车暂时停在她家屋门口时,一口就应下了。 “这么说,如今货车还停在章家,你怎么就这么肯定,红袖章的人不会跑去金 生产队?” 余安邦就笑了:“小 ,你不知道。章家确实没权没势,可是章家有一个出了五服的堂叔,在革委会当主任。我早就打听清楚了。红袖章的,要是想要抓投机倒把,章家首当其冲。那位章主任,怕是也坐不稳。” 周小 明白过来。他们这是故意让人投鼠忌器。 “你们的货放在章家门口,就这么放心?!我要是红袖章,只要放话出去,说你们货车里,有不少好东西,煽动金 生产队的上人手抢。到时候,你们也只能自认倒霉。” 余安邦拍掌叫好:“不愧是我的媳妇,脑瓜子就是好用。不过你放心,他们没有这个机会。那么多东西,车门早就被焊死了。别说只是在没有多少工具的乡下。就是在县城里,一般人要打开车厢门,也要大费工夫。再说了,金 生产队的,还没有这么带种的。” 另外,周六子的朋友们也不是死人,人家就在章家附近的人家家里借宿。 周小 见他一脸胜券在握,嗤笑一声,就道:“要是你们没有及时发现空房子的主人与红袖章有来往,你打算怎么办?要是在路上,没有刚好碰到了章小玉,你打算怎么办?要是红袖章真煽动附近几个公社的二 子打劫,你又打算怎么办?” 余安邦脸上的笑渐渐凝固,好半晌,才道:“小 ,这些都是假设, 本不成立。再说了,我们还有最后的保命法宝,绝对不会被红袖章抓个正形。” “你所谓的最后保命法宝,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吧。” 余安邦沉默了。 他们最后的法宝,当然是要 层皮。 “你看,你做事就不计后果,只想着往前冲。你就没有想过,一旦你出事,家里的老老小小要怎么办。小宝才上二年级,妈又有病要吃药。我娘家那边就更不说了,大哥要是被抓进去,家里估计要翻天。你们就没有想过么。” “小 ,”余安邦苦笑,“既然走了这条路,我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当然,谁也不想走到最后那一步。我跟大哥早就商量好了,如果出事,我们两个人就保一个,到时候,家里也有个照应。” “你是不是觉得你们男人特别伟大,为家庭牺牲特别多?”周小 反问。 余安邦擦了一把汗,解释道:“小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回的事情,我跟大哥不得不去做。哪怕知道是个陷阱,我们也要硬着头皮上。虽然几个月前,我们在北方打开了局面,可如今跑到南方来,一方面要重新打通关系,另一方面,北边的关系网也不能断了。周六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要是连这点担当都没有,以后也不用再混了。” “你为朋友两肋 刀,我理解。我也不会阻拦。可是,你做事之前,就不能先跟我通通气。我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很容易被人钻了空子。如果红袖章的人骗我说,你们投机倒把被抓了证据,只要我劝你主动投案自首,就能减轻罪行,你说,我会不会去找你。然后,反倒坏了事?!” “红袖章没有脑子这么活泛的,你也没有那么傻。”余安邦摇头,“我相信。” 周小 叹气:“你相信我,可我不相信自己。关心则 ,我不敢保证会不会相信。” 余安邦哑然。 “如果,你事先将事情告诉我,我就不会被人骗,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余安邦沉默了。 周小 突然笑了。 “你看,说来说去,你还是看不起我。” “我没有,”余安邦猛地抬头,“小 ,你想差了,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告诉你,也不过是让你担心,还不如不说。” “还说没有,”周小 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又知道,我只会担心,一点办法都没有?两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在你眼中,我连臭皮匠也算不上吧。” “咱们结婚这么久,你就是这样看我的。你觉得,离了你,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依附你生活?” “我不是这个意思,”余安邦 了一把脸,只觉头大如斗,“小 ,你不能这么上纲上线。我就是想差了。我保证,以后有什么事,绝对都先跟你商量。好不好。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好,”周小 问道,“那你说,这回,你错在哪里?” 余安邦猛擦额头的汗,眼珠子也直了。 他错在哪里呢。 “你想清楚了,再跟我说话。”周小 起身,吹灭了煤油灯。 余安邦傻坐在 上,看着周小 躺下,只觉得脑壳更痛了。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自己媳妇的口才这么好。 天地良心,他从来没有看不起自家媳妇。 他媳妇长得好看,做饭也好吃,最重要的是,脑子活泛。可是现在,他宁愿她的脑子笨一点。 明明是说投机倒把的事,怎么就上升到看得起看不起这样的问题上去了。 诶。 算了,他还是想想,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吧。 看媳妇这架势,他明天要是不能说出一二三四几点来,估计不能善了。 余安邦直愣愣的看着房梁,开始冥思苦想。 周小 侧过身子,也没有睡着。 余安邦说的没错,她今天确实上纲上线了。 可是,这回的事,给她敲了个警钟。 男人有出息有担当是好事,可要是男人万事不与媳妇商量,那就真不是件好事了。 马有失蹄,人有失手。 再聪明再稳重的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要是他哪天真在外面捅了大篓子,那就后悔都来不及。 她虽然不敢说聪明绝顶,可有前世的阅历在,比一般人都要透彻。 余安邦若是真有行差踏错的,她也能在一旁及时纠正。 最让她担心的,是余安邦那身匪气。 以后,上头的政策放宽,他肯定如鱼得水,摊子也越摆越大。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要触犯红线。 之后几年的严打,她上辈子就听老头子说过。 有不少人因为得意忘形,打架斗殴, 氓习 惯了,被抓进去关好几年。 等放出来,世界大变样,人也废了。 她要时刻提醒他。 今天借着这个机会,她要治好他这个 病。 不说别的,起码以后外头有事,他能知会自己一声。 当然,她也要自省。 因为有上辈子的经验,她也大意了。比如这回。 今天听收音机,她才记起马上要发生的大事。 动 的十年即将结束,红卫兵也蹦达不了多久了。 到时候,不管是柳树立,周树立,还是王树立,都不成问题。当然,前提条件是,他们要挨到那个时候。 从收音机里的消息来看,这一天,应该不远了。 在这个消息闭 的年代,她还是要多听听收音机,至少关心关心时事,才好做出应对。 毕竟,她没有真正经历过七八十年代,对许多事情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周小 暗暗思忖着,慢慢进入梦乡。 先晾他两天吧。 入睡之前,她脑子里闪过最后一个念头。 几十里外的镇上,有人却睡不着觉。 “柳哥,那辆货车一直停在章家不走,咱们怎么办?”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