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康剑细细地回想着这一天,这眼皮跳真不是唯心的。 这天,就是一个多事之。 天气很好,滨江四周的几个地区都在下雨,天上的光很明,却不炽热,照在康剑没睡好的俊容上,那张脸显得略微苍白。 市区一片沉寂,像一座瘟疫过后的死城。往往这个时候,以低保收入家庭为主居住的旧城已喧哗不堪了。此刻,人都集中了市人民广场,黑的充了那个本来就不算很大的场子。场子中间,几棵屹立了数百年的老树横卧在地上,一个上了年岁的老人抱着树,额角有几缕血渍凝固着,身子已经僵硬。 这是凌晨发生的事,为了加快旧城改造的拆迁速度,早点让中标单位进场,拆迁办趁别人还在睡当中,悄悄地推倒了几棵百年大树。这几棵树的主人,曾经给市领导写过一封长信,恳请能留下这几棵对,他甚至还到市政府前长跪不起。信转到康剑手上,康剑在省里处理过旧城墙的事,没太往心里去。树推倒时发出巨响,老人从上猛然坐起,冲出门,抱住树,一下栽倒,大面积脑溢血,没等医生赶到,就死了。 市里面在家的领导全来了,武警防止民众闹事,把领导们团团护住。 电视台的采访车停在一边,几架摄像机刷刷地对准这边。 丛仲山发表讲话,安抚民众,说改造旧城的意义深大,结果,话没讲完,下面就开始起哄,直嚷着要他下去。 康剑被推到了最前列。 “康市助,你对这件事怎么看?”市电视台的一个记者问道。 康剑没有看她,目光定定地看着前面黑的人群。“我心里面很,这是我来滨江工程后经历的最惨痛的一天。我只想说,我会承担起全部责任。” “为什么是你承担,而且是全部?” “我是具体负责城建的,关于改造规划,我只考虑到会让市容带来巨变,给滨江经济带来效益,忽略了旧城市民们对旧城一草一木的情。他们在这里长大、上学、结婚、生子、老去,每一天都是温暖的回忆,人都是有情的,是我太疏忽了。” 黑的人群里,几个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老头在人群里被康剑的话说得哭出声来。 康剑走到老树边,蹲下身子,抚摸着老人枯瘦的手,“请各位滨江的父老乡亲,相信我对大家会有一个负责任的代。现在,就让老人家和这棵树一起,入土为安吧!”声音并不洪亮,却传得很远。 场面开始松动。如果你搬出一大通道理,也许民众不会信服你。但康剑这样子以情动人,他们就忍住了冲天的怨气,放弃了对抗。一件差不多掀翻天的巨无声无息地化成了溪。 人之初,本善。看着人群慢慢散开,康剑脑子里突然跳出来这样一句话。 “康助,真男人!”丛仲山走过来,没有像往常一样拍拍康剑的肩,而是和他握了握手。握的力气很大,握的时间也很久。 回到市政府,丛仲山立刻就召开会议,商量处理的办法。 最后定下来,拆迁继续,加大拆迁赔款的尽度。对特殊事情、特殊人物,特殊对待,扩大拆迁户的关系网,做不了拆迁户的工作,就从他们在机关工作的亲戚方面攻入,层层叠叠,丝剥茧。大树事情,拆迁办主任给了个警告处分,其他人员扣两个月工资。 这个会一直开到下午三点,康剑回到办公室,从屉里拿出手机,伊桐桐发来条短信,“我已经到了,你在哪?” 康剑点了烟,“简单,把你的车钥匙给我。” “康助,你午饭没什么吃,今天事情又多,我开车送你吧!” “不要。”康剑狠了几口烟。他是个定好计划就要执行的人。 车出了市政府大院,市区已经恢复了往昔的热闹。街上有点堵,康剑抄了条近路,然后又绕过一大片建筑工地。车子蹦迪似的一路跳,出了一条小巷,便是华兴大饭店座落的那条有点欧式闲雅风情的街道。 华兴大饭店的大堂里,人来人往。一些参加环保会议的人员提前来报到,想到周边城市玩玩,总台前登记的人要比平时多了些。 康剑面无表情地上了电梯,直奔顶楼。 华兴大饭店的奢华之一:从十六楼向上,每一个楼层都有一个装饰典雅的咖啡厅。 最顶层的一间,只给华兴钦定的几个人开放,而且每一次只限一个人,那个人要带谁,华兴就不管了。 怎么说呢,有时候,谈事情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有时候,和异朋友相处,需要一个有情调的地方。如果就那么去开个房间,两个人对着一张大,未免太赤。 咖啡厅多好呀,音乐轻柔,光线温和,咖啡芬香,两人对面而坐,可相视而笑,可低语细谈。 “下午好!”服务应礼貌地向康剑微笑,拉开咖啡厅的门,然后又关上了。 这里面的服务生都是华兴千挑万选出来的,除了做职责范围内的事,来的客人是谁,他们从不会去关注的。 伊桐桐坐在桌边,两手托着咖啡杯,直直地看着大门。 室内飘着一个女孩的吉他弹唱,嗓音轻雅、忧郁,吐词却不太清晰。 “康剑。”伊桐桐笑得很娇柔。康剑看着她,不知为什么想起了白雁脸上的两个小酒窝。 “我有点事耽搁了。”康剑在她对面坐下,接过她递来的咖啡。 是她喝的卡布基诺,有点甜腻,其实,他喝很有个的蓝山。 “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剑,你真的很有领导的天赋,几句话就胜过了千军万马。”伊桐桐慕地握住他的手。 他不着痕迹地回。 笑容立刻从伊桐桐脸上褪去。 两个人默默地喝了会咖啡,音乐又换了一位男歌手沙哑的唱,听着很伤。 “桐桐,我有件事......” “如果是我不听的,就不要说了。”伊桐桐抢白道,明的神黯淡了下来。 康剑挑了挑眉梢,严肃地从带来的包里拿出两串钥匙,“桐桐,这串是上次你去看的那套公寓,我已经找人装璜好了,你只要带点衣服进去就可以居住。这串是把车钥匙,你喜的红跑车,现在公寓楼下的停车场内。公寓离学校远,有了车,你上下班就方便了。” “这是送我的礼物?”伊桐桐并没有兴奋地跳起来,脸苍白如雪,问话时,音量控制不住的尖税。 “桐桐,我能为你做的很有限,把自已照顾好。”康剑缓慢地说着,唯恐她听不清楚。 “康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伊桐桐的声音和身子同时颤抖着,“我没有要求你什么,我知道你是滨江的名人,马上还要竞选城建市长,现在是关键期,我不会给你找麻烦。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见见面都不行吗?” “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不仅仅我要竞选城建市长,我现在是个已婚男人,和以前是不同的。” 伊桐桐瞪大眼,轻一口冷气,“你......上她了?” “不是。”康剑断然否定。 “你说过她是你父亲故人的女儿,你父亲很喜她,你不想让父亲失望,你才娶了他。这是份没有情的婚姻,因为你不相信婚姻,所以你才妥协的。她和一件家具、一盆花没什么区别......”伊桐桐泪如雨下。 所以这样,她才说服自已放手,看着他娶别的女人,只要他的心在她身上。 于是,她才肆无忌惮地给他打电话,让他一次次扔下那个女人,跑过来陪着她。 所以她才能在那个女人面前嘲笑、讥讽。 婚姻只是一纸文书、一场走秀,她不稀罕。 她几乎可以肯定,康剑不可能忍受那个女人多久的,迟早康夫人的位置还会落到她的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康剑现在要说这样的话? 康剑震慑地抬起头,“这是我的家事,与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我一直在等你......”伊桐桐再也不想隐瞒了,捂着脸,放声痛哭。 “那我们就更不能见面了。你我都清楚,男女之间,是不可能存在真正的友谊。我实在太忙,没办法分身像以前那样陪你。以后,自己多保重。滨江太小,以你的才能,应该去更大的城市发展。” “你想赶我走?”伊桐桐不知哪来的力气,突地站直了身,寒风凛冽,“你想在滨江扎,好,我陪你。我会找到一个比你强百倍的男人,给他生孩子,我们恩恩地生活。然后,看着你飞黄腾达,看着你和那个女人如胶似漆。” 她听出来了,康剑这次比上一次还要绝情,还要顶真,她怕是在他面前从顶楼跳下,他也不会眼睛眨一下。 她了解这个男人,即使在最初,两个人一不见如隔三秋时,他看着她的眸光,都是浅浅的。 她以为他内敛,他含蓄,其实不是,而是他冷情、意薄。 眼泪和温柔不再是武器,她还能用什么去留住他的心? 他的心在哪? 那个一脸纯蠢的女人对他的影响力有那么大?是吗? 伊桐桐抬手擦泪,丽容上浮出一丝不相称的憎恶。 “没必要和我耗力气。” “这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伊桐桐嘴角绽开一丝冰冷的笑,她拿起桌上的钥匙,在掌中掂了又掂,“谢了!” 为什么不收呢? 清高,不是装给康剑这样的男人看的。得不到情,那就在物质上寻求藉。聪明的女人,很懂得善待自己。 “把咖啡喝完,我们散了。”伊桐桐端起杯子,与他的碰杯,环顾着四周,心里面一阵心酸,“做不了康助的朋友,也就没机会再喝到这么芬芳的咖啡了。这儿都好呀,站在窗边,能远眺长江,把全市俯瞰在脚下。华老板是个朋友人,也许他会为我开放这个咖啡厅,可是陪我喝咖啡的人在哪呢?” 康剑沉默,不然又能说什么。 咖啡喝完,和以前一样,伊桐桐先下去,过一刻钟,康剑再走。饭店里的客人那么多,没人会把他和她联想在一块的。 康剑怔怔地坐在椅中,又掏出一烟。心里面又又慌,几口烟,才能让心情平静一点。 差不多一刻钟,外面等着的服务生把厅门打开。 康剑深呼一下,看看手机,没有来电,估计办公室里没有什么事。差不多晚饭时刻,他不想给白雁打个电话,告诉她,他回去吃晚饭。 电梯里手机信号不太好,拨了几次都没拨通。 他拧着眉,出了电梯,拿起手机,刚要按重拨键,头随意一抬,浑身的血突然降到了冰点。 就在离他不到十米的大厅里,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白雁笑地看着伊桐桐。她身边的华老板又是挤眉,又是剁脚。他站在这儿,都可以看到华老板脑门上一层油光。 那不是油,而是汗! 康剑两条腿当时就软了。 这十米,康剑不知是怎么拖动没有知觉的双腿走过去的。脸上一派平静,背后的汗已经透了衬衫。 华兴大饭店里的温度一年四季都保持着十八度,舒适得象初一般。 “康助!”登记参会的人中,有人认出了康剑,跑过来握手。 “你好!”康检机械地挤出一丝笑,实在没办法分心应付,“我先有点事,一会再聊。” 那人嘴张了张,干巴巴地笑着点头,“回见!” “领导!”白雁看向了这边,没有对他出一对可的酒窝。 康剑心直坠入谷底,那个谷还是个冰谷,冷得彻心彻骨。她发现了?他要失去她了? 华兴急得抓耳挠腮,想对康剑说什么,又不会腹语。 伊桐桐漠然处之。现在,她已经没必要在意康剑的处境了,但是她也不会故意挑衅。 把康剑得太惨,他们之间真的就不会有奇迹发生了。多可笑,这个时候,她对他还存在着奢望。 康剑的心里面直打鼓,他不知道白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发现了多少?但现在这些答案都不重要,众目睽睽之下,要镇定,镇定,把最大化小,小事化没。千千万万不能重演省城的一幕。 怪不得先人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幸好这是他和伊桐桐最后一次见面。 脑子飞快地旋转,他急促地打着腹稿。 “白雁,我一会给你解释。桐桐,你先走。”到底是领导,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低了音量,手紧紧钳住白雁的手臂。 伊桐桐看了他一下。 “你们......”白雁眼睛骨碌碌地转个不停,一会看伊桐桐,一会看康剑。 这场景怎么那样狗血? 康领导:桐桐同志,你先撤,我来掩护你。 伊桐桐:不,康剑同志,我不能扔下你一个人不管。我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康领导:桐桐同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忍一时,以后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听我的,没有错。 伊桐桐眼眶一红,哽咽地点点头:康剑同志,你可要为我多多保重。 康领导悲壮地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 康领导呀,康领导,你咋也这么俗呢?) 六双眼睛齐齐地看着她,康剑的呼都快停止了。 “你们......也认识?”白雁咽了咽口沫,终于把一句话给说完整了。 “呃?”康剑、伊桐桐、华兴不约而同把眼瞪得更大。 这是什么状况?康剑看伊桐桐,伊桐桐也纳闷,这个女人得了健忘症? “领导,伊老师是柳晶老公的同事,我们一起吃过一次饭。你是怎么认识伊老师的?” “我......”康剑脑子罢工,张口结舌,一时编不出答案。 “我先走了。”伊桐桐现在有点知道自己输在哪儿了。白雁心计太深,她故意不提自己找过她的两次,这样给了康剑台阶下,康剑怎么在心底里不窃喜呢?轻轻巧巧,不需要一招一式,就把她踢出了局,人家还是好夫。如果她跳出来闹,康剑脸上无光,对她一定会心生反,白雁装个楚楚可怜,就能争个上风。 这女人是高手。 伊桐桐无心恋战,也不想看人家夫秀恩,心碎裂,快快找个地方疗伤去吧! “别走啊,既然碰到,一起吃个饭。这是华老板的地盘,让华老板做东,好不好?”白雁笑眯眯地看着华兴。 华兴在一边,犹如坐过山车,这心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求之不得,请都请不来呢!”他偷偷地看康剑,忙不迭地用肢体语言澄清:领导,这事真不是我干的,纯属巧合,纯属巧合。 他正在大厅里巡视,突然看到康夫人逛到了这边,好奇地打量着里面,正好给他看到,他不敢装着没看到,出去打招呼。 她问进去参观下方不方便? 他不敢说不方便,心提到了嗓子眼,领着她进来,刚转了一圈,正想把她哄到哪个餐厅坐坐,电梯门开了,伊桐桐走了出来。 她眼睛一亮。 他眼前一黑。 不过,真是替康领导捏一把冷汗呀!好玄,幸好这是大厅,不是客房。 康剑丢给他一记冻死人的眼风,“白雁,人家有事,下次吧!” 白雁好遗憾地耸了耸肩:“那好,伊老师,再见!” 伊桐桐痛楚地回眸,落荒而逃。 康剑这才缓了过来。 “康夫人,你是喜中餐还是西餐?”华兴笑也自如了,热情地把两位往餐厅引。 白雁却止住了脚步,“领导,我想吃大排挡,你陪我去!”她晃着他的手臂。 “行!”现在她就是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会勇往直前。 刚才那情景,他真的不敢多推测、多猜想,只能说侥幸。 他不是怕丢了乌纱帽,而是他担心她......她会放弃他? “我知道有家炒海瓜子的小店,很不错,里面还有烤五花,我带你们去。”华兴忙请缨。 白雁斜睨着他:“华老板,我和我家领导视力都很好,不需要太明亮的灯泡。”讨厌的皮条客。 华兴摸摸头,嘿嘿地笑,“那......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两人牵手出了饭店。康剑没提自己的车,只是紧紧牵着她的手,像是不敢确定她真的在他身边。 “你喊她桐桐?”耳边传来白雁一声低问,康剑傻了。 “你和她很吗?” “是......是有一点。”康剑的脸紧绷到变了形。 “伊老师人又美,又会画画,女人见了都心动,不要谈男人了。领导,人家抛砖引玉,你怎么抛玉引砖呢?为什么不出手把她拿下?” “白雁,”康剑艰难地咽着口水,“我是有老婆的人。” “哦哦!”白雁笑咪咪地转过身,推开他的手,两手背到身后,“领导,我姓白,你以为我叫白痴么?” 康剑如同石化了一般。 “领导,我现在算明白了,为什么人家说《新闻联播》里除了天气预报是真的,其他全是蒙人的,那还是官方媒体呢!所以说什么公务员的素质高,什么公务员的婚姻很安全,全是话。一个人要想坏,你给他戴上孙悟空的紧箍咒,只要你不念经,他照样杀人、放火,嫖女人,对不对?” 孙悟空好象不嫖吧! “领导,今天,你欠我一个大人情,可是拜托别把我当傻子......” “白雁......”康剑抢答似的打断了她,他怕她说出什么无法收拾的话,“你听我解释。” “我在生气中,生得很凶,很厉害,你先打草稿吧!”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白雁,你去哪?” “找个帅哥疗伤去。”她潇潇洒洒地挥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在他追过来时,翩翩去也。 康剑就这样被她扔在了街上,六神无主,惶恐不安,慌无措,心里面又像酸,又像痛,又像苦,还有一丝丝的甜。 她为他生气了。 他打她电话,她不接,他发短信,她不回。 他竭力保持风度,可经过的人都一脸同情地看着他:“看到没,那男人傻了,要不然就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他有点恼火,可火苗怎么也点燃不了,因为他今天是有理也没办法说了。 谁想到呢,上百次的幽会,居然在分手时,给白雁撞上了。但有一次,白雁就会当上百次。 以后她还会赖在他怀里撒娇吗? 以后她还会嗲嗲地追着他喊“领导”吗? 以后她是否还会为他施展“独门绝艺”吗? ..... 没有好心人来告诉他答案,他捧着一颗患得患失的心,茫在夏夜的街头。 ******** 白雁让司机把她送到了医院,其他,她想不到能去哪了。 月黑风高,一个单身女人,失意茫地在外面,会引来太多同情者的,搞不好明天《滨江早报》上就会出现一条什么恶俗的头版头条,她才不要那么出名。 柳晶两口子郎情妹意,不能打扰。 林枫怀着身孕,那个小开老公把她捧成宝似的,不能去吓。 她只要到手术室,暂居一会。 就是这样,心里面疼得如刀割似的,她就哭不出来,反而笑得更,更俏皮,这已经形成了一个习惯。然后就是找个安静的地方,独自呆着,让疼痛加剧,再死而复生。 她是打不死的小强。 不知哪来的灵光,也许缘于康领导的提醒,鬼使神差就逛到了华兴大饭店面前,看着华老板眼神里心虚慌的样,她警觉一定有鬼。 于是,才厚着脸皮,提出要进去参观。 狗血故事,就是这样继续下去的。 天网恢恢哦! 康领导很坦承,他的身边怎么会没有像伊桐桐这样的红颜知已呢?他这个极品都能娶她这样的大多数,为什么不把伊美女纳为已有呢? 照伊美女的话来分析,两人是旧识。 难道真的是不如妾,妾不如,不如偷?这野花采着,能永保情? 康领导好变态滴说。 要死不死,她在伊美女的手中看到了两串钥匙,康领导对伊美女真不薄,给她就一个薄薄的工资卡,人心果真好偏。 她应该当场揪下伊美女的头发,然后再给康领导一记耳光,接着,扬长而长。 以后呢?离婚? 白雁一级一缓攀着台阶,一阵剧痛袭来,她瘫在了台阶上,蜷缩成一团。 这婚姻刚刚开始,一直是她在守,外面有伊美女,里面有康领导,这里应外合,再坚固的城也有轰然倒塌的时候。 好累! 如果结局是离婚,当初何必要结婚? 白慕梅说她配不上康领导,让她不要嫁。 陆涤飞说康剑太复杂,她不能嫁。 人人都像预言家,一点点地成了真,这是宿命? 不会还有其他的隐情? 白雁拍打着头,头像要裂了一般。 有人下楼,她窘迫地想站起,腿偏偏这时麻了,她难堪地看着一双长腿站在了她的面前。 是个帅哥,却不能疗伤。 她祈祷上帝,在被西伯里亚寒冻僵之前,让她的腿恢复知觉吧! “你在这干吗?”冷锋眉头打成个结,冷冷地看着她。 自从战之后,两个人虽然有过多次合作,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两人之间连一个对视的眼神都没有。 “我......看星星。”白雁恼恨地掐着腿。 “哦,那再往上二层,那里离天空比较近。” 她和他没有共同语言,腿有了知觉。她起身,越过他,到真的往顶楼走去。 也许现在吹吹风是个不错的主意。 顶楼就在手术室的上层,夏天时,通往楼顶的小门都是开着的。顶楼上的风向来很大,没了光的加温,风显得很凉。 什么味?白雁嗅了嗅鼻子,她是不是饿坏了,产生错觉,夜风送来了一股泡面的香气。 疯啦,接着,她还听到了咽面条的声音。 她回过头,冷锋就坐在小门边,手里捧着个泡面桶。 她眨眨眼,呆呆的。 不会吧!这......也太充人间烟火味了,和高雅的血鬼形像不符合。 “你......没吃晚饭?”冷锋抬起头,不悦地挑了下眉。 白雁脸一红,忙扭过头,“我......不饿。”话一说完,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这不是等于坦白自己没吃晚饭吗? “我办公室里还有几桶,你要是想吃,自己下去拿。” “不了。你晚饭就这样简单?”她没话找话。 “我想复杂,医院餐厅关门了,我一会还得做个加急手术。” 白雁愣了一下,她只看到他趾高气扬的一面,没想过他其实也很辛苦。 他没有家人吗? 这个问题,她没问,毕竟两个人不算。 她继续吹风,他继续吃面。 “阿嚏!”她突然打了个嚏。 “别逞能了,回家去吧!”冷锋吃完了泡面,站起身来。“医院给职工看病,可没什么优惠的。” 她微微一笑,乖乖地下了楼,冷锋跟在她后面。 到了楼下,他去手术室,她回家,礼貌而又别扭地道别。 多么无奈,她这飘的游魂,还是要回家的。 客厅里留了一盏小壁灯,书房的门开着。她动作明明很轻,康剑从书房里窜了出来。 “白雁......” 她摆摆手,“别靠近我,我好像要冒了。我先去冲个澡。” 康剑僵在楼梯上。 她拿了睡衣,冲了一个热水澡,觉头不那么了,刚进卧房,康剑夹着个枕头站在门外。 “你干吗?”她给他吓住了。 “白雁,我们谈谈好不好?” “谈谈干吗要带枕头?” 康剑不自在地脸一红,“白雁,我想从今夜起......我们该......” “康领导,你想用男来贿赂我,让我不再盘查你的错?” “......” “告诉你,此路行不通。虽然我不是领导,可我一样清正廉洁,我......不受贿。”某人很有气节地声明。 然后,门“啪”一声关上,“行贿”的康领导站在门外,狈的连脚掌心都红了。 康领导在身心煎熬的重负下,冒了。 冒本来是隐藏在泥土下的一杂草,淋了点雨,经了丝风,突地破土而出,滋滋地风疯长。 眼睛一睁,康剑便到浑身上下,处处酸痛,再一摸额头,烫得能捂蛋。他勉强撑坐起,上下牙打着冷颤,忙把开了一夜的空调关了。 神智还算清醒。 清醒的神智让他慢慢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目前面临的困境,以及接下来该进行的对策。 天无绝人之路,这病来得正是时候。 他几乎是喜雀跃、兴奋莫名地拉开了门,“白雁,温度计呢?我好像有点热度。”他尽力保持语调的平静、步履的自如。 卧室的门开着,不见那只蝴蝶翩翩飞出来,小嘴微张,温柔而又体贴:“领导,难过吗?” “白雁?”他站在门外一看,铺叠得整整齐齐,人呢? 他下楼,在拐弯处,就探下身子,向厨房里张望,也没人,再侧耳倾听,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唯独台上晾晒的衣裙滴下的几滴水渍,告诉他,他老婆应该是刚走不久。 康剑一下被打倒了,如霜染过的茄子,枝枝叶叶耷拉着。他托着额头,瘫坐在沙发上。 台上只晾晒着她的衣裙,厨房里冷锅冷灶,餐桌上每天早晨的一杯酸不见了,的果篮和冰箱在一夜间被清空,他想找点什么凑合下早餐都没有。 一切迹象表明,某人在生气中。 一生气,天地都不同了。 康剑现在才到,这个家其实一直是白雁在打理着。他除了回来睡个觉,偶尔吃个饭,一切都不过问,和一个借住的客人差不多。 她也有工作的,却另外花力做家务,她比他要辛苦得多,可她从来没提过一句。 没有白雁的家,只是幢普通的房子。 有了白雁,房子才叫做“家”! 康剑一直觉得少了谁,地球都一样地转。现在,他否定这个结论。 从什么时候起,白雁已经融进了他的血脉,他的筋骨。少了白雁,康剑的地球也许不会停转,但一定没以前转得那么自如了。 她已经变得这么重要了,康剑郁闷,这又超出了他的意料。 以前,他还问过她会不会生气?她一直都像没心没肺似的,整天笑,什么都不往心里去。 谁想到呢,她要么不生气,一生还是个大的。 女人生起气来,就没道理可言,只能哄。可他没哄过女孩子,但不哄,坚冰就不会融化。 他要怎样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她气消,让一切重新步上轨道? 他得好好想想。 简单打来电话,车已经停在楼下。 康剑头重脚轻、又饿又冷地出了门,一脸憔悴的样把简单吓了一跳,“康助,你冒了?” 他痛苦地躺坐在椅中,跟简单一同过来的小吴秘书说道:“夏天冒比冬天冒麻烦多了,白护士没给你吃药吗?” “对呀,你家有个现成的医生。”简单跟着说。 “她一早上班去了,不知道我生病。”康剑闷闷地答了一句。 简单最机灵了,掏出手机就拨了白雁的电话,瘫成一团泥的康剑两只耳朵立刻就竖得像小白兔。 “嘿嘿,白护士,早!我是简单,你忙吗?哦,我没什么事,是康助,他生病了,脸红红的,讲话鼻音很重,眼睛里都是血丝,好像是冒......嗯嗯,那好!” 简单合上了手机。 “康助,白护士现在进手术室,没办法过来,她让你去医院看看。” 才不是没办法,手术室那么多护士,找谁替一次不可以吗?她是本不愿意过来。 她不再关心他了。 现在,康剑真如身在绝壁,孤苦伶仃,寒风袖,嘶无声,哭没泪,心情沮丧到极点。 “不去医院,去城建局。”今天九点在市城建局有个会,听旧城拆迁指挥部汇报砍倒大树后的处理情况,为了那个死去的老人,城建局特地成立了个治丧小组,纯粹安抚民众,另一边,拆迁的工作仍然要加大力度。大树事件虽然现在差不多平息,康剑却再不敢掉以轻心,尽量处处考虑周到。 “可你的冒?”简单有点迟疑。 “死不了。”康剑像和谁较上了劲。 简单瞧瞧他的神,把劝的话进了肚中。 “简秘书,我来开车。”小吴秘书从另一侧下来,“你昨晚没睡几小时,我看着怕。” “又加班了?”康剑问道。 简单呵呵一笑,“加班陪未来老婆。” 康剑稍微坐起了点,“简单,你......是怎么追到你女朋友的?” “这个呀!吃饭抢着买单,逛街跟着拎包,看电影,逛公园,郊游、健身,煲电话粥,发暧昧短信,然后在一个月圆之夜,直接将她贴上我的标签,从此,她就死心踏地随了我。” 开车的小吴噗哧一声笑翻了,“还月圆之夜,你是一人吗?” 简单也笑,“男人本来就是和人的综合体,在自己老婆面前要做,在别的女人面前就装个人吧,如果反了,那就永远翻不了身。” “咳......咳......”康剑喉间一阵作,咳得心都差点吐出来,“别耍贫嘴,专心开车。” 简单和小吴忙噤声。 会议按时召开,开到一半,康剑到脑子里象有一台旋转不停的蒸炉,呼出来的气都象火似的。偏偏会议室里,空调打得又低,还有几个在烟,他再也支撑不下去,让简单代替他开会,做好记录。 他和众人打了招呼,先走了。 小吴不等他发话,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此时,手术室里,冷锋正在替一个六十岁的男人做经道前列腺电切手术。这种手术,这个月,泌科已经做了很多例,患者大部分是年纪很大的男人,手术时间视患者的情况而定。 冷锋还在忙碌,不过手术已近尾声,病人麻醉还没有醒,整个下体完全在镁光灯下。 白雁端着药盘站在冷锋的一边,她查点好药盘里的手术器具、棉球、纱布,抬起头,看到冷锋额头上都是汗。她放下药盘,拿了条巾,冷锋脸转了个方向,她替他擦净汗,他又转了过去。 白雁目光落在了患者身上。 在医者的眼里,病人是没有男女之分的。可今天,她不知觉多看了患者私密部位几眼。 这些地方,不管什么样的人,都很少谈及。不是因为脏、羞,白雁觉着应该是神圣的。这些私密地位,是留给最亲近的人的。当到一定的深度,语言无法表达,唯有把彼此的身子融进另一个人的体内,合而为一,才能释放出全部的情。 夜,静悄悄,灯光熄灭,窗外有月光,躺在人的怀中,抚摸着彼此的身子辨析与自己有哪些不同,在私密部位,可能会停留很久,也会问一些好笑的问题,会寻找让对方心神移的顶点,会讲一些脸红心跳的话。 妩媚、狂野、娇嗔、情,哪一面都可以,只要对方是你的人。 白雁不是固执地认为人人都应该从一而终,要视不同的情况来看待不同的人,但在她的心里,却死脑筋地觉得与一个人白头偕老的情是最美的。 女人独有的天真、温柔的情,留给珍一生的人。 心里面有了,才会美。如果纯粹为了生理,随便和人上,她觉着很脏很龌龊。 昨天,康领导刚与伊美女卿卿我我完,回到家,竞然抱着枕头站在她的房间前。 当时,她的心里象像撕裂了一般,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觉得屈辱,觉得好笑。 他用抱过其他女人的手来抱她,他用亲过别人的来亲她,他当她当成了什么? 得到他一些雨滋润,她就会乐得飞上了天? 她以为她会喜极而泣地扑进他的怀里? 她有饥渴到饥不择食? 她是珍惜婚姻,前提是这份婚姻值得珍惜。 康领导如今还值得她去珍惜吗? “白护士,棉球沾点水!”冷锋蹙着眉,严厉地瞪着她。她又是瞪眼,又是挑眉,在干吗? “呃?”白雁回过神,看到冷锋的手托着病人的生殖器官,正在做最后的清理。她身子突地一摇晃,胃一阵痉挛,手中的药盘没端稳,“咣当”一声摔到了地上。 她扭过身,就往外面的水池跑去,趴在池边,“呕......”,吐出了几口清水。 “你......是不是怀孕了?”闻声跑进来的护士长,悄问道。 正在呕吐的白雁一愣,回过头,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目光突对上冷锋愤怒的双眸。 要命,又惹恼了冷大专家。 她无力地叹了口气,净了净口,拭去眼角的泪,复走了进去。 “别,别,我去收拾。你现在怀孕初期,要多注意休息。出去喝点水吧!”护士长当了真,热心地把白雁往外推。 白雁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 手术结束,病人推出手术室,冷锋第一个走出来。 “冷医生,”一直站在外面的白雁喊住了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认罪,“刚刚在手术室,对不起,我真的是忍不住。” 冷锋拿下口罩,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你说起来还是个医者,怎么连自己都不会照顾,你有几顿没吃了?” 白雁愕然地抬起头。他怎么会知道? “胃是要调养的,你做到了吗?” 白雁汗颜,支支吾吾,“我也有做,只是......这两天没什么胃口。” “你是个孩子吗?还挑三拣四?没胃口就不吃,有胃口就吃到撑?”冷锋横了她一眼,“像你这种人,真不配呆在医院里。” 说完,冷哼一声,风飘远。 白雁怔在原地。 “又训你了?”护士长从里面出来,只看到冷锋的一个背影,翻了个白眼,“这冷医生真是不通人情,你又不是情愿的。我怀孩子时,孕吐也是很厉害。吃什么吐什么。” “谁怀孕了?”手术室另一个护士经过,好奇地凑过耳朵。 “白雁呀!” “哇,是月怀孕吧!恭喜恭喜哦!”小护士像拜年似的直作揖。 白雁啼笑皆非,还没等她解释,小护士像阵风似的刮走了。 这阵风一会儿刮到这,一会儿刮到那,不到一刻,全医院都吹遍了。 “雁,你怀孕了?”柳晶第一时间赶到,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白雁,“康领导真是好厉害,一发就中。” 白雁气得牙,把头扭向一边。也许应该下去找妇产科主任检查下,开个证明,写上那道膜完好无损,才能还她清白。 但不知这下子会不会把整个医院给掀翻? 人家会不会怀疑康领导身体有某种难言之隐? 白雁坏心眼地咯咯直笑。 “你看你喜得都像白痴了,一个人在傻笑。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我给你买。酸的?辣的?”柳晶立时化身成慈母,小心翼翼地蹲在白雁面前,连音量都是很轻很柔。 白雁一阵恶寒,浑身皮疙瘩都出来了。 一记九白骨爪,直扣柳晶的脖颈,“你要是再不恢复正常,我一脚把你踢出门去。” 柳晶纹丝不动,“雁,孕妇不能随便发脾气的,要平静、微笑,心如止水,不然会影响到肚子里的baby。” “呕......”白雁受不了,捂住口,她真的又想吐了。 “天,反应这么厉害?”柳晶轻抚着她的,无限怜惜,“你家康领导怎么舍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