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独自站在丛丛树影中,躲避午后的燥热 光,以及消磨这段无聊的时间。 做错事儿的人可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闯进教室,等下课铃打响,亲眼确认数学老师揣着保温杯离开,她才三步并作两步的溜进去。 教室闹哄哄的,勾肩搭背、 头接耳,与往常无异,唯独坐在第三排的潘时越投来的怪异目光加重了她的心虚。 “苏苏,病就好了?”夏萱萱眼里放光,瞧稀奇物件似的打量她。 “啊哈?” “你哥亲自过来替你请的假,我看你不像生病的样子倒像是刚睡醒。” 请假?苏融一头雾水,敢情他都给她谋划好了,为什么不直接在上课前叫醒她?他是何居心呐? “就肚子痛,不碍事,撑得住就回来了。”那就只能将错就错了,睡过头导致旷课这种事说出来太丢脸了。 夏萱萱勉强接受这个理由,下一句又继续问:“你哥怎么知道你病了?你们难不成是一起吃的?”百分之两百是一起的吧。 她立刻纠正道:“是他要求我跟着他吃的。”而且还说以后只有他们两个…… 果然猜对了,夏萱萱哼哼表示不信,认定是她这个做妹妹的 他姻缘。怎么教不会呢?恋 困难户还做起电灯泡来了。 “不信拉倒。”刻板印象 深蒂固,解释不清,无所谓她累了。 她坐回位置,打开英语书, 出本子低头抄单词。 一张饭卡赫然入目,它的主人此时站在她桌前,面容端正举止斯文地递给她。 “我冲好钱了,可以用了。”他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道。 听众夏萱萱没理清, 嘴:“冲好钱?你中午给她的是空卡?”她又疑惑转向苏融。 他面 带歉的回:“是,不好意思,但晚上就能刷了。” 但苏融犹豫着,一直没接,“不——” 夏萱萱拉住她校服,微笑开口:“给我吧,谢谢你咯书呆子!” 潘时越说了句没关系,返回原位。 拒绝的话硬是被堵了回去,苏融不解道:“喂,我可没收啊,你自己用去吧!钱记得还人家!” 夏萱萱剜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这卡留着咱以后能小卖铺自由,省得天天借别人的,麻烦死了!” “而且我像是个欠钱不还的人么?明天早上就会还给他!” “反正卡我放 屉里,你 刷不刷!” 苏融笑笑没说话,继续抄书上第六单元的单词。 平平淡淡捱完一节课,又到饭点。 苏融这回是老老实实在笃学楼下边等哥哥了,高三下午放学比高一晚十分钟,她特意卡着点去的。 只是,卡点也没用,没等着人,整栋楼人跟跑空了似的,人影稀疏。 她傻了眼,吃饭之途好坎坷。 叶灏翔步履悠闲从楼梯下来,乍然瞥见兄弟的妹妹又是捶柱子,又是踢墙的,惊目得很。 他 掉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踱近吹了个口哨,“酥 ,来这儿找你哥的?” 苏融没料见会碰到他,把脚放回正确位置,问:“翔子哥,为什么楼里没人?” “今天高三考试啊妹妹,你哥可是第一个 卷走的。” 当时他可羡慕死了,人家学霸轻轻松松走路带风,而他还在苦 地扔骰子一个一个的蒙答案。 他眨了眨眼:“找你哥有事?需要翔子哥帮忙么?” 苏融语默,思量了会,掉头就跑。 叶灏翔在风中石化,怪冷清的。 “我擦,还没回你翔子哥话呢?” 少女的背影消失踪迹,他原地掸了掸外套,又穿上。 不过,刚凑近看,这小妹妹没带眼镜的样子长得跟瘦版年画娃娃似的,五官玲珑 致,一双微弯的月牙眼伶俐清透,身子矮蹦起来跟兔子似的,贼可 ! 只是,这样的女孩让男人接触起来,稍微起点儿 念,心里就总有种犯罪 ,太小了,年龄、身高、长相与 格各方面结合起来,真又纯又稚。还是适合当妹妹给宠着惯着。 教师食堂三楼,对坐着一男一女,餐盘里的菜分毫未动,两个人干瞪着眼。 然,那只是少女一个人的战争,高大男生从头到尾气定神闲,从容自若。更准确来说,应该是他好心在陪她维持这种幼稚鬼的备战状态。 “你竟然不叫醒我!” “不是帮你请假了?” “谁让你请的?怎么会有你这种哥?” “请都请了,还能怎样?” 贺戍拾起筷子,夹起块 ,又优雅又卑鄙地说。 “你你你——”她愤得捋不直舌头。 “我什么?”他边咬边说。 咽进去后,冷道:“自己昨天晚上几点睡的,没点数?” 她微愣,疾言:“那也不至于请假!” “那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他放下筷子,专注地看着怄气的她。 “我……” 他问得她陷入一瞬的 惘。 “你……唔——” 嘴里猝不及防被 了块 ,苏融紧闭牙关拒绝,但筷子速度很快,乘她说话之机就已经贴到舌了,那软物顽固,卷着筷子和 翻来搅去就是不肯 。 “唔唔……嗯呜……不……”她有口难言。 “吃掉它。” 他眼中噙着厉 ,语气里是不怎么有耐心的强硬。 舌是活物,柔糯不堪,筷是死物,坚硬如斯,两厢对峙,自然处劣势,直接 力一击便强制抵到喉咙口,饶是铁齿铜牙,也终不敌败下阵来, 便如此顺利的滑进了食管。 慈悲心喂她,偏偏不听话。 那便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木筷在里头停了一刹即刻 出,重见天 时, 身 漉,牵出一条黏腻的银线, 落不落,筷尾一勾,晶莹又粘回原处。 而后主人在餐盘夹了片黄瓜,和着那透明的 一同放进口中,细嚼入腹。 “咳咳咳……咳咳咳……” 少女猛地咳嗽起来, 腹剧烈起伏,檀口大张。 贺戍疾步走过来,深邃的眼望着她红透的耳尖,右手从肩胛滑到脊椎, 住她的背,忽重忽轻的规律拍打,厚重的掌熨在绵薄的布料之上,将重力化成温柔的安抚。 伏低背部的样子,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猫,需要饲养者 心照顾,不时为它 颈顺 ,给它足够的疼 才行。 她面 转好,那只手也适时离开。 他刚坐下来,她就匆匆说道:“我 了,先走了?。” 少女风吹电闪似的逃之夭夭。 贺戍喝了口水,余光中看见她的餐盘,浮起笑。 俯眼,是一双泛 的木筷,在桌面静置着。 天 瞬息万变,玻璃窗外是一派霞光溢彩,在约定的黑暗罩下之前,落 熔金先留下 室幽静的壮观。 瞳孔里印出暮霭沉沉,撑桌观看的人却神不附体,游走天外。 傍晚18:30,校园广播台准点开播,甜美女音与浑厚男音搭档配合,一柔一刚相辅相成, 与理 碰撞 融,为这充 学习和 神 力的教室提供一丝 藉。 “接下来,到了咱们各位学子万众期待的点歌环节啦!请准备好耳朵哦!” “第一首《追光》——点歌人高三五班洛明豪,为高三二班江弱点播。祝词:愿你一路向着光的方向前行。” …………我和你一起追光………… “第二首《幸运》——点歌人高二七班李熙兵,为高三二班江弱点播。祝词:高考加油,给你幸运。” ……让我借一点幸运,慢慢靠近……… “第三首《降落》——点歌人高一十班韦卓,为高三二班江弱点播。祝词:开开心心,越来越美。” ……只为你而降落的那片月光……… 几曲听下来,趴在桌子上的苏融为之一震,这哪里是祝福?简直是赤 的告白,歌词字里行间表达的都是求 信息,甜 的浪漫,热烈又 情。 “啧啧,又全是点给江弱的!”夏萱萱拍了下桌子,宣 自己的嫉妒。 “这样的歌竟然能播?广播台没审核么?”苏融疑惑的问。 正常情况下,学校组织内部应该是会明令 止此类歌曲进行播放的。师长向来对早恋深恶痛绝,而且这置校长冥思苦想出来的八大 令于何地? 夏萱萱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瞧她,“审核?你脑子秀逗了?” “广播台本来就是帮人表达各种意思的,自然也包括求 , 些钱隐晦点就是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你怎么能连这都不知道?”她用食指直戳着她的木鱼脑瓜。 “还可以这样?”苏融摸着眉心,是她孤陋寡闻了,这次也算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听广播,平常晚自习前她要么睡觉,要么听英语,对此真的完全不了解。 夏萱萱又按了按她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宝儿咱要知变通,好吗?大好青 不谈恋 就是浪费!这俩风光主播都懂得借职暗度陈仓呢,你开点窍吧!” “为什么这么多人对江弱示 ?” 苏融觉得自己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说出口就后悔了。 夏萱萱停手,歪头思索:“大概是得不到的永远在 动吧。” 无论在哪,出 的女孩,总会 起异形的征服 ,即便名花有主,追求者依然是绵绵不绝,备胎能排到法国。 大喇叭音箱里持续播放着动听舒缓的音乐,苏融不知不觉间也与其同频共振,走进曲中人的情绪, 受着别人的忧伤 快,起起落落。 “最后一首《共勉》——点歌人高三二班江弱,为高三一班贺戍点播。祝词:你我共勉,岁岁相伴。” ……纵前路布 荆棘,愿与君共勉…… 夏秋冬,岁岁常相伴……………… “呜呼……” 当红热歌一曲终毕,惊叫声不约而同地响起来,周围七嘴八舌的讨论绯闻八卦,甚至连同隔壁的教室都哄闹声一片,震耳 聋似有排山倒海之势。 “我滴妈呀,这是江弱在表白你哥么?夏萱萱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女神跌落神坛了啊,居然肯拉下脸花钱去求广播台那群势利狗!” “她是始于颜值,还是忠于才华呢?要我说绝对是因为脸,你哥那长相杠杠滴,要搁在古代女子身上,祸国哟。”有点可怜前头四个点歌的兄弟了,买泪 啊。 预备铃应时而响,所有学习之外的声响戛然而止,像从来都不曾有过那首歌般,大家按部就班,鸦雀无声。 窗户涌进一阵微暖的风,吹得一头青丝飞扬起舞,人面 惘。 三节晚自习,英语老师每节课都安排的紧凑合理,第一二节讲上周考的试卷,第三节做周报里的四篇阅读理解。 英语向来是苏融的强项,这张卷子她考了几乎 分,故而课上分外轻闲。 其实她也算半个学霸,瘸腿的那种,若不是万恶的数学、地理拖后腿,她的名次也会在贴在高一文科学生成绩光荣榜,任风淋雨打也熠熠生辉。 也曾努力过半个学期,无果。后来就持续摆烂,信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的道理。 讲台前的黑板写 固定搭配,英语老师一把年纪了,说不到五句话就要喝两口水润润喉。讲台下的人表面认认真真,实际背地里都各自做着小动作。 二十分钟写完了周报,没什么事做,苏融拿着铅笔在A4纸上边涂涂画画,一笔一笔,随心所 地勾勒,时间 水般逝去,她也渐渐描摹出一具人形轮廓。 差最后一步就要完成,她却如梦初醒的滞笔,再动不了。 人物早已跃然纸上,两道锋利英 的剑眉下仍是幽如深潭的眼,她看不透。 对齐折成两半,就把它夹进了书的最后几页,再不闻不问。 九点半下晚自习,夏萱萱告别她找男朋友约会,她把课桌推到墙边,抱了本地理书回家,十分钟前她才从后桌口中得知明天地理老师要 背气候类型及特征,表现不好的要抄一百遍加多做五张卷子,对于她这个地理白痴来说,很可怕,所以临时抱佛脚还是非常必要的。 通往校门口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走完也需花个九分钟左右。 校道左侧围了两个篮球场,篮球击地的砰砰声,球鞋摩擦地面的吱吱声,混合 织,震天动地。右侧种了一整列行道树,周围的草坪被修剪得平平整整,静谧安宁,与对面形成鲜明对比。 苏融匀速走着,不紧不慢。 忽地,篮球场门口冲出来一个人,他挥臂狂跑,速度之快宛如汽车开了120迈,面容因奔跑而剧烈扭曲,目中无人仿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 不偏不倚正好撞翻了挡他道的苏融,手中的书也呈一条抛物线丢出去。 天降厄运,防不胜防。苏融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更可恨的是,撞她的人跑了,连个眼神也没施舍给她这个受害者。 人类的悲 并不相通,九点四十五分,外头夜黑风高,全高三年级还在考数学终极模拟卷,这套自主命题卷出得相当难,徘徊在中油水平的学生基本无从下手,断档情况严重,会做的游刃有余,时间有剩;不会做的,步履维艰,给三天也写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贺戍与陆光霁显然属于第一个档次,提前 卷了。监考的数学老师瞄了瞄他们的答案,摸着胡子甚是 意,准许他们回去休息。 两人结伴而行,其他人疲惫的眼睛里 出羡慕嫉妒恨的光。 下楼时,只听得见两个人的脚步声。 陆光霁走在贺戍后边,全然没有做完卷子后的放松 ,表情十分沉重,鞋里跟灌了铅般,他迟疑了会儿还是说出口。 “阿贺,抱歉,给你造成了困扰。” 当时听见广播里放的那首歌,贺戍的脸 跟打了霜似的 冷,看得他 骨悚然,这令他负罪 更重了,写题都没 神。半个月前要不是他脑子糊涂中招输掉游戏,贺戍也不会跟翔子闹成这把样子。 “你以为我会因为区区一个游戏就怪你,或者是答应别人?我自己也做错了。”贺戍没什么温度地说道。 陆光霁怔了怔,“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和江弱的关系,她……看起来很喜 你……” “本来就形同没开始过,谈什么好好的结束,早和她说清楚了,我对她没兴趣。” 重复太多遍没意思。有些事做过分了,他也不会是个君子。 “为什么那个时候还答应她?你不喜 她为什么还要将就?” 周围人都津津乐道高岭之花贺戍卑微低头追到了女神,看戏的人很多,吹嘘的也有,惊羡祝福的亦数不胜数。 可也只有离贺戍最近的陆光霁知道,事实远不是如此。那不是一个男生会对喜 的人 出的神情,灵魂里都写着排斥。 他并不开心,像一架完成例行任务、毫无 情的机器。 贺戍没有回答,只是走得更慢了,他望着路边那台不太亮的路灯,眼里没什么光彩。 脸匿在 影中,暗淡生灰,他忽然扯出个笑,可越是笑的深,越是苦闷难疏。 为什么?大概是凭借一点从绝望中生出的反抗吧。 可越是对抗,越是徒劳。 恍惚间对江弱说那些游戏规定的话后,他似梦初觉,及时给她打过提醒针,明明白白告诉她这只是个游戏而已,完全没必要答应。 但她却说没关系,假的也可以,甚至乞求他能给她一个机会去追他。 事件仿佛本末倒置,他没想到一切又往另一个方向发展。 又或者,是当时酒 醉了心,灯光 了眼,才会当着一张陌生的脸说出荒唐的话。错在他开了个愚蠢的头,以至于剪不断理还 。 试着接近,却连最基本的走在一块,都难以忍受。 一如从前,他拿不出半分真心。 悉的岔道口,隔开他们,分头而行。 陆光霁突然叫住他,拳头握的死紧。 “贺戍,去年方 的升学宴,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了吗?” 贺戍停住,转过头眯起眼。 陆光霁顿了顿,才道:“我表白了,但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她只提及了缺席的你,她说你连她的手都没牵过,她觉得你坚持的很累才会提分手,尽管不甘心还是希望你能和真正喜 的人在一起。” 也相当于换了种方式告诉他,她不喜 他,她也不会变成贺戍,让他死心。 隔了那么久,依然记忆犹新。 “但现在,连我也一点都看不懂你。” “你到底喜 什么样的?” 听完,贺戍并没任何表示,他只是沉默的回身, 直背,提起腿,走得很远。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