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老宅。 程老爷子作息一向规律,早上六点半,他醒来听说最疼 的孙子回来了,就着人去叫,也不管年轻人这个点都还在梦乡里。 程锴于是昏昏沉沉地被人叫醒,简单洗漱一下,连睡衣都没换就去了爷爷的住处。 程家这宅子大,年代也比白家那老宅更久,里叁层外叁层的,乍一看像是民国时期的洋楼,庄严肃穆的叫人看一眼就 不过气来。 程锴这一路走来碰见几个老宅的佣人,各个都安静沉稳,手里端着茶盏早点之类的东西,穿梭在宅子各处。 程家掌权者程宗柏住老宅主卧,准确来说,他自己一个人就住一栋小楼,一楼用来见些关系亲近的客人,二楼是卧室和起居室。门敞开着,程锴踏进一只脚便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茶香味儿。 上半躺着一位大概七八十岁的老者,虽眉眼苍老但 神矍铄,和程端如出一辙的闷葫芦气场,一点儿也不见几天前程锴看望他时的一身病气。 老爷子身体还算硬朗,要不他那个便宜爹也不至于这么急着想继承家业。 听见声音,程老爷子慢慢掀起眼皮看向来人——虽然 脸横纹,但他眼神依然锐利如刀,程锴这么个混世魔王到了他爷爷面前,也只有偃旗息鼓的份儿,丝毫不敢造次。 “来了。”他淡淡开口,语气沧桑雄浑。 程锴走到 边,一副恭顺姿态:“爷爷既然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程宗柏笑一声,“你是想让我多睡一会儿,还是你自己想多睡一会儿?”他说着,目光落在程锴的睡衣上。 程锴站的规规矩矩,立在那里像棵 拔的小白杨,声音也朗利:“都有,我想让您多睡儿,自己也想多睡会儿。” 程宗柏“哈哈”大笑两声,收回的视线却一寸寸变冷,“……你都快把万科搅得天翻地覆了,还睡的着吗?” 程锴表情一滞。 气氛陡然僵硬下来,程锴这才发现老爷子不看他了,眼里也没什么温度,表情虽看不出喜怒,但他这个最受宠的孙儿,活了二十几年何尝见过爷爷对他这副态度? ——老爷子对别人再威严再刻薄,见了程锴也是笑逐颜开的。 见他一声不吭,程宗柏脸上隐现愠怒,再开口,语气却仍平静:“呵,我老头子也真是没想到,有朝一 ,我程家还能出一个大情种呢。” 程锴原本低眉顺眼地站着,听他话里有话,猛地抬眼看过去——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你做的这些事的?”他沉声道。 程宗柏语速缓慢,说话间目光平视前方,似乎在忍耐着怒火,又似乎没有:“你别忘了,我还没死呢。华盛可是我倾尽一生,呕心沥血打下来的,它发生了任何事,我都一清二楚。更别说你做事 本就没想遮掩,我都能查到,只怕白霍那边也早就查清楚了。” 话音刚落,老爷子陡然拔高了腔调,再 抑不住情绪地冲着程锴:“我程宗柏一世英名,怎么就生出你爸和你两个蠢货!” “你现在是背后使 招,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和万科决裂?你竟然为了个女人,要拿我程家百年基业去和白家斗?怎么,你要跟白霍斗个两败俱伤,把华盛全败光你才 意是不是?” 程锴一言不发,垂下眼睑,看着是放低了姿态,可 背却倔强地 着,好似并不认同爷爷这话。 程宗柏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长舒一口气,皱着眉厉斥:“你糊涂!” 程锴不以为然,但他不会梗着脖子和最疼 他的爷爷吵架,于是只能沉默以对,一副“我知道错了,但我就是不改”的样子。 程宗柏眯了眯眼,紧皱的眉头自始至终不曾松开—— “来人!”他突然高声冲屋外喊道,随即就听到纷繁杂 的脚步声,有叁五个壮汉模样的安保人员冲进来。 程锴眼里划过一丝惊惶,他回过头来,脸上尽是不敢置信,可还不等他质问,对方已经不容置喙地冷声下达了命令: “给我把他关到房间里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放他出来。” —————————————————————— 踩着清晨的 水,家里负责早饭的佣人已经行走在小南楼上下了。其中一个,大概叁十来岁,轻手轻脚地走到二楼 台,打算照例给太太养的金丝雀喂食。 远远地,看见那高悬在半空中的笼子敞开着门,她脚步一滞,随后一路小跑,走近去看—— 笼子不知什么时候被人为打开了,鸟儿早已不见踪影。 她转身就要去找家里管事的秋姨,才到走廊,就听到主卧的方向传来重重一道摔门声,然后是先生慌 奔走下楼的背影。 白霍刚醒就发现孟娴不见了。 因为昨天是她生 ,也发生了程锴那件事,怕她应 ,他没给她用链子。结果一睁眼,房间里空 的,除了他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的气息。 他登时便抑制不住的慌 起来,在偌大的卧室找了一通。 浴室没有,衣帽间没有, 台没有,到处都没有。 “孟娴——”白霍每打开一扇门,就要喊一声 子的名字,他盼望着会在某一声呼唤中换来对方的回应,哪怕是冷淡的一句,可是没有。 怎么也找不到,他一颗心快要提到嗓子眼里,心里不祥的预 越来越强烈。 秋姨看他一通疯找,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转身吩咐其他人也去找,自己行至白霍身前,“先生……” 白霍身上还穿着睡衣,本就有些形容枯槁的脸上隐隐透出急切,“太太人呢,你们有没有看见她?” 秋姨一愣,“我们一直在一楼,没见太太下来过。” 最后一丝希冀彻底破碎,白霍脸上罕见地 出几分茫然,忽然,他又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快步就往楼上去。余下秋姨她们,仿佛预 到出事了,各个都一脸讳莫如深,大气都不敢出——白霍此刻简直像一头处在暴怒边缘、一点就着的发狂狮子,往 运筹帷幄的沉稳也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霍几乎是踢开书房门的,他有目的地直奔其中一个柜子里翻找起来,须臾,他猛地停下了动作—— 不见了,孟娴的护照,身份证,还有其他一些重要的证件,全都被偷走了。 白霍脸 苍白,眼底隐隐酝酿出狂风暴雨的 沉,他咬紧牙关,放在桌上的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到微微颤抖。 她竟敢逃,她怎么敢?!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白霍冷着脸慢慢转身—— 一个还算眼 的佣人,他曾见过她给孟娴的宠物鸟喂水。 来人颤颤巍巍,把手里提着的笼子举起给白霍看,“先、先生,太太的金丝雀也不见了,明明昨天晚上还在的……” 那笼子是人为敞开的,除了孟娴和这个喂鸟的佣人,不会再有第叁个人敢自作主张打开。 这只野生的金丝雀,被她亲手放了。 不受圈养的鸟儿终于丰 了羽翼,离开牢笼,重获自由了。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