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坏?”雨燕姑姑一时都不知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了。 言双凤道:“你怎么不懂?你看看他生得模样,很是个招蜂引蝶的,招引了蜂蝴蝶之类的倒不打紧, 万一招引了些虫虎豹, 还把他吃的渣儿也不剩呢!这京城哪里是好呆的,要不然有个大诗人也不能说什么‘京城居大不易’了。” 雨燕姑姑也不是那种博学多才的,不晓得言双凤这“旁征博引”的来历, 只是吃惊于那“虫虎豹吃的渣也不剩”的高论。 她硬是想不到,这世上有什么不知死活的虫虎豹敢对小魏王张嘴,从小到大,小魏王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从没惧怕过什么。 别说是衣冠禽兽了,就算是真的凶猛的虎, 见了小魏王也当退避三舍。 只不过,赵襄那张脸着实是太能骗人了, 但他对着别人的时候, 并不刻意收敛身上的虎威, 只是面对言双凤, 才卸去所有杀意煞气,竟是百依百顺的温柔无害模样。 所以在言双凤看来,让赵襄在京城这种波谲云诡深不可测的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 殊不知,他才是所有“卧虎藏龙”中最凶猛的那个。 此时,言双凤察觉不对。 她瞪着赵襄,蓦地站起身来。 有那么一刻,赵襄以为她会当面质问起来,可言双凤只冷笑道:“好啊……你跟我来!” 她迈步往门口走去,小魏王跟给鱼线牵着的鱼儿一样随了过去,门口处两人站住,言双凤斜睨着:“他说的是真的?” 赵襄知道这会儿若矢口否认,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不说,只怕还会因此对他生疑。 “是。” 言双凤深了一口气,先看看背后的晋王,望着少年乌溜溜的眼睛,她再度低声音:“这么说,你今年才十七?你先前跟我扯谎!说什么你十八了……” 先前在虎啸山庄的时候,赵襄说他十八岁了。那会儿还没过年,等他在山庄过了节,言双凤理所应当地以为他已经十九岁了。 如今倒好,他竟然只有十七!原本以为跟他只差两岁的……现在…… 仔细打量他的脸,言双凤不由问:“这次是真的了?会不会又是胡说呢?” “这次是真的,”赵襄的脾气出奇的好,道:“当时是因为我刚醒,对于先前的事情记得模糊,所以才想错了,并不是故意要骗人。” 这个说法,倒是情有可原。 言双凤看了他半晌,抱怨道:“我当时就觉着你看着不像是十□□的,哼……看样子还是那句老话,不能随便相信男人的嘴。” 赵襄叹息道:“姐姐这样说,我岂不冤枉?” 言双凤最不住他叫自己“姐姐”,边的笑意已经按捺不住,终于笑瞥了他一眼:“你要记得下不为例,要还有什么瞒着我的,可饶不得你!” 赵襄手拢着:“这个……” 言双凤道:“怎么,难道你还真有?” 赵襄往旁边晋王的方向瞟了一眼。 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晋王赵兴良虽没靠前,却已经竖起了耳朵。 赵襄的那声“姐姐”,惊得晋王变,简直比小魏王先前让他叫“嫂子”还要震惊。 言双凤察觉了赵襄在看向赵兴良,便也跟着回头,狐疑地望着那惊魂未定的少年。 她直接问:“我问你呢,你看他做什么?” 赵襄道:“先前同你说过,所认识大理寺的人……他就是。” “什么?!”言双凤不觉提高了声音,看看晋王又看向赵襄:“你别跟我说笑,他才十六岁,怎么会是大理寺的……是大理寺某个官儿的儿子才差不多。” 赵襄忍笑:“甘罗十二为丞相,何必这么小瞧人呢。” “我当然知道人不可貌相,”言双凤皱眉道:“但是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正经当官的……就算是大理寺的,也不可能是朝廷官员。” “哦,为什么这么说,”赵襄轻轻地哼了声:“难不成所有朝臣都该是方侍郎的样子么?” 言双凤立刻听出他语气凉凉地有几分酸,当即啐道:“我可说过半个‘方’字,好好地提他做什么?” “虽没说,话里是有的。” “去你的!”言双凤才不惯着他,举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再敢胡扯就拧你的脸。” 她只顾在意这个,居然把方才赵襄那明显的破绽给忽略过去了。 小魏王趁着这个机会,暗暗地向着赵兴良使了个眼。 那边晋王实在忍无可忍,如果他面前的这是单纯的打情骂俏,那么赵兴良还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言双凤这明晃晃的僭越,以下犯上,毫无规矩礼数,更没有妇道人家该有的贤良淑德之本分,这简直叫他…… 就算是她不晓得小魏王的身份,身为妇人那也该有点收敛,怎么竟这么放肆嚣张,毫无顾忌,最离谱的是,一向清矜不动的赵襄,居然竟毫不怪罪,真是各花入各眼,一物降一物,着了魔似的。 赵兴良一直默默地瞅着这边的情形,两人的话,听了个模糊大概,却当然没有错过小魏王给的暗示。 晋王无可奈何而又认真憋着一口气地站起来:“够了!” 这突然响起的一声,反而把言双凤吓了一跳,赶忙回过头来看他,不晓得他这是要干什么。 赵兴良道:“当着面儿背地里说人,有什么不能直接问我的?” 言双凤讨厌他一副纨绔无良之态,可是晋王一旦正经起来,却自有一番气势。 “咦……”言双凤认真把赵兴良打量了一遍,悄悄地运功胳膊肘抵了抵赵襄:“别说,他这样生气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当官的气质了。” 晋王一窘,啼笑皆非。 赵襄微笑道:“你问他就知道了,在曹家这件上,他确实能说得上话。” 言双凤是个最能屈能伸的,得了这句,便忙又换了一副笑脸:“罢了罢了,为了我们一点小误会,竟怠慢了小兄弟……” 晋王听她又叫自己“小兄弟”,狠狠地咬了一下嘴:“没什么,我倒是有点习惯了。”说着便略哀怨似的又瞧了眼赵襄。 言双凤却自个儿反应过来:“对了,还没请教您的尊姓大名?” 赵襄无声幽然地看着晋王,这让晋王不由地头皮一紧:“我……我在家里是最小的,大家都叫我……良儿。” 说出这个字的时候,晋王的脸都红了。 “良……”言双凤一旦想要做某件事,就会聪明百倍,如今她想做的就是笼络好这个看似是纨绔实际上来头不小的少年:“不错不错,嗯……既然您是吉祥的兄弟,那我……不如叫你良哥儿,您说行么?” 赵兴良咽了口唾,本来这当然是不行的,他从小到大,就连皇帝都没有这么叫过他。 “哥儿”?听着怪的很,透着一股市井间膏粱子弟的粉团儿气息。 但如今,在赵襄的目光注视下,别说是什么“良哥儿”,就算是良姐儿,恐怕他也得乖乖接受。 言双凤见赵兴良答应,便又问道:“恕我冒昧,良哥儿,你在大理寺任何职?” 赵兴良觉着脖子上架着一把刀,还是来自于他最亲的人,所以务必得想好了怎么回答,于是琢磨着说道:“这个,其实没什么具体官职,不过是……借着我老子的光儿。” 言双凤一听,便向着赵襄抛了个眼,意思是:“被我说中了。” 她先前就跟小魏王说,觉着晋王不像是当官的,如今听晋王这般说,便顺理成章地以为,他的老子爹,是大理寺的长官,所以才如此得势。 哪里想到,晋王所说的老子竟是那个天王老子呢。 “管他借谁的光,紧要时候能顶用就行了,”言双凤笑道:“是了,天不早,良哥儿你该是没吃晚饭吧?” 如此一个简单的问题,晋王竟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才合小魏王的心意,于是偷偷地转头。 不料言双凤见赵兴良迟疑着看向赵襄,便笑着摆手道:“你不用看他,他也没吃,我叫人看看点儿晚饭来,吉祥,你陪着良哥儿多坐会儿。”她说着起身,手自然而然地在赵襄的肩头搭了搭,又微微用力捏了把。 赵襄会意,转头微笑道:“知道了。你叫他们去准备就是了,多歇息,别逞强忙的。” 言双凤是想提醒他,叫他把曹家的事儿跟晋王说说,见他如此体贴,便抿嘴一笑:“当着人说这些,我难道不知道?” 来到外间,言双凤告诉了雨燕姑姑叫他们准备,往外走的时候,又见苍鹭跟着,这倒是让她想起一件事。 “阿苍,先前那个请去给大姐姐看病的大夫,现在在哪儿?” 苍鹭没想到她还记得曾太医,便道:“有事么?” 言双凤道:“方府的老太君病了许久一直没有起,我想让这位大夫去给看看。” 苍鹭皱眉,心知不太妥当,毕竟方府之人跟曹家又不同,尤其是方守恒,恐怕是见过曾太医的。 于是他道:“这个老大夫脾气古怪的很,听人说他不大坐诊,上次也是凑巧了,如果还想找他,恐怕要费一番力气。” 言双凤道:“这可不成,好歹你帮着上心找找,如果真的能治好老太君的病,方家的人可不缺钱的。” 苍鹭撇了撇嘴:“明儿我去看看,不过未必能成。” 两人说着,到了蓉姐儿歇息的院中,正厨下送了晚饭来,蓉姐儿虽然饿了,但心不在焉,见言双凤回来才又展颜:“小姨娘,你怎么才回来?” 言双凤道:“等急了?吃了东西么?” 蓉姐儿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姨娘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去?” 言双凤道:“今晚上不回去了可好?我已经跟你娘亲说过了的。” 蓉姐儿一惊:“为什么?” 言双凤知道蓉姐儿伶俐,不是那种糊涂孩子,一味瞒着她只怕适得其反,于是道:“姨娘不瞒着你,如今府里有一点事要处理,你在府里,你娘亲还要担忧,你在这里,你娘才会放心。你好好地吃饭,明儿一早,就带你回去好么?” 望着她的双眼,蓉姐儿终于乖顺地点了点头。 言双凤正也饿了,便陪着她吃了一碗丝面,若干小菜,几块点心,不知是不是因为她饿了,虽似是简单的饭食,却竟极为可口。 饭后如意送了普洱,言双凤喝了两口,见如意笑嘻嘻的十分得意状,便问:“这丫头笑什么?” 如意小声道:“那个,阿苍收了。” 言双凤诧异:“哪个?” 如意提醒:“娘子怎么忘了,就是上回街上买的香囊啊。我本以为他还不要,谁知不等我说完,就忙不迭抓了过去,猴急的样儿。” 言双凤很怀疑如意这话,却也不愿泼这丫头的凉水,就只喝茶。 如意却问道:“娘子那个呢?” 言双凤一怔,赶忙放下茶杯,袖子里,怀中都摸过了,竟都找不见。 她竭力回想了一阵,毫无头绪,略失落地说:“今天跑了这么多地方,怕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蓉姐儿在旁道:“是那个香囊么?可惜我的在家里,不然可以给小姨娘。” 言双凤笑道:“傻孩子,这个东西哪里是能借别人的,罢了,丢了就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如意道:“也是,改天再去花两文钱买一个新的就是了。” 言双凤瞪了她一眼。 此时蓉姐儿问:“小姨娘,如意姐姐先前说,这院子就是那个吉祥哥哥的,他真的来京里了?你怎么不叫我见见他呀?”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