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惧疼痛者自断一臂。 我终于明白,这才是游戏剧情想要达到的结果。 一味追求反转的戏剧,到了残忍的地步。 所有人踏上对岸生地的冻土后,巨大的火山口终于开始发,瞬间噬了秦属玉和秦三楚渺小的身影,再继续往上,连顶上的树也未能幸免,隔绝偃城的屏障被冲破,海水如暴雨倾盆,瞬间将我们冲散,拍至半空。 我看到一个又一个光点飘起来,向遥远的海面飞去。 那是弟子们带来没用完的犀角,内里中空,很容易浮起来,聚集的图案还是很像一只鸟。 一只本应生活在池塘里,飞不高的,真正的属玉鸟。 而不是木头做的复刻品。 它如今已能自由翱翔,足够逃离命运牢笼。 属玉也一定能看到。 我的思绪开始涣散,呛水的觉很不好,肺里疼得厉害,就好像生命随着氧气在一点一点被挤出去。 随着我飘得越来越高,偃城在视野里变得越来越小,远看是一个燃烧的圆球,而被撕开的树裂口,则只是条狭窄的隙,却挤出了不计其数的东西。 有完整的人,也有破碎的木偶。 原来它的燃烧,是为了薄出生命。 就像孕育一切的子。 当然,以上都是我疼痛过载产生的错觉。 这里非但没有孕育生命,反而葬送了属玉师兄。 我也知道偃师的生死划分得没有那么明确,属玉师兄死后,秦四暮将延续他的生命与记忆,是另一种诞生。 我在还不明白生死意义的时候,和所有仿生机器人一样,觉得自己活了很久,可能几十年,可能数百年。 但好像直到现在,才第一次体验诞生的觉。 原来它是件这么痛的事。 痛到系统瘫痪,无法做出任何应急措施。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溺毙的时候,荆年悉的手触上了我的指尖,时间仿佛突然放慢,汹涌海水变得温柔,我和他一同降落。 第95章 焉知祸福 惊涛骇浪并未肆多久,转瞬就凝结成壮观的巨型冰雕,荆年未动一手指,就将粉碎成沫,洋洋洒洒落起了雹雪。 海面依旧遥远,燃犀像稀稀落落的星光。 但现在没人有心思赏景,我忧心忡忡,此处乃是我们初来乍到,无人领路,难以辨认方向,游戏系统还在刻不容缓地发出新指示。 【请抓紧时间找到瘟的源头物件:霜花扇,并遵照五瘟塔浮雕的指示,将其烧毁。】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柏霜失踪多,迄今也没有消息,去哪找他的扇子? 这边秦四暮已是脸惨白,失血过多,薛佳佳搀着他,也没什么办法帮他。 因为刚刚的浪头太大了,我们身上的物件都不知被冲去了哪里,连荆年的剑都不翼而飞,唯一庆幸的是识荆还好好地在我腕上,否则也得靠荆年帮我找了。 但路还是要继续赶的,荆年安道,“师兄,别皱眉,虽然不识路,但也没有纠结的余地。” 这里无法使用轻功,他便放出神识探查地形,发现生地虽然全是千年冻土,但仍有不少偃师族生活过的痕迹,房子的屋檐板全部用铆钉加固过,砖石木板也都是特质的防寒材料。 即便如此,在凛冽的霜雪下,还是被刷成了一幢幢雪白的堡垒。 地上的冻土厚度更不用说,不过偃师族早就搬迁离开此地,无人铲冰,每座房屋中间却都有一道干干净净的道路。 再细看,那本不是道路,或者说什么也没有,只是土地皲裂的痕迹十分规则有序罢了,就像被人用什么锋利的东西割开似的。 从高空上来看,这些裂痕就像木偶戏表演时用的一引线,穿过回形建筑群,在中心拧成一点,那里是个侧放着的巨大红树桩,被装饰成了祭坛。 我们只能避开裂痕,前去那里寻找线索。 出奇的顺利,没有任何东西阻拦我们,不过秦四暮刚走上祭坛,手腕伤口就不再继续往外淌血,半空里的血也不再继续下落,定在原地。 荆年若有所思地伸手掸了掸我眉间的落白,细碎的雪花和血滴一样,也没有掉落。 就好像时间被冻结住、被拉长放慢成眼无法察觉的程度。 我也明白过来,“祭坛下面有东西。” 凿开祭坛下一圈又一圈厚厚的年轮,我们要找的霜花扇正藏于此处,扇骨上还有零星的血迹。 想来扇子一定不是柏霜放的,甚至他可能也遭遇了不测,就在去找3号的路上。 作为监管者,柏霜无须和3号正面对打,只需借助系统的权限,将3号强行驱逐出游戏即可,为何会失手? 情况变得不妙了起来。 一片缄默里,无人动手,银扇竟自燃起来,火焰眨眼就窜得老高,荆年眯起眼睛,伸手掐断焰舌,下一秒,焰舌狡黠地舔过他的手背,展宽了几倍,将荆年整个包围,荆年往后一闪,沉声道,“他要来了。” 秦四暮还有些茫,问道,“谁?” 噼啪作响的燃烧声里,虚幻的火焰已经凌空分成数千条琴鱼,像一道刺眼的瀑,体表包裹着融化的扇身金属,从几个方位同时袭来。 荆年迅速启动传送阵,将我们带离祭坛,除了被及时捂住双眼的我,其他人都因为光线刺,陷入了暂时的致盲状态,祭坛则直接四分五裂,和被扇子割开的土地一个下场。 3号徐徐现身,指尖在琴弦抚动,鱼群皆所引,很快卷土重来,甚嚣尘上,汇聚得更加密集,像一条能噬整座城池的巨蟒。 荆年并不畏惧,在我脚下画好结界,嘱咐我待在里面别过来,接着,目的明确地纵身一跃,着巨蟒的躯干腾起,掌心发力,掌劲雄浑,重击九寸之处,巨蟒几乎是应声溃倒,被拦截断。断口处,不计其数的鱼落在冻土上,发出滋滋的水汽蒸发声。 偌大鱼群的共鸣如雷震耳,声音中已然带着几分怨怒和凄厉,被斩断的巨蟒自左右分别向对岸的岩浆里滚去,销声匿迹。 荆年着气,来到3号面前,他的衣衫被火焰烧毁了一半,出结实的膛,沾着薄汗的肌肤在残余火苗下反着光。 目光专注至极,并未轻敌、也无法轻敌。 毕竟眼前的人和他如出一辙,轻视他就是轻视自己。 3号戴着黑缎,看不见双眼,但表情也同样肃穆,他洒地扔掉手中的琴,丹田发力,内力运转全身,在手中凝聚成型,一半是清澈的灵光,一半是浑浊的魔气。 但细看,魔气胜过灵力,二者并不平衡,且魔气更为浓郁霸道,普通人沾上一点,就会像秦四暮那样只能通过断臂来摆,沾得再多一点,恐怕就像当年的柏少寒一样,从天之骄子堕入魔歪道。 荆年手中也是同样情形。 他之前虽在冰湖破境失败,但或许那并不是适合他的修炼门路,最近误打误撞,频繁被起魔修血统,他反倒因此修为突增,跨过出窍期,直接从元婴期进入化神期,面对3号也不落下风。 此刻,渡业也好,五蕴宗也好,两方势力现在都自身难保,被困在另一头的死地中,因而这次较量无关正,但必须分出成败。 两人都没有贸然进攻,都是先用神识在虚空中试探,奇怪的是,别的方面都势均力敌,而神识上,荆年却稍稍有些被动。 修为差距不大的情况下,神识之力的高低很大一部分取决于魂魄,不过用玩家体系的话来说,叫神体。 3号的神体因为多次游戏失败而受损,荆年的魂魄却并未受过创伤。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能揪紧着心,希望荆年没事。 两人收回神识的瞬间,3号似乎等到了机会,欺身上前,一个手刀劈向荆年的面门。这一招的时机分外准确,极为短暂的空当里,荆年来不及用结界护体。 掌风带起了荆年的长发,他明白3号的意图,索以退为进,身子往后顷倒,以刁钻的角度躲过这次突袭,同时凝聚内力,锋芒直向3号的咽喉刺去,同样狠厉只为夺命。 3号便生生停住了动作,一动一静在瞬间完成,体内仙魔两股力量对撞,倒涌反噬自身,只能脚步后退一步,吐出一口血。荆年也没好到哪去,被3号浑厚的内力震得双目血。 局势愈加焦灼,毕竟3号经过数十次轮回,了解荆年就像了解自己一样充分,而荆年也是为了这一战准备多时,蓄势待发。 又是一番行云水的过招,3号大概是决定打破僵局,薄微启,念了句我听不懂的咒文,黑缎上的金瞳陡然一颤,他重整旗鼓,再次出击。 我发现,3号的攻势相比之前要慢了一些,但更为沉稳,一招一式之间,轻易悉了荆年的下一步举措,再了然的化解。 他用了先知的预测能力。 这下荆年被迫落入下风,哪怕身法再灵动,也只能靶子一般地硬碰硬与3号过招,计算结果告诉我,他胜算渺茫。 但荆年仍旧不愿放弃,内力逐渐损耗,远处火山依然在咆哮,近处战况的惨烈也不遑多让,房屋被波及,碎成一地齑粉,荆年半跪在地上,目光如困兽一般鸷,冷冷抬眼看着3号。 对方没有丝毫犹豫,抬掌就要将其天灵盖击碎。 就像神明对固执的异教徒进行处刑。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于是当机立断,出识荆打破结界,也顾不上被结界的灵力反弹的内伤,冲上去就挡在荆年面前。 “够了,住手。” 3号挑挑眉,掌心一偏,我伸来,我条件反地闭上双眼,但他只是轻轻摸了摸我的面颊,杀气然无存,目光柔和得像变了一个人。“没事,继续说吧。” 我抿抿,道:“我听你的就是了,你不是就想带走我吗?何必杀他。” 3号也不知是否听进去了我的话,笑得意味深长。 “既然你给我灌输了你的记忆和暗示,那么有一点我们可以达成一致:如果一件事情如果没有收益,就没必要做。”我心里没底,紧攥3号衣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荆年,违心地说道,“反正他只是游戏里的角,本不算真人,别大费周折取他命了。” 话音未落,肩膀一沉,荆年猛然站起来将我拉到自己身前,冷声道:“师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丢下我是么?” “不,我是为了救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荆年死死盯着我,“除非我死,否则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小酒,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有必要了么?”3号语气懒散,“去一边等着吧,很快就好了。” 荆年对3号的有成竹毫无反应,他深了一口气,破釜沉舟似地厉声喝道:“恨晚!” 一时间,脚下均匀的裂痕被野蛮打,火山咆哮的声音静止了一秒,接着一把通体血红的剑从岩浆里飞出,有如涅槃重生之势,一路将沿途的冻土燃烧。 3号目光闪过一丝惊诧,然后轻笑着对荆年道:“总算来了点有意思的东西,你倒没让我失望。” 他挽起袖子,我看到他手腕上也有一条识荆。 游戏使用说明里提过,高级道具不会过期,而识荆是品质极高的神武,所以3号这轮游戏仍然可以用他做武器。 我脑海里豁然一亮。 3号已经知荆年的出招习惯,若是武器相同,那么控场的还会是他。 而现在的情形,是对荆年有利的。 翁失马,焉知非福,记得当时,我接到阻止荆年在无定崖拿到识荆做武器的游戏任务时,还很是不解,现在倒庆幸极了。 我下意识想到了薛佳佳,没有他我也不会接到游戏任务。 可是,薛佳佳不见了,只剩秦四暮一个人还在致盲状态里摸索着。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