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知客僧忍不住嘴,“王爷到底求的什么签?” “王爷这运气!”老和尚哭笑不得,“唯一的末签,又让他给着了!” 痴人说事转昏,不如守旧待时来。 知客僧大吃一惊,“这是劝人途知返,放弃妄想的意思,王爷他竟然没发火?” 老和尚摇摇头,“也不尽然,你说的是表面一层,端看怎么解了。签文是勿要妄动,静待时机,虽是末签,却暗含转机,一件事情的结束,也意味着另一件事情的开始,并非是不吉利的签文。” 知客僧恍然大悟,“王爷定是参透了这层,才收起签文走了——真是好智慧!” 老和尚也是暗暗慨,两三个月不见,摄政王越发的沉稳,看来离上次所求的心愿,又接近了不少哇! 窗棂将光分割成一块一块的,照在顾和身上,暖融融的,莫名让人有昏昏睡的觉。 她冲里斜靠在塌上,听见门响也没有转身。 除了谢景明也不会有别人了。 淡淡的寒竹清香飘来,眼前是他虚虚握着的手,慢慢展开,便有件镶着南珠的金手链垂下来,上面缀着数个小金铃。 手链微晃,金铃细响。 “不过生,礼物也不能少。”谢景明站在她身后,托起她的左手,将手链一圈又一圈在她的手腕上,“和,生辰吉祥安乐。” 一阵暖涌上来,冲抵得顾和鼻子发酸,忙低头,悄悄拭去眼角的泪花,“我很喜,多谢你呀。” 谢景明顺势坐在她身旁,“你的出生,对我来讲是一件绝无仅有的庆事。一定要记住我这话,以后再到这个子,不准躲起来背着我哭。” “今天我就没哭,你看我是不是又长进了?” “这种长进不要也罢,想哭不要忍着,我在呢!” 可有时候,不能当着你哭的。 顾和顿了顿,“还有件事要和你说,我收到父亲的信。” 谢景明嘴角的笑刹那间变得寂寞,“我知道,河水已经开冻,可以行船北上,与你父亲团聚了。” 作者有话说: 谢在2022-05-24 23:52:59~2022-05-25 23:5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的小天使哦~ 谢灌溉营养的小天使:我心飞扬xy 5瓶;老火柴 2瓶; 非常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顾和离京的那天, 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 岸边树枝,灿烂空的桃花,红得像火, 绚烂似霞,把离别的伤冲淡了不少。 “一定要走吗?”燕哭得稀里哗啦, “姑娘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一家子都在京城,姑娘不忍她骨分离,便把她留了下来, 只带萱草一个人走。 顾和把自己的手帕子递过去,“说不好, 析津县也重新夺回来了,若他父亲蒙恩大赦, 或许我们就直接回家了。” 不回京城? 燕圆睁双眼,嘴巴大张,脸上挂着闪晶晶的泪珠,方才的悲切还未消散,又与惊讶重叠,那副模样看得顾和忍俊不。 顾和叮嘱道:“西窗桌子屉里有个红木盒子,里面有你的卖身契, 往后想留在王府也好, 想回家和父母团聚也好,我和王爷商量过了,都随你。” 燕往栈桥方向望了一眼, 摄政王一个人站在那里, 背着身, 她说不出什么觉, 就觉得王爷看起来十分寂寥。 她还是不大理解姑娘为何一定要走。 顾和沿着栈桥来到舢板前, 对着那道颀长的身影说:“我走了,你多保重。” 今天光很盛,他背光而立,顾和抬着头,眯起眼睛努力看他,仍是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记着给我写信!” “你硬是把许远给我,就算我不写信,你就不知道我那边的状况了?” 或许光太过强烈,刺得眼睛疼,她低下头眼,也不用人扶,提起裙摆摇摇晃晃走上舢板。 谢景明伸出去的手便落了空。 船开始动了,顾和立在船头,看着那片桃林慢慢退远,看着谢景明离她越来越远。 他突然翻身上马,沿着河岸追赶过来。 风动,树摇,马蹄劲急,蓝人影过处,浅草伏波,花瓣如雨,整片桃林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 他冲出火焰,追赶着她。 顾和眼前逐渐模糊了,狠狠抹掉,但没用,眼泪个没完没了,喉咙也被泪意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她比自己想的更难过。 她举起手臂,拼命向他挥手,手腕上的金铃风丁当轻响,发出闪耀的光芒。 河湾拦住去路,谢景明不得不停下。 他的身影逐渐模糊,那抹蓝几乎要融化在大片大片的红中了。顾和仍站在船头,眼睛睁得大大的,既盼着船慢些走,好让她再看看他,又希望船快些走,好让这种折磨人的情快点过去。 泪水再次蒙了视线,她低头擦了下眼睛,再抬头时,已然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雁声鸣啭,一排鸿雁掠过,向着蔚蓝无垠的天际展翅飞去。 随着顾和的离开,京城的天仿佛也消失了,初夏匆匆而至,立夏一过,京城已是燥热难耐,唯有一早一晚还凉些。 清冷的月光染得堂前如水银泻地,谢景明斜倚窗前,遥遥对月举了下酒杯。 “郎主,”许清敲敲门,探头进来,“郑行简又去了柴家,这小子准憋坏水儿呢,要不要把他做了?” “太学都把他除名了,还是不长记。”谢景明冷笑道,“陷害韩栋的帐我还没跟他算呢,宋伋不是资助他刊行温老先生的书么?以此为由,打成宋,夺了他举人的功名,罚没家产,发回原籍,永世不得录用。” “好嘞!”许清眼睛放光,“管他有什么盘算,直接赶走拉倒,那柴大姑娘如何处置?” 谢景明起身换到八仙桌前坐着,“她还不打算离开京城?” “没,自从宋家败了,柴大姑娘一直闭门不出,真是奇怪,现在咱们对东稳占上风,柴家对咱们来说可有可无,她还留在京城干嘛?总不会是想扶东一把吧。” “渝中那边有何动向?” “和往常一样,看不出任何异常。”许清请示道,“官家一直想办了柴家,要不要把柴桂投靠北辽的消息放出去?” 谢景明沉一会儿,“柴元娘不走,大概一是继续观望京中态势,二是寻她哥哥。如今时局未定,不宜四处立敌,等局面稳妥了再说。柴家也是两百多年的老世家了,只要他们出藏匿的兵力,不造反,不称王,倒也不必赶尽杀绝。” 许清应了声“是”,转而提起河东曹国斌,“老曹派人到那个小山坳蹲点去了,说是已经盯上了收胶的人,他们人很多,也不止在一处收胶,沿海各地更多。老曹人手不够,想问您要点京中的探子。” 兹事体大,谢景明也不放心全给曹国斌一人,“你去河东跑一趟,多带点人过去,注意隐蔽行踪。” 许清一怔,脸不情愿,“我一走,您这里就没人了啊,我从小到大,还从来没离过郎主身边呢!” 这话说得谢景明又好笑又好气,“韩斌和文彦博不是人?听听你说的话,活生生一个怨妇。” 许清不好意思地摸摸脑后勺,嘿嘿笑着下去了。 不消一刻钟,他又回来了,手里举着一封信,“郎主,滦州来信。” 谢景明眼睛一亮,接过来一看,果真是顾和的信。 算算时间,她应该上个月就在滦州安顿下来了,这信还是慢了些。如是想着,他刚要拆开,却又停住,斜眼瞥了许清一眼。 许清苦着脸,他也不想在这里碍眼啊,奈何兰妈妈再三叮嘱,一定要他看着郎主写完回信再走。 “这情啊,都是越相处越深,两地分隔,比不上在一处见面多,现在他俩各自有各自的圈子,如果再不时常联络写写信,那情就淡啦。” 兰妈妈简直是恨铁不成钢,“顾娘子走了俩月,他连个字条都不给写,白瞎了许远那个耳报神!” 被老妈妈揪着耳朵一通念叨,许清只好扛着力硬杵在这里。 谢景明轻启薄,冷冷吐出个字:“滚!” “诶。”在郎主吃人的目光下,许清好容易积攒的勇气瞬间土崩瓦解,一低头,麻利儿地滚了。 这大夏天的,他可不想刷臭烘烘的马厩! 夜渐深,窗外只有草虫低低的鸣叫。 信上说,滦州气候和析津县差不多,她在那边过得很适应,押牢节级对爹爹很照顾,让他担了文书——这里她很是谢了一番。 谢景明翘起一边嘴角,接着看下一页。 滦州也有河,闲暇时她也会和左邻右舍的姑娘泛舟水上,沿河叫卖吃的喝的,赚几个零花钱。不过更多的时候,她在义塾里帮工。 义塾? 谢景明真是惊奇了,在他印象中,顾和似乎更喜窝在内宅不出门,看看书绣绣花,是个安静沉默的姑娘。尤其在不悉的人面前,更是不说话。 居然去义塾当女先生!她那个腼腆子,如何面对一众格各异的学生呢? 谢景明放下信,莫名酸溜溜的,小姑娘通篇都在说滦州如何好,她的生活如何有趣,似乎没他也过得不错。 越琢磨嘴里越酸,耐不住拈了块松子糖扔进嘴里,好歹住了苦味。 信是一定要回的,可写些什么? 书案上是写废的纸,他伏在案前,笔尖悬在纸上久久没有落下。 他头一次知道,写信比写奏章还难。 写废了无数张纸,他终于想好了开头,“今年的夏天来得很早,卖沙冰的早早就开始吆喝了,把窖藏的冰敲得碎碎的,上面撒上红豆沙和蜂,很是解暑。今天我也用了一碗,上面浇的是酥酪和香果,味道还不错,等你回来……” 他写不下去了,左看看,右瞧瞧,觉得和他刚启蒙时写的文章差不多。 这样的信,到她手里,怕是要被她笑话的吧。 一时气闷得紧,谢景明随手扔了笔,刚要起身去院子里走走,却见手边的茶盏嚓嚓颤动起来,椅子也跟着吱吱嘎嘎地响,似乎有人在背后推椅子。 他大吃一惊,忙从椅中一跃而起,然而一切动静都消失了,只有廊下的红灯笼轻轻跳跃着。 “许清!安然!”他走到院子里高声叫道。 “在!在!”许清从厢房里急急忙忙跑出来,垂着双手等他吩咐。 谢景明问:“你刚才有没有觉到……晃动?”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