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店里的生意越发红火,萧照每天里都将账本做得整整齐齐放在她案头,她每天回家后翻阅账册便能清晰看出来账目往来。 堂堂四平武官,居然能耐下子帮她这个小店做账,可见是个极有耐心又温柔的人。 许是那浴佛水真的起了作用,还是平安符当真能够护人平安,萧照的腿部伤口也渐渐痊愈起来。 腿上结了许多黑的痂,原本的断口也渐渐愈合起来。 萧照心情渐渐清朗起来。 等到有天萧五公来拜访,萧照才意识到他已经与莺莺度过了新婚第一个月。 萧五公笑眯眯问:“瞧九郎气好了不少,便知这门婚事不错。” 萧大哥也跟着附和:“爹说得对,九郎面红润,九弟妹子利,这应当是门好亲。” 于氏接过莺莺手里的茶杯,扭身问萧照:“莺莺生得文静,平里是不是也是个安静子?” 这却把萧照问住了。 他与莺莺成亲之前没想到莺莺真的话很多很密。 看上去是个翩翩美人,说起话来嘴又碎又密:“院里居然有个喜鹊窝!” “天啊刚才后院有个鸟也太懒了,筑得巢居然只用了五树枝,是的,你没听错,五!糊大师!” “这鸟也太惫懒了些吧!” 她每天嘴边都念念叨叨不住闲,有时候萧照都不知道她的眼睛到底看见了多少新奇有趣的事情。 只不过这话不便与萧五公他们说,萧照只含含糊糊“嗯”了一声,便将茶杯端在嘴边借口喝茶。 于氏便取笑:“看来九郎是害羞了!” 又追忆起往昔:“男子就是新婚时害羞些,当时你大哥带我去樊楼吃饭,只低头看筷子。” 等萧五公他们走后,萧照特意留意起来莺莺的举动。 她在家时手里忙个不停,不是在苗圃里给花搭架子,便是在册页上写写画画设计花盒。 可嘴里也同样不会停,一直在跟萧照说话,让他即使一人待在屋里也不无聊: “我今儿个卖花盒遇上个老伯伯,居然要给自己夫人送花,真是个好人啊我便给他打了个折扣!” “今儿有个男子来买花,他同伴黏黏糊糊给他簪花,嘿你猜怎么着?他同伴居然是个男的!哎呀哎呀这不是兔儿爷么?!!” 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像是枝头上的黄莺儿,鸣叫声声,直让堂前室光,也叫人听了心里都生了喜。 “我今天看路边摊子卖假蛤蜊!嘿嘿,我发觉汴京人有时候做菜就像骗小孩,假蛤蜊、假螃蟹”、假荔枝糖霜!” 莺莺瞪圆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有人敢在大都是堂而皇之造假:“都是假的,也不避讳大大咧咧说出来?!” “有真的。” 咦? 一贯哑巴的夫君忽然搭话了?! 第40章 莺莺眼睛瞪得更大。 她已经习惯了自说自话, 原本就是给萧照解解闷,叫他不至于一人待在屋里胡思想。 却没想到还能等到回音。 萧照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忽然张了嘴。 或许是她冒着危险都要去拿平安符,或许是那句“我这辈子就跟定我夫君了”,或许是她一个人自言自语了太久。 反正他鬼使神差道:“真的蛤蜊螃蟹荔枝很贵, 皇室和贵人们常吃, 有些贵价的酒楼也有, 民间便想出许多能以假真的菜肴,滋味差不多。” 莺莺笑。 她又问:“那为何有蛤蜊、螃蟹这样的海货?” “如今南方渐渐繁华,许多南人都喜吃海味,可惜汴京内陆海货运到后损失大半, 是以市面上好多海货和假海货,聊以藉思乡之情。”萧照淡淡跟她说。 莺莺恍然大悟:“夫君果然厉害!” 萧照勾笑, 那句“以后我带你吃”被他生生了下去, 如今他这样废人, 又配什么? 可是莺莺今天听到嫂嫂说去过樊楼之后, 脸上一刹那划过了好奇的神情。 莺莺是个节俭有道的人,她经营的花铺虽然生意兴隆, 足够她去好几回樊楼不在话下。可莺莺素里穿的用的似乎并不豪奢, 与市井里妇人无异,这样勤俭朴素的莺莺肯定不会自己去樊楼吃喝。 萧照想了想, 过一会吩咐去外面一趟。 再回来时就带了一套食盒来,食盒打开是一叠叠银做的盘子,上面盛放着酒蒸蛤蜊、清蒸羊排、糟卤鹌鹑、粉蒸鮹鱼。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一个个挥舞着大钳子煮的通红的大螃蟹。 莺莺瞪大了眼睛:“那个,难道就是螃蟹?”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螃蟹呢。眼珠子都差点黏在螃蟹上。 不过还记得谢谢萧大人:“多谢萧大人。” 萧照淡淡:“是我不好,成婚这么久也没有带你去过樊楼。” 他留意到莺莺听到于氏说曾经与萧大哥一起去樊楼吃饭时茫了一瞬。 于是解释:“樊楼是汴京城最大的酒楼, 这些酒菜就是他们家的。” 怪不得大嫂说与大哥新婚时去了樊楼, 原来是为着这个, 莺莺恍然大悟。 她不吃独食,吩咐绿儿:“带些下去给大家吃。” 绿儿高高兴兴应了,不过没动,只觑萧照。 萧照便答话:“听她的。” 绿儿便拿了个盘子也每样分拣了些端下去跟诸人分吃。 他们吃饭是分开了两桌,莺莺和萧照在屋内吃,其余几个仆从凑到一桌吃,因着院里人就这么多,便也没讲究什么男女不同席的规矩。 当即几个人在院外高高兴兴谢过了莺莺。 莺莺笑:“还得谢萧大人,我不过是借花献佛。”她也预备动筷子,不过她还是第一次吃螃蟹呢,不知从哪里下手。 萧照拿起一个螃蟹揭开盖:我帮你剥吧。 莺莺开开心心道谢:“多谢!” 萧照手指灵巧撕下了茸茸的东西:“这个是螃蟹的腮,它靠这个呼。” 莺莺凑过去好奇看:“上面长了,应当是用这个过滤水草吧?” “是。”萧照又拨下一堆东西,“这些是螃蟹的胃、嘴、心,大寒,不能吃。” 莺莺瞧了一遍,看上去没什么区别啊?都是褐黄浅棕的部件,还是分不大清什么是什么,她小声嘀咕:“这看一遍居然也不记不住。” “无妨。”萧照顺口接,“下回我再帮你剥便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屋檐外的飘石与绿儿娘皆瞪圆了眼睛。 不过娘很快出了欣,自打莺莺嫁过来她便悬着心呢,如今看萧大人对自家莺莺好自然高兴,啧啧啧,这不得赶紧开始做小孩儿的衣服鞋袜什么的? 娘已经天马行空开始构思婴儿衣服花样了,里头两人还在吃饭。 萧照掰开两半,而后将螃蟹黄用勺子挖下来放在放了生姜的醋碟里递过去:“尝尝。” 莺莺拿起筷子好奇尝了一口,蟹鲜美,蟹黄香气浓郁,她点点头,果然如想象中一样美味。 萧照又用蟹爪尖戳进大蟹腿,将蟹腿挤了出来。不知为何那蟹爪尖恰恰好能进蟹腿里去。莺莺瞪大眼睛。 萧照笑:“讲究些的人家家里有蟹八件,全部用金银打造,厉害的人吃完螃蟹还能再拼回去一个完完整整的壳呢。” 莺莺听得啧啧称奇:“原来南方人有这样的享受,我可真是枉为南人。”大理的鱼没少吃,螃蟹却不多。 萧照被逗笑,说道:“如今南边稻米两,又物产丰富,南人是越来越富饶了。” 他剥完两个螃蟹就不再剥:“这螃蟹寒凉,吃多了伤胃,若明想吃再买。”而后便叫飘石将剩下的螃蟹都端下去。 乖乖,明还买? 莺莺摇摇头:“尝过一次见识过便已足够了。”萧大人腿还有伤,今后她打算花些银两请各地神医来诊治,花钱的子还在后头呢。 她也规劝萧照:“萧大人这回为了叫我见见市面是一派好心,只不过今后过子还是节俭些来。” 萧照筷子一停。 他父亲去世后母亲便改嫁他人,家里的财产也牢牢把握在他手里,后来又在军中当差,多一份俸禄,说实话他手里的银钱就没少过。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的雅事也不是没做过。 莺莺应当是第一个劝他要节俭的人。 听军里婚嫁过的同僚说婆娘总是花钱买些胭脂水粉四季衣裳,怎的莺莺与旁人不一样? 萧照的心像是被什么攥了一下一样,有些酸酸的,而后便是暖洋洋的,他点点头,认真回答:“好。” 这一顿吃得莺莺大开眼界:螃蟹鲜美,蛤蜊清香中混着酒香、羊排又又鲜、鹌鹑劲道、鮹鱼鲜。 莺莺吃得津津有味,萧照在旁看得也有意思,自己跟着也多吃了些饭。 等吃完莺莺又有新的发现:“盘碟居然是银的?” 她好奇上手去掂量,果然是纯银。 “不愧是樊楼,居然给食客提供的外带餐盘是银做的?”莺莺在大理从未见过这样出手阔绰信任食客的酒楼。 萧照便给她讲解:“汴京城富庶惯了,百姓又守法,许多酒楼便都这样,反正食客也会还回来。” “当真是民风淳朴,也说明汴京富庶。”莺莺慨,“怪不得花盒生意越做越好。” 说起花盒,萧照便问她:“我记得汴京城鲜花行每年都会筛选新人入行,你可要参加?” 鲜花行?那是什么? “汴京城里百行百业都有行会制,由行业内的店铺商肆们集体参加,每年都会推选可靠守法经营的鲜花行进入行会。行会里德高望重的从业者被推举为行老。”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