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种苏再一次 知到了李妄内心所想:他可能想要坦白身份。 这 觉突如其来,种苏却可以确定,李妄的下一句一定与此有关。 绝不可以! 种苏是不能坦白,李妄却是绝对不可以坦白,一旦道出他的皇帝身份,再提出让她留下,或让她再入朝做官,抑或别的要求,她又如何拒绝? 到时便不是普通友人间的邀约请求,而乃圣旨! 李妄启 :“我其实……” 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种苏几乎与他同时开口,她笑了起来:“燕兄不会是舍不得我吧,哈哈哈。” 这笑声略显突兀,却也尚算自然,李妄未有察觉,听了这话,倒没再继续,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亦没有什么其他表示。 他不是个 情外 的人,但被说中,被点破心意,却也并不觉得窘迫,反而又是一种云淡风轻,理所当然的 觉。 “我没那么快走,好容易来趟都城,还没看够呐。如今也只是计划,没那么快成行。”种苏又说道。 这句话一出口,便意味着“贾真”不可能马上消失,不能马上切断与李妄之间的联系, 后定还会有所牵扯。但情势如此,不得不灵活应对,后面再徐徐图之。 听到这话,李妄微微颔首,眉心微动。 “留多久?” “至少几个月,或半年一年的,”种苏道:“这个不好说呢。” 李妄点点头,手指轻叩桌面,一时未说话。 “在长安的这段时 ,若有事,任何事,都可以找我。”过了会儿,李妄说道。 “哦?燕兄这么厉害?”种苏装模作样,笑道。 “顾你足矣。”李妄复又看向窗外灼灼桃花,“慢慢玩,长安,还是不错的。” 两人出来时已是晌午, 头西斜方分开,各自回家。 中,谭笑笑将白 之事尽数上报,谭德德关上门窗,竖耳倾听。 “师父,我有一事不明。” “说。” “陛下为何不坦明身份,如此只要发一道旨意,抑或开口说一声,哪怕让贾公子到 中来, 相见,也未尝不可,岂不更简单?”谭笑笑挠挠头,不甚明白。 “那意义便不同了。又有何意思。”谭德德眯起双眸。 “什么意思啊?” “自个儿琢磨去!没用的东西。” 谭笑笑脑袋上挨了几下爆栗,抱着头悻悻跑走了。 谭德德望向皇帝寝殿方向,廊下点点灯火,李妄回 后又处理了几个时辰的公务,刚刚歇下。 谭德德想着谭笑笑所说,半晌,微微叹息了一声。 第28章 哟哟哟哟 这 种苏还是将李妄哄好了, 至少分别之时李妄神 无异,跟从前无二。想必他没有生疑, 也不会再去求证或追查“贾真”回捐事宜了。 种苏回到家中, 裘进之正等着在。 “哟——” 听完种苏述说,裘进之拉长语调哟了声,斜睨种苏, 神 复杂:“你还 厉害的嘛,居然能让陛下对你这般不舍。” 种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承蒙谬赞。” “以后要如何办?继续见面吗?要见到何时?”裘进之回到正题,又开始焦虑。 “至少眼下不可贸然断掉联系。”种苏道:“ 后,徐徐图之吧。” 就如多说多错,见面次数多了,难免会 出马脚, 仅是 神上都太过折磨。最好再也不见……但显然是不可能的, 唯有逐步,不动声 的减少见面次数, 就像许多朋友之间一样,联系越来越少,终究会 益疏远,最终切断所有羁绊。 幸而与李妄之间的 情还不足够深厚,尚来得及。 哎,我好那个啊。 种苏觉得自己此举就像某些男子一样,搅起姑娘一池 水——虽跟李妄不至于到那个程度,却也大致差不多,在即将“情浓”之时却 身而退, 实在颇为不齿…… 对不起, 我也没办法。种苏也颇为自责, 奈何保命要紧。 万万没想到, 最担心的女子身份反倒无事,当务之急,是确保“贾真”不 馅。与此同时,作为“种瑞”也得小心谨慎,步步当心。 种苏告假结束,第二 便径直来到端文院,毕竟她的职位在此, 中既没传她,自然该到这里入职做事。 或许打了两板子后,李妄已消气,便懒得再管她了? 种苏来到端文院,方知不存在这侥幸。 “哟——” 端文院上下见到她,俱都发出“哟”的一声,意味不明。 紧接着,种苏得到解答。 “什么?”种苏微微瞪眼,看着掌院。 “你没听错,即 起,你便调入端文上院,此乃平调,无需调令文书,你自行前去便可。”掌院仍和蔼客气,朝种苏解释道。 “敢问掌院,谁……的命令?”种苏问道。 掌院不疾不徐道:“本院接到的乃秘书省之令,至于其他事,你若不清楚,我便更不清楚了,一切遵令行事而已。” 末了,掌院拍拍种苏肩膀,“好好做吧。” 虽说是平调,然而上院与下院间,仅一字之差,中间却横亘着一道至为难迈的门槛,对有些人来说,甚至犹如天堑,穷其一生,都不见得能够成功跃过。 这一调任,种苏实乃荣升了。 种苏:…… 端文下院一众新人等跟种苏还未来得及相 ,但资历资质,背景相差不算特别大,其中更有几个也是捐纳而来。只是种苏一来便被陛下单独召见,又责罚,然后又调走,实在叫人捉摸不透,不知如何待她。 那一声“哟”里包含不解,亦有羡慕,倒无恶意。 “总之,恭喜恭喜啊。” 种苏拱手还礼,心中却 哭无泪。果然不会放过她,前途当真相当未卜啊。 于是,种苏便入了端文上院,每 须进 。 “为了给我谋得个 内差事,你知道我父亲花费了多少心力吗?你倒好……” 裘进之幽怨的看着种苏。 “要么 换?”种苏斜睨裘进之。 裘进之想了想,摆摆手:“还是算了,你也不容易。” 种苏何止不容易,是相当不容易。端文上院掌院亲自领她进入 中官署,上院同僚较下院人员更多,几乎都是科举或家中恩萌,虽说是小小文官,迄今为止,尚未有捐纳而来的。 “哟——” 众人看着她,眼神各异。 种苏面带微笑,只视而不见,她要面对的乃是来自天子的雷霆风雨,这些眼光实在不算什么,也无暇关心。 上院掌院与下院掌院截然不同,面容严肃,一板一眼,也不分派种苏差事,认过门之后,便径直将人带到紫宸殿外。 “待此间事了,再来领差。”掌院正 道,“盼你早 归来。” 种苏哭笑不得,此间事了…… 如何了? 将未完的板子挨完吗? 然而却又未有人来打,别说打板子, 就没人理种苏。 起初种苏站在紫宸殿正殿门外,正殿乃朝参之地,五品以上官员每 朝会出入,种苏只站了半 ,太过惹眼,谭德德便又将她移到偏殿长鸾殿外,这处是下朝后李妄召见重要官员议事,以及处理公务和 常起居之处。 能够进得此处的官员莫不位高权重,或受皇帝青睐,种苏可说是当今皇帝登基后踏足此处品级最低的臣子。 “哟——” 官员们看到门外立着的种苏,有些惊讶。杨万顷与王道济也看过一眼,皆未加理会。毕竟谁也不会去触霉头。 种苏一个小小从九品,无权无势,亦无任何依靠,自然也不会有人替她说话。有她这么个人在,能够随时充当皇帝发 怒气的挡箭牌,反是件好事。 一来二去,众人便都习以为常,视她为无物了。 种苏起先还有点羞 ,渐渐习惯了,只当自己是园中的一棵树,一块石头。 没有杀掉她,已是万福,这么站一站实在不算什么。 倘若还能够因此不用再挨那未完的板子,她愿意一直站下去。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种苏大抵能够明白李妄的心思,毕竟一代天子,被人……轻薄了,着实不难生气。 只不知这气何时才能消? 种苏又十分庆幸,李妄竟没有随便找个借口,或者 本毫无理由的施用其他更为严厉的惩罚,譬如砍掉双手,割掉舌头,或将她降职革职,扔到苦役之所去狠狠磋磨。史上这样的皇帝实不鲜见。 民间传闻李妄弑父杀母,暴戾冷血, 鸷无常,不择手段,如今看来,似乎不尽其然。 也有可能她实在人微份卑,无足轻重,大抵还不到用那些招数的程度。 不过,天天被这般拎来,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罚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严酷刑罚? 脚步声响。 一行人从正殿走过来,下朝了,李妄今 身着宽袖大袍,被簇拥着走在前头正中,宽大的袖袍带起一阵轻风,革带束 , 身薄而瘦,绣金纹滚边的袍子拖曳在地,徐徐从种苏面前走过。 李妄冷冷睨了种苏一眼。 种苏忙低下头去,规规矩矩站着。 李妄冷漠的从种苏身边走过,按他意愿,此人该死,或该被斩断双手,割了舌头,撵出 去……然而如果不是她,自己又岂会出 ,又岂会遇上贾真。 冲着这一点,可饶她一死。 李妄进殿,换了身常服,坐到桌后批阅奏折,种苏站在门外。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