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玦半睡半醒之间,隐约听到细碎说话的声音。 蓦然睁开眼,竟是身在了烛火通明的侯府祠堂之中。 眼前的赫然是自己的牌位。 自己战亡的梦,循环往复的不知做了多少回。如今再见到自己的牌位,倒是没有半分的惊讶。 这应也是梦。 忽然,有声音自身后传来。 “你我夫三载,我问心无愧,可你呢?” 听到子略显沙哑的声音,谢玦缓缓转身,只见她一身素衣,目光透过了他,看向了他的牌位。 阿妩跪在地上烧着纸钱。 也不知这梦里他死了多久,但阿妩面容憔悴,发髻之上毫无珠翠,像是新寡。 这个时候,想是他尸骨还未寒的时候。 她神麻木的说着:“你一个月里头就只有那么几在府中,每次回来都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你自问你有给过我半点温情吗?你若是不喜我,为何不在云县的时候,就同意与我和离了?” 话到最后,她隐约有了情绪,眼神中透出了怨与怒:“所以你有什么资格先死,让我独自一人面对这么多的糟心事?!” 听闻她的诉说,谢玦面一凝。 还未等他细想,手臂忽然似有温热柔软靠了过来。 谢玦素来警觉,不过是一瞬便从梦中离了出来。 睁开双眸,映入眼中是悉的帐顶。 一瞬茫然后,低头望去,便在昏暗之中隐约看见有一条纤细的手臂横在了他口上。目光再往旁一瞥,是那就寝前因生气而与他泾渭分明,背对他而寝的子。 她紧贴着他的手臂,像是冬里取暖的人。 在云县,他们虽还未圆房时,但也是共寝在一张榻上的。 夜里天冷,她便是如此,在睡梦中总是不知不觉间凑了过来。 天气转暖后,也就是来了金都后,再没有如此了。 谢玦静默了一瞬后出了手臂,把被衾拉了上来,盖在了二人的身上,再而一如既往地把人揽入怀中。 醒来后,谢玦便没了睡意,很难不在意方才所做的梦。 也很难不在意梦里边子所控诉。 她说他不喜她。 她说他没有给予半分温情。 她说他留下了一大堆的烂摊子给他。 他若是真的能预知未来。 那梦中的预警,便是告诉他,在这未来他会战死,只留下儿…… 若是如此,这侯府确实是一个烂摊子。 谢玦抬起了手,了隐隐作痛的额头。 许久之后,皆无睡意。 搬回主卧的这个晚上,谢玦半宿未眠。 * 早间,翁璟妩醒来的时候,谢玦已不在屋中了。 而在她梳妆之际,谢玦回来了。 他从外走近,一身清,应是沐浴过了。 他这副模样,显然是在早间带伤去练了。 他饮了一口茶水后,看向梳妆的子:“一会我与你去陪祖母请安。” 翁璟妩想起明月昨说里的嬷嬷来了,思及往后她要掌管这侯府,里来的人自然是不能怠慢了。 “好。”她应了声,然后又道:“听说祖母请来教习几个妹妹礼仪的嬷嬷来了,夫君同去,也显得看重。” 谢玦没怎么在意这些事。 但想起梦中她怨自己的模样,再看祖母先前对她的轻视与现在对孙女的重视,有着巨大的区别。 他摩挲了一下杯盏,开了口:“祖母先前做的事情,你可在意?” 梳好妆,正要起身的翁璟妩却是顿了顿。 在意吗? 自然是在意的。 若不是她的授意,何至于让她失去了孩子? 但思及上辈子那老太太白发人送走了儿子孙子,最后死时那不瞑目的样子,她也就放过了自己,不让自己活在怨恨中。 虽然这辈子孩子是保住了,但这辈子对老太太的所有的孝敬,只是为了让自己能更好的从老太太手中接管这侯府而已,并无真心。 翁璟妩从位置上站起,浅浅一笑:“夫君说什么话呢?” “虽然先前确实有些怨,可过了这么久,祖母终究是长辈,我自是不在意了。” 谢玦不言地望着她脸上的宛然笑意,就在翁璟妩以为自己的虚情假意被他看穿了的时候,他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翁璟妩应了声“好”,随后让明月把昨留下的上品官燕取了出来。 夫二人并肩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在快到老太太的院子前,她与身旁的谢玦道:“这燕窝,就说是夫君要送的,祖母会高兴的。” 谢玦望向她,不认同:“是你的心意。” 翁璟妩看了他一眼,一笑:“夫君不明白。” 谢玦皱眉:“什么不明白?” 翁璟妩笑意渐敛,解释:“祖母素来疼夫君,可夫君回来后公务繁忙,甚少与祖母请安,时间长久了,祖母便会认为是因夫君娶了我,才会越来越不在意她老人家了。” 谢玦眉头蹙得更紧:“我请安却不曾减少,祖母为何会如此少?” 翁璟妩缓缓与他解释道:“不管夫君的请安有没有少,在府中,一里头在褚玉苑的时间比在祖母身旁少,祖母还是会吃醋的。但若是夫君平多说些话哄哄祖母,祖母自然不会觉得是我抢走了夫君。” 说到这,她脚步微微一顿,转身看向他:“祖母吃醋,免不得看我不顺。如此,夫君就算为了往后祖母能对我顺眼些,也多去陪祖母说说话。” 让谢玦说好听的话,很难,但起码能让他多去陪陪老太太。 有谢玦在其中调解,老太太才没那闲心来给她堵。 谢玦听了子的话,不思索这些他从没有在意过的事情。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老太太的院子。 他们到的时候,里来的嬷嬷已经在厅中与老太太闲聊着了,其他三个堂妹在厅中一旁站着了。 翁璟妩与谢玦进厅子的时候,还是能清楚的觉到了怨恨的视线。 不用多想都能知道是那两姊妹的视线。 崔文锦病倒了,她们还得搬出世安苑,不能陪在母亲身旁,哪怕是她们自己错了,也会把这罪怪在她的身上。 她脚步一顿,转头往姊妹二人看去,面淡淡。 姊妹二人皆死死的瞪着她。 翁璟妩停下,也让老太太与嬷嬷的愣了一瞬,然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在见到姊妹二人目光中带着怨毒的时候,老太太心下不一跳。 那嬷嬷也是略一挑眉。 心中有了大概,只这么一眼,便知要教好这两个姑娘估计是个苦活。 蜀锦一事,若真如这翁娘子说了是她赠的,何至于崔娘子的掌家权没了? 虽然对外只是说那崔娘子病了,管家一事暂时回到了老太太的手上。 可现在看来,那些弯弯绕绕顿时明了了。 翁璟妩只是停了几息,便与谢玦走到厅中,朝着老太太一礼。 屋中的嬷嬷也因谢玦进了屋中而站起略一施礼。 老太太收敛了对俩孙女是非不分的担心,随而看向嬷嬷,与孙媳介绍:“这位是中的沈尚仪。” 沈尚仪年纪约莫五十多岁,发鬓微白。 她为女官五品,既有品阶,又是太后的人,身份自然与其他的嬷嬷不同。 而且这人在中待了几十年,见多了心思巧妙的人,在她的面前,便也就不能像在国公府那般未见过却能说得出名号了。 对上这人,得谨慎些。 翁璟妩朝着沈尚仪一颔首,姿态落落大方。 沈尚仪也朝着她略一颔首,算是问候了。 简单的礼仪后,夫二人落了座。 翁璟妩望回老太太,温声说:“昨夫君进了,得了赏。赏中有上品官燕,夫君听说祖母夜间长因咳嗽夜不能寐,特意嘱咐今早请安的时候顺道送过来,让祖母用这官燕来炖雪梨,可祛痰止咳。” 面平静的谢玦:…… 他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他更不知这燕窝炖雪梨还能止去痰止咳。 老太太听到孙子记挂着自己,这几心头上积郁也消散了不少,脸上也出了笑意。 看向沈尚仪,免不得夸自己的孙儿:“在这么多个孩子中,就属这玦哥儿最像他的爷爷,这沉默寡言的脾气都像极了。还有这对别人好却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说的缺点也像。” 谢玦看了眼祖母那脸上的笑意,又想了想方才阿妩所言。 好似不是没有道理的。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