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俞星拆下了他的纱布,伤口已经结了痂,好像连一层纱布都没必要了。 你看叶扬语了。 俞星瞅他一眼,弯了弯嘴角给他上药。 嘴贫归嘴贫,真要不上药了他还不放心。 你看药还能换两次呢,不用了是不是有点儿浪费?叶扬终于编好了措辞。 俞星只是低着头笑,笑得肩膀都在抖也不说话。 别笑了,快给我画画!叶扬拿了几支新买的荧光笔,往俞星腿上一扔。 纱布不能不换,所以叶扬每次换完药都要俞星重新给他画幅画。 要求还多,又要五颜六,又要变着花样,俞星每次画完都要骂骂咧咧好一会儿。 不过这次大概是心情好,俞星画完画也没有抱怨,哼着歌收拾着用过的纱布。 他俩图方便没上二楼,就在一楼的小卫生间里换药。 一墙之隔就是吵闹的餐厅,能听到两个小孩在地上跑来跑去,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儿童暗语。 哎,你过来听。叶扬把耳朵贴在墙上,招呼俞星过来。 我不去。俞星手上还占着,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跟个偷窥狂似的。 叶扬立马站直了:怎么说话呢?我这是善于发现生活中的美好。 俞星把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着,一边看着叶扬笑。 叶扬比四年前开朗多了,以前哪怕是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这么开过玩笑。 叩,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叶扬喊了句有人,敲门声还没停,有节奏地叩了好几声。 叶扬刚想开门看看,俞星突然拦住他:是静儿。 俞星把卫生间的门开了一条,头探出去说了几句话。 叶扬没听清他说什么,只看见采静的表情从疑惑变成震惊,然后冲俞星竖了竖拇指。 你跟他说什么了?叶扬问。 说咱俩在里面,让他去二楼的卫生间。俞星说。 叶扬蒙了:什么意思? 俞星笑了笑:听不懂算了。 说完这句他就甩着手出去了,留叶扬一个人愣了半天才想起来傻笑。 叶扬在卫生间里又待了一会儿才出去。 俞星正好在旁边点单,是一家四口,听声音应该是之前那两个地跑的小孩儿。 俞星跟哄俞似的哄他俩:妹妹喜吃芒果班戟吗?好,哥哥要一个草莓大福?嗯 俞星看见叶扬出来,就把菜单随手扔给旁边的兼职学生,过去跟叶扬说:怎么这么久?手还疼? 早不疼了。我看都快好了。 那太好了,我终于不用天天绞尽脑汁画儿童画了。俞星戳戳他的手背,说。 唉。叶扬举起右手看了看手背,今天俞星画的是河里抢食的两条小鱼,我还有点儿舍不得,这待遇就没有了啊? 俞星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低声问:你也会舍不得吗? 叶扬一愣,心里顿时打起鼓来:会啊,怎么不会。 俞星弯了弯嘴角,这次不是笑:你后悔吗? 不后悔。叶扬抬头看他,不过我后不后悔有意义吗? 先提出分开的人明明是俞星自己。 我俞星愣了一下,静默了半天才小声道,我后悔了。 叶扬定定地看着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现在提出和好,俞星一定会答应。 但他不能。 他们之间的矛盾远远不止后不后悔这一件事,甚至也跟分手前的冷战和不理解无关。 他希望俞星能亲口解释,两年 前的那通电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敢问,也不想问。他知道那一定是一件对俞星来说影响非常大的事情。 这件事必须由俞星亲口提起。 最后是一段电话铃声打破了僵局,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你电话响了。叶扬把手机扔给他,转身要走。 俞星心情郁闷,也没看一眼就接起来:你好哪位? 手机开了免提,叶扬隔着一米远都能听见电话里传出来的噪音,好像过年的时候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 小俞啊,你店里没出什么事吧? 俞星没听出来是谁,拿下来看了一眼,结果却皱起了眉:云姨? 云姨是他以前的邻居,自从他买下不苦这幢房子之后就搬走了。 哎哎,是我。那个被称作云姨的人应了两声,然后突然放低了声音,小俞啊,最近绿荫路你听说了没啊? 绿荫路就是夹着五院诊所和不苦甜品店的这条路。 叶扬听见俞星说:听说了。怎么? 他有点意外,他可没听说绿荫路最近出了什么事要是非要找事,那可能就是一个多月之前那场车祸了。 可是跟那场车祸有关的事情他只能想起俞星。 站在他身旁递给他一板止疼片的俞星。 四年没见而突然出现的俞星。 车祸?哦我知道四年没见而突然出现的俞星突然说。 叶扬回过神来,想要集中力听俞星打电话。 但俞星注意到他还在旁边的时候居然犹豫了一下,然后开门出去了。 他听到的最后一句是稍等一下,我出去跟你说。 合着他才是外人呗? 俞星没穿外套就出了门,被面扑来的雪花冻得打了个嚏。 然后马上听到了话筒那边云姨担心的声音:小俞你怎么啦,是不是冒啦?我早跟你说 我没冒。俞星赶紧打断她,云姨,我真一点儿事也没有,我不知道你说的车祸是怎么回事,但这都两年过去了,你还不放心我啊? 你这孩子,我哪是不放心你,我是不放心绿荫路那个那个 那个恶鬼?俞星说完又打了个嚏,我真的 哎呀呀,你不要说出来 呀!云姨的声音听起来像被踩了尾巴,你张叔前两天路过绿荫路,你知道怎么了呀!我说了你总不信,唉 俞星彻底放弃了跟云姨讲道理的想法,打算听完这段就回屋歇着。 你们年轻人就是图便宜,姨劝过你多少次,你就非要买这房子,现在出了事不照样没地方住了吗?这样吧,你 什么?俞星突然觉不太对劲,我没说不住这儿啊。 你又没好好听我说话!云姨听起来有点生气,我刚才说张叔在你家门口被人推倒了你也没听见,是不是? 张叔没事吧?俞星用小拇指掸掉衣服上的一片雪花,他本不知道云姨说的是哪个张叔。 但是当云姨说张叔是被一股风推倒在地上并且足足趴了十分钟才站了起来的时候,他突然知道了。 就是那个永远乐于讲鬼故事吓唬小孩、不害怕不要紧叔叔这里有的是一定讲到你害怕、不信鬼就自己扮鬼你相信的那个张叔。 而这次,他毫不怀疑张叔只是又编了个鬼故事来唬他们玩而已。 偏偏云姨又是个坚定不移的唯心主义者,坚信善人死后成善鬼,恶人死后成恶鬼。 没事吧!俞星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云姨的吐沫星子,你张叔腿都折了!现在还在五院躺着呢! 五院?俞星下意识地回头往店里看,想看一眼叶扬。 本该在店里的小沙发上好好坐着的叶扬。 不该一脸无辜地站在他身后五厘米处的叶扬。 你俞星半天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是该先骂叶扬偷听还是先问清楚张叔的情况。 还好叶扬没让他为难太久,冲他眨了眨眼之后就推门进了店里。 玻璃门一下子被室内外的温差出一层厚厚的水汽。 云姨,云姨,你先听我问一句好吗?几秒静默,云姨已经重新进入了状态,嚷嚷得俞星头疼。 云姨停了下来。 大概是在等他说话。 你刚才说我不能在这住了?为什么?俞星赶紧问。 嗐,出了这么大事儿能没有人管吗?我看你趁早找下家吧,绿荫路估计要拆迁! 什么大事,张叔摔断腿吗?俞星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你这孩子!云姨又嚷嚷起来,那脏东西生前可是个!那叫什么来着,你们叫瘾君子!你张叔说他这次回来就是要把那什么海什么因,带回来给他那些同伙们! 第12章 俞星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他刚买下这幢房子的时候,云姨和张叔他们这些老居民正要搬走。 一听说居然有人敢买这个刚死了人的房子,几个热心肠的大妈立马坐不住,轮番上门劝俞星别买。 俞星那时候还住宿舍,买房的钱跟申小竹借了大头,所以说到底申小竹才是不苦最大的老板 死的那人不住在房子里,住在现在不苦的小仓库里。警察发现尸体的时候已经臭了,据说是毒瘾发作上吊死的。 俞星不是没有犹豫过,可他那时候实在太需要钱了,中介告诉他的价格比市中心的一套小公寓还便宜。 贫穷使他没有选择。 之前那场车祸他也听过后续,好像开轿车的那个突发心脏病,撞上一辆卡车,结果自己没抢救过来,卡车司机也撞成了重伤。 绿荫路又死人了。这对张叔来说无疑是一个新的鬼故事素材。 也就云姨她们能信吧俞星顺手收了门口一桌的盘子,单手甩着抹布往厨房走。 有点奇怪,刚才他明明看着叶扬进来了,现在怎么不见他影子? 也许是圣诞节的原因,厨房里比平常还要热闹和忙碌些,各式各样的糖霜饼干被传来传去,连采静这个不进厨房的都蹲在烤箱前看得入。 俞星拿起案板上一个洗好的苹果,刚要是咬一口却发现手不对:这苹果怎么摸起来像蛋糕? 别动那个!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俞星听出这是申小竹的声音,快放下快放下 你什么时候来的? 甭管了,你先帮我看看这个苹果怎么样。申小竹小心翼翼地把苹果放到盘子里。 你开始研究龙料理了?俞星问。 你不觉得很好玩吗?看起来那么真,切开却不是苹果果。就是做起来有点麻烦申小竹说,不然我们可以把它推广。 得了吧,你做了几天才做出来这一个?本不是咱能卖的。俞星说。 申小竹白了他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扫兴。 看见叶扬了吗?俞星问,我找他有点事。 上楼去 了吧。申小竹又白他一眼,我说,你俩现在到底算怎么回事?非法同居? 哪非法了?俞星不太高兴她这么说,不是,哪同居了? 他想起刚才接电话之前,他对叶扬说他后悔了。 他到底哪来的勇气说这么尴尬的话!叶扬不理他真是活该! 那申小竹看着他表情变化,轻轻叹了口气,你怎么想? 我当然想俞星抿了抿嘴,但是他好像不太愿意。 别说我俩没同居,俞星突然想到了什么,就算同居了也不算非法吧,我有标记。 说不清是什么心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腺体。 今天是圣诞节。 距离标记失效还有七天。 俞星看了眼申小竹脸上担心的表情,安道:你放心吧,我有数。 申小竹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心说你有个树你有树,你顶多就有个叶子,还就一片儿。 不说这个了,你刚才去哪了?她故意扯开话题,不想再聊叶扬。 云姨电话,说绿荫路又闹鬼了。俞星把一盒糖霜递给旁边伸着手的厨师,不用管,又是张叔闹的幺。 申小竹听见却突然变了脸:云姨?她是不是说跟毒品有关系? 她说着把俞星拽出了厨房,刚才那个龙苹果切了一半放在盘子里,没人管它。 我跟你说,这次好像是真的。她放低了声音,把俞星带到楼梯口的角落,之前死的那个人,好像留了东西在这。 不是吧,你也信这些?俞星皱着眉看她,人都死了两年了,能不能别折腾人家啊。 不是他,不是。申小竹看起来有点急躁,是车祸死的那人我爸说那人是个毒贩,刚从戒毒所跑出来,车也是偷的。 申小竹她爸是缉毒警,这个他一直知道。 话说到这份儿上他不信也得信了:但跟我有什么关系?云姨说绿荫路要拆迁,怎么可能。 保不齐。申小竹这次却没赞同他,我爸早跟我说过了,那个毒贩经常在这一片活动,谁知道他在这儿藏了什么好像还进过你家仓库。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