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陛下又是置若罔闻,皇后娘娘便是迅速转向楚颜,极是和善道:“你放心,后本官定命太医好生照看你的母亲,柔嫔虽是身子弱,但细心调理总会好起来。” “多谢皇后娘娘,儿臣告退。” 楚颜得了想要的答案,头也不回离去,全不管皇后那端早已气得银牙咬碎。 行至御花园,忽听得假山后传来细微的声响,楚颜正要着近身侍女前去探明,假山后便走出一个女子。女子不过三十余岁,一眼看着却是极为沧桑,难辨眉眼里清秀之姿。 她走上前冲楚颜盈盈福身:“公主殿下。” 楚颜狐疑地凝着眼前之人,她与她可是素无集。 “臣妾有一事,求公主施以援手。”女子嗓音微哑。 楚颜愈是觉得新奇,好整以暇道:“我看你与皇后娘娘倒是更亲近些。”不论陛下至凤华还是她话里句句带刺,可是半点没有避违这位兰嫔。 兰嫔愈是恭敬:“皇后娘娘凤姿无双臣妾蝼蚁低微,谈何亲近。” “无趣。”楚颜哼了哼,又是这些无用的虚伪之词。 兰嫔眼见楚颜甩手离去,慌忙大步越过截住楚颜去路。一面从怀中拿出几张银票捧在双手间,急促道:“臣妾不敢欺瞒公主,只是过了今,皇后娘娘怕是再容不得我。” 楚颜终于勉强打起些神,听她又道:“娘娘那般高傲之人,怎会容许有人见过她狈的样子?” “嗯……”楚颜沉片刻,“倒也是,说吧何事?” 兰嫔扑通一声跪下:“臣妾请求公主将这些银两到家母手上,并与她带句话,请她万务保重自身,女儿方可心安。” 此等情景与她挂心自己的母嫔一般无二,楚颜生出恻隐之心,然应下前到底警惕多问一句:“你出自张家,你们张家可是还有一位身份贵重的国公夫人。”何至于沦落至此,要中妃嫔往母家捎带银两? 兰嫔苦涩一笑:“公主不知,臣妾与国公夫人非一母所出,而我们张家皆系于国公夫人一身,母亲自然活得艰难些。” “我记得,你也是嫡女。”兰嫔之母,为张家正经的夫人,乃国公夫人的继母。 兰嫔面愈是难看:“这些实为后宅污糟之事,臣妾不敢脏了公主耳朵。” “罢了!”楚颜无谓道,“替你转便是。” “多谢公主殿下!”兰嫔又是猛地叩头,再起身时,眼前哪还有那一身华服的女子。她身侧的女小心将她搀起,一面低声道,“主子,您求了公主,咱们可就彻底将皇后娘娘得罪了?” 兰嫔重重地叹息:“我本想求皇后娘娘,如今……幸好公主心善。” …… 云间院。 安若回府不多时便悠悠转醒,她一睁眼便瞧见坐于侧的楚元逸,不由得一阵晃神,只觉这样的情景尤为悉。怔了会儿,忽然想起不过前几,她外出遇袭,一睁眼也是楚元逸候着她醒来。莫非,今年犯太岁了不成?事事不得安稳。 “可好些?”楚元逸自然地握住她的小臂,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肩侧将她扶起。另一端,石竹忙将放凉的茶水递到她手边。 安若用过,喉间清润些方开口道:“不妨事,只是当时被吓着,有些透不过气来。” “窗子都开着,你若还是不舒服我扶你到院里去。” 安若打眼去瞧,果真见每一扇窗子都敞开着,甚至间隔内外间的屏风也被折起。她微微摇头,下意识开口:“外头燥热……”将一张嘴,忽的又是察觉到什么,“这屋子里倒是清凉。” “当然清凉。”石竹在一侧道,“殿下怕您热着,一回来就命人送了冰块过来,一茬一茬换着呢!” 怪不得,外头光影炙热,这屋子里却透着股凉意,连拂过面颊的微风都是宜人。 “多谢殿下。”安若说过,遂望了眼石竹,石竹当即出门。安若这才道,“殿下知道了?” 楚元逸低低“嗯”了一声,深邃的眉眼透着冷意。 “这事不好查。”以她所知,这消息定会封锁于凤华,绝不可能为外人知晓。 楚元逸道:“凤华内查不出,外却可查。” 安若拧着眉,不知应从何处下手。然要紧的却不是这些,是楚元逸的手能伸到多长?为取代太子,他已经累积了多少?甚至,只是她面不对,待她醒来一切便知,为何要急切查明? “凤华抬出一具尸体,我着人验尸,知晓那人死于窒息。” “哦。”安若瞬时了然,“可是,你本不必去查,待我醒来自然会告诉你。还是说,这事与殿下的大业相关?” 她先前从未问过,是不想出窥探之意。可两人成婚也已走到今天这一步,问一问皮当是无妨。 然楚元逸始终直直地凝着她,忽的开口道:“如有一功成,我会让你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啊?”安若惊异出声。 方才还说着凤华内受惊,怎的忽然就转到这来了? “不不!”她连连摆手,“不用。”那一世,他的后位并不是她,眼下她是占了旁人的位子,怎好一直霸占?且他如今说这样的话,约摸是见她吃了些苦,但当他命定的人出现,他自然会选定那人。 她坚定道:“我只要一个真相,殿下他遇到心许之人,我随时可以让位。” 楚元逸薄紧抿,几是绷成一条直线。一团火顺着口直往上冒,可那火气的由来,他偏是一眼都不敢看。末了,终是在甩手离去前道一声“也好”。 他自认做得妥帖,安若因他受伤受惊,乃至命堪忧。而他允诺她后的荣华,当是彼此换互不相欠。可她拒绝的如此利落,委实令他一口气闷住,平生躁郁。 一路行至沉院书房,他坐于书案后面,方着那股气低低道:“你说,她是什么意思?” 很明显,皇妃拒绝了您许下的母仪后位。且这大话说的,帝王之位,一路艰险难行,眼下仍在途中便急于允诺,实在不是您的作风。 暮霄心思转过,却也清楚殿下那声调冷得骇人,当即转口道:“属下不知皇妃何意。” 言过,便见楚元逸一记眼刀来。 暮霄几是顺着本能,不假思索道:“皇妃拒了您,您落荒而逃。”说罢,暮霄便是猛地闭上嘴。听从指令是本能,求生亦是。 楚元逸沉沉地闭上眼,好一会儿方才又是一切揭过的模样。他如往处理事务般冷声道:“那件事,可准备妥当?” “属下已确认每一个细节,绝不会出错。” 说罢,暮霄本应无声退去。然他以自个对男女之事不甚开窍的头颅,略琢磨了下殿下那个全不开窍的脑子,些许事于大局无碍,或可有另一种做法。否则时久长,或许会给将来留下隐患。 遂迟疑着:“殿下不打算问过皇妃的意见?” “嗯?” “那些人,终是皇妃的家人。” 第48章 舍弃 “你是要我为了她破局?”楚元逸的眸光冷冷扫来, 眉间尽是锋锐。 殿下又是从前的殿下。暮霄忙垂首道:“属下不敢。” 是夜,乌云遮住大半皎月,暮霄隐身于暗处, 注意着府中四下动静。然云间院的话头他只听了两耳,便是略略避开些。 心下又是没忍住腹诽:殿下此番……可是口是心非? 云间院内,安若静静瞧着眼前的棋局。她近来也有些习惯楚元逸宿在这里,说来也是, 她隔几便要出一回事, 不知情的或许还以为是她自个特意引人注意。 楚元逸手执黑子,一面絮闲话般同她道:“孟纪那端仍无线索, 接下来你可有打算?” 安若细细思量, 她近来亦在琢磨这事。暮霄每每回禀, 皆说孟府一切如常,孟纪与安向渊更是从未来往。 楚元逸又道:“若你所查之事真是他们二人所为, 为了掩下那桩事,两人应是早已断了联系。为今之计,或许唯有当面对质。” 安若微微摇头:“现下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查一桩案子本是易事,可这事早年间由陛下盖棺定论, 所以若要查, 纵没有十足把握, 也要选一个最好的时机。且楚元逸复位不久, 地位尚不够稳固。 或许, 可等到太子薨逝之时。 “嗯。”楚元逸淡淡应着, 指间黑子随手落在一处。 安若凝着他落下那位置, 可谓是步法仓促,全不似他深谋远虑的作风。不由开口道:“殿下有心事?” 被看穿,楚元逸索直接道:“棋盘之事。有些棋子要舍弃, 是以来问你的意见?” 这棋盘,自然非两人所下棋局。 安若不知所为何事,帝王权谋她亦不甚知晓。只道:“我见识短,只知殿下为大局故,应舍弃便舍弃。” “倒也不是非舍弃不可。” 安若怔了下,不是非舍弃不可,却又来问她的意见。“是与我有关之人?还是我?” “自然不是你。”楚元逸乍然开口,深的眸子里仿佛透出一股急切。然他迅速掩去,又换上平静的口吻道,“是你的妹妹,安宁。” 安若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棋子,顿时明了缘何楚元逸来问她的意见。这棋子舍弃,非弃之不用,而是要取其命。 遂坦言:“我没想过让她死。” 虽说她也曾眼看着别人死,但安宁与周妈妈不同。周妈妈两次背叛她,存了心置她于死地。而这一世的安宁,尚没做要命之事,她亦非嗜杀之人。 “好。”楚元逸应下,不觉间这一声无谓地“好”,骤然破了他的棋局。 夜渐深,收了棋盘,两人分别躺下。榻上一侧,轩窗敞开,月光不知何时已从乌云后挣。 楚元逸侧脸去望,月光正洒在他的眸间,衬得一双幽深的眸子在黑夜里发出微弱的亮光。他听着上那端动静,知晓她也未曾睡去,遂轻声道:“数后太子大婚,依礼数,近两你应回一趟安家。” “嗯。”安若亦是嗓音轻微,“我后便回。”她今受惊,怕紧赶着明面恢复的不够好。 “你可安心,暮霄会在暗中保护你。” 安若闻言一滞,今她醒来,石竹在楚元逸离去后便急切地走到她边,绘声绘地描述着当时楚元逸是如何将她抱回,如何被无数人一个一个看得清楚,又是如何令大夫细细查看她可是有恙。 后来的事她全不清楚,但楚元逸在凤华外出现那一刻,她却是记得。那一抹青灰出现,她恍若倦鸟归巢般,一颗慌无措的心骤然安定下来,卸了全身防备。 “殿下……”她忽然轻声唤着。 “嗯?” “谢谢你。” 除却石竹石榴外,她终于又有一个可信之人。可放心将自己予对方之人。 楚元逸没再应声,只翌醒来,于沉院书房内,与暮霄道:“那桩事,将子提前。” 暮霄没有意外:“是!” …… 转眼,太子与定国公嫡幼女的婚事又是近些。安若预备出门,着石竹将礼品清点妥当,忽而问道:“石榴呢?” 近石榴似乎总不在跟前。原说是石竹每跟着暮霄练习,但暮霄每每有事出门,两人习武亦只占了黄昏片刻的功夫。现下,却是时时不见石榴踪影。 石竹道:“她肚子不大舒服,在屋子里歇着呢!皇妃可是要她同去?” “你跟着我就好,记得找人叫大夫来。”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