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她灿然一笑。 “当然有用了,姐姐,碧云后殿住了我们四个人,他们三个心都不静,只有我,只有我是心静的。” “位份不高,没有宠,这都不要紧,我也从来不求这个,当年差错成了侍寝女,我自己选了路,我就得走下去,我已经不能后悔了。” “我改变不了别人,我可以改变我自己。” “通过读书,我能知道许多不知道的事,看到许多以前看不到的景儿,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赵媛儿看着沈轻稚笑,暖暖的午后光落在她脸上,照耀得平凡的她光彩照人。 沈轻稚突然发现,自己以前看错她了,她并不是一个卑微怯懦的人,她只是生错了地方,来错了人间。 她一点都不软弱。 沈轻稚心里是真的很高兴,她紧紧握住赵媛儿的手,眼睛里都是喜的光彩。 她曾经是高门贵女,曾经是盛宠贵妃,也曾经是叛国罪人,冷庶人。 她也曾是三等女,是侍读女,后来她又成了侍寝女,成了太子奉仪。 没有一个人的人生是一成不变的。 没有哪个女子,一辈子就要相夫教子,被别人左右命运。 在赵媛儿身上,沈轻稚看到了从尘埃里开出来的花。 沈轻稚看着赵媛儿,特别认真地道:“媛儿,你很好,你说我见过的最认真的姑娘,你以后也会更好的。” 赵媛儿冲沈轻稚羞涩笑笑,却说:“姐姐,我现在过得就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以前我都不敢想,我份例是不多,但我里人也不多,笔墨纸砚我也买得起,若是不去争抢,子就很好过。” 赵媛儿说着说着,还笑了起来。 “就是以后吃东西要先品一品,御膳房的伙食偶尔也会吃坏肚子。” 她倒是知足常乐。 沈轻稚伸出手,在她头上摸了摸,摸得赵媛儿下意识歪过头,让她能摸得更容易。 她这一动,沈轻稚手上一顿,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笑做了一团。 等她们笑够了,沈轻稚才道:“媛儿,谢谢你的生辰礼,我很喜,我会好好收着这份礼物,收着你这一份真心。” 赵媛儿高兴得脸都红了。 她道:“姐姐喜便好,待我回去了,再练些别的字,争取明年给姐姐写一幅小字。” 沈轻稚想了想,道:“你自己去读书,到底不好理解,回头我给你挑些好读的启蒙书,再给你选几本字帖,你拿回去好好练,自己学到手里的东西,才属于自己,其他都是身外之物。” 赵媛儿听得认真,她使劲点头:“是,媛儿都记住了,谢谢姐姐提点。” 话说道这里,赵媛儿才缓缓开口:“姐姐,我如今正病着,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给吃的,身上还有病气,明若是去了听雅轩,到底给姐姐了晦气,实在不妥,所以我左思右想,明还是不去给姐姐了。” 赵媛儿看了看沈轻稚,见她没生气,才道:“故而我今前来,想着提前能给姐姐贺寿,给姐姐送上我准备的生辰礼,姐姐看这般是否可行?” 她会如此说,确实是不想去宴会。 赵媛儿本身也是个沉默的人,她不喜热闹,也加入不进去热闹,这宴会她若是去了,反而还会觉得不适。 一来她病还没好,看起来是在不好看,二来因为她的事,沈轻稚毕竟跟章婼汐有过一场锋,不管最后结局如何,总归因她而起。 她不出现其实是最好的。 沈轻稚见她如此认真,想了想,倒是点了头:“好,你若是不想去,便不去,我会摆宴不过是随了里的传统罢了。” 赵媛儿好生松了口气。 沈轻稚拍了拍她的手:“你不用想这些有的没的,你就好好养病,好好读书,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若是谁敢怠慢你,你就去寻端嫔,端嫔是个直脾气,你们也不用整里藏着掖着,有话就直说。” 赵媛儿心中大定,脸上笑意也多了起来。 “好,我都听姐姐的。” 赵媛儿这么说着,想了想,还是道:“姐姐,我平里都在碧云后殿,每见的也都是另外三名小主,之前我病了那一回,许多事我都不知,后来我才让杏花慢慢打听……” 赵媛儿声音很轻,她道:“当时是王淑女说,这点小事就不用惊动端嫔娘娘了,她开了口,纪淑女便也立即点头答应,最后还是李选侍犹豫了一下,也认同了网淑女的话。” 沈轻稚眯起眼睛:“也就是说,绕过端嫔去找御膳房是王夏音的主意?” 赵媛儿点头:“是她。” 沈轻稚若有所思道:“她跟端嫔之间,可有什么龃龉?” ———— 王夏音一个普通的侍寝女,能跟勋贵出身的端嫔有什么龃龉?这个当真是看不出来的。 赵媛儿听到这话,也若有所思地道:“姐姐,此事她们这么办,于端嫔娘娘有碍?” 沈轻稚笑了。 她手中捏着一粒瓜子,慢条斯理把白的果仁剥出来,放在口中慢慢咀嚼。 “若是她们当时真的绕过端嫔去找御膳房或太医院,你能治好还好说,你若是治不好,有什么不测,这样端嫔成了什么人?” 赵媛儿并不笨,自从去了景苑,她就听了沈轻稚的话认真读书识字,待到此刻,沈轻稚三言两语,她就已经听明白了。 沈轻稚见她眼中并未有茫不解,便继续道:“这当然是往重里说,往轻里说,即便你无事,但她作为一主位,她里的小主被御膳房刁难她不知,病了她也不知,她是不是没有起到主位一的责任?” 里的女人们,她们的位份并非只意味着荣华富贵,在得到了利益的背后,她们也要尽到责任。 这跟公候勋爵世家的人们没什么区别,他们生来便享有荣华,可国家危难时,他们也要披挂上阵,以一己之躯保家卫国。 端嫔是一主位,她就肩负了碧云大小事务,包括住在碧云的小主们。 赵媛儿虽然知道这事,但她想不到那么长远,看不到这件事背后究竟有多波涛汹涌。 她以为自己吃坏了肚子闹了病,不过是小事一桩,是她自己倒霉而已。 沈轻稚笑了笑,继续道:“这事其实没那么简单的,你觉得自己不重要,但你是碧云的人,你身上出现的差错,因为吃食害了病,究竟是御膳房怠慢,还有有人恶意下毒?若是下毒,下毒之人是在碧云内,还是碧云外?” “若是此事一开始便禀明端嫔,端嫔顺着线索查一查,大概就能清楚始末,但是她并不知这件事,这就显得有些麻烦了。” 沈轻稚这么掰开来碎了一讲,赵媛儿才终于明白过来,她叹了口气:“姐姐,后真复杂。” 沈轻稚抿了抿嘴,还是轻声笑了。 她挑眉道:“后呀,说起来是为了争夺恩宠,可归结底是为了权利,我们只有一步一步往上爬,才能得到更多的权利,几位嫔娘娘可管一事,等到成了妃位,便能协理六事,那么贵妃呢,皇后呢?乃至太后呢?” 沈轻稚道:“大楚女子,虽也能读书识字,能鼎力门户成为女户,也能开设商铺,购买耕地,靠一己之力养家糊口,终归还是没办法真正获得权力。” 沈轻稚眸子里闪着微光,她的声音很轻,却氤氲着无穷的力气。“后却不同,你看几位太妃娘娘,再看太后娘娘,你大概就能明白,成王败寇四个字的意义。” “端嫔是个直人,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但她没有,旁人却不一定也没有,”沈轻稚道,“里的娘娘们各自都有各自的家族,各自都有各自的利益,也就我们这些侍寝女,才是一无所有的人。” 赵媛儿眨眨眼睛,在这一刻,她突然茅顿开。 “所以……所以陛下才会如此宠姐姐?” 沈轻稚又笑了一声:“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了。” 她道:“所以碧云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但似乎也没有那么复杂,看端嫔的态度,事情已经了结了,到这里结束就好。” 赵媛儿似懂非懂点点头,这话她听不太懂,但她却很信任沈轻稚,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她听话就行。 沈轻稚道:“你就乖乖养病,以后少跟那三个人掺和。” 赵媛儿羞涩笑笑:“她们本来就不喜找我玩,我也清净的。” 对于那三个人而言,赵媛儿是最没用的,她甚至都当不了帮手,不拖后腿就不错了,故而也没人来找她。 到了赵媛儿这个地步,平凡反而是最好的保护。 沈轻稚又叮嘱她:“你且记得,有事一定要来找我,别自己扛着。” 赵媛儿点头:“我知道的姐姐,姐姐最心善了。” 猛地被人夸心善,一门心思往上爬的沈昭仪咳嗽一声,直接换了个话题:“那纪黎黎要出门找御膳房,你可知是为何?” 纪黎黎在路上碰到她,简直太过凑巧了,她虽然是特地问过后纪黎黎才说了实话,但在路上偶遇,她不问反而就显得太过冷漠。 她去看望张妙歆,提前一就下了帖子,尚局也安排了暖轿,只要有心,都会知道她那要去长。 先要安排偶遇并不难。 赵媛儿仔细回忆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那我一直昏睡,醒来后才知道这许多,许多事都是杏花打听的。” 她扭头看向身边的杏花,杏花胆子也小的,但她到底没怯场。 杏花冲沈轻稚行过礼,才道:“娘娘,奴婢之前不敢明着打听,只能旁敲侧击,她们如何决定要去御膳房的事,小主已经同您说过了,奴婢大约记得,她们当时说因为小主一直昏,确实等不了了,才让纪小主急匆匆出了门,多的事奴婢也打听不出来了。” 此事跟赵媛儿有直接关系,沈轻稚又牵扯其中,故而赵媛儿醒了之后确实让杏花仔细打听过。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杏花又不能直接问,便也就只能问道这些了。 沈轻稚点头,夸奖道:“不错,你做的很好。” 杏花就跟赵媛儿一般红着脸低下了头。 沈轻稚跟赵媛儿又说了会儿话,见她面疲惫,便知道她要回去休息,于是便道:“我已吩咐了铜果,让她准备一些温补的糕点和炖盅,你拿回去连续吃上七,气血就能补回来,跟太医院开的药不相克。” 赵媛儿一呆,眼底立即泛起红云。 沈轻稚捏了一下她的手,扶着她起身,送她慢慢往外走:“我的暖轿不好送你,你回去的时候慢着些,等到你全好了,再来找我玩。” 赵媛儿要走了,酸涩和不舍终于还是涌上心头,她使劲儿眨眨眼睛,不想让自己当着沈轻稚的面哭出来。 她子过得好好的,不想让姐姐担心她。 沈轻稚笑着送她出了门,等她身影消失在巷里,这才回了寝殿。 戚小秋跟着她回了寝殿,伺候她坐下,才说:“看来端嫔娘娘的碧云也被人撬动了。” 沈轻稚点头,她轻轻敲着方几的桌面,发出咚咚声响。 她沉思许久,才道:“王夏音是瑞澜姑姑的外甥女,但瑞澜姑姑对她不如对你上心?” “是的娘娘,姑姑不太喜她,觉得她太能钻营,心思太多。” 沈轻稚嗯了一声,道:“那么她就不是替瑞澜做事,那会是谁呢?” 主仆两个说着话,钱三喜便匆匆赶了回来。 他整里不在景玉待着,似乎成天都在外面胡混,可外面的事他一件不少打听,沈轻稚知道的消息,大凡都来自于他跟戚小秋。 钱三喜一进来立即哎呦一声,给沈轻稚打了个千。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