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夏音此番是彻底懒得理她了,她丧气地摆了摆手,让李巧儿自便。 李巧儿就飞也似地从王夏音屋中逃了出来。 她刚一出王夏音的门,抬头就瞧见纪黎黎正坐在自己的厢房门前,正眯着眼晒太。 细碎的光落在她粉白的芙蓉面上,让她看上去也发苍□□致,脆弱可怜。 听到李巧儿的脚步声,纪黎黎睁开眼睛,见是她,便抿一笑:“巧姐姐,晨好。” 李巧儿好不容易过气来,见了她又是一顿,磕磕绊绊道:“晨好,晨好。” 之后,李巧儿就迅速回了自己厢房,再也不肯出来。 纪黎黎慵懒躺在躺椅上,她仰面看天,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 她的女莲花端了面出来,小声道:“姑娘,一会儿要开课,先吃早食吧。” 纪黎黎让她把面放到边上的方几上,然后便慢条斯理吃起来。 莲花其实也很忧心,但她到底还算沉稳,不像隔壁那两个那么咋呼,因此脸上还能维持住平静。 “姑娘,今的事……” 她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纪黎黎慢条斯理吃着面条,待到一碗面都吃完,她才轻轻叹了口气:“园缤纷,繁花似锦,谁又能知道哪朵花开得美,开得?” 纪黎黎继续抬头看天,眯着眼睛缓缓道:“这都不重要,能开过一年四季,才是真正开得好。” 沈轻稚自是不知因她之事,左侧厢房那边玩得好不热闹,她早晨舒舒服服用了一顿御膳房的手艺,然后便戴着太子殿下新给她赏赐的红石榴梅花簪,耀武扬威般地出了门。 一路上,往常对她答不理的人们,皆是弯行礼。 “沈姑娘早。” “沈姑娘晨安。” 沈轻稚眉目含,笑意盈盈,她身上那股朝气,似比的新芽还要鲜活。 “早。” 她一一回礼,客气温柔,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待跨过前后院的垂花门,沈轻稚正待快步进书房,抬头就见两道略显悉的身影立在门边。 一个高一个矮,一个胖一个瘦,倒很是相得益彰。 李大山面还是有些难看的,他眼睛左瞧瞧右看看,不肯往前走,倒是朱兴海颇为没脸没皮,他端着一张圆脸,很是讨好地往前走了几步,老远就给沈轻稚打了个千。 “哎呦沈姑娘,你看我这人,就是眼皮子浅,”他如此说着,一手伸出来,在自己右脸上啪地打了一声,“得罪了沈姑娘,是我不懂规矩。” 他说一句,打一下,不过两句说完,两边脸都红肿起来。 脸皮够厚,心也够狠。 沈轻稚脸上笑容丝毫未变,她依旧客气温柔:“朱公公,您这是何必,咱们都是一个院的人,自来应该携手共进,我好你好大家都好,对吗?” 这话说得很是大气,襟宽阔,让朱兴海打着脸的手都顿住了。 他脸羞愧,又往前行了两步,没有同她诉苦,也没有说些不知所谓的理由,他只承诺:“沈姑娘,此番我犯错,是我自己没用,以后再也不会。” “若是我以后再眼皮子浅,姑娘便把我赶出景苑,让我去杂役所营生去。” 这话说得够狠。 沈轻稚轻声笑笑,眉尾的明媚如同朝,让人如沐风:“朱公公,倒也不必闹成这样,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我们能同居一,一起为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分忧解难,是我们的福气,自来应该守好这份福气。” 沈轻稚话锋一转:“再说,我不过是个侍寝女罢了,哪里能把公公随意差遣?公公莫要同我玩笑。” 这一两句话说下来,朱兴海心中忐忑去了大半。 朱兴海几乎都要老泪纵横:“谢姑娘开恩,姑娘心慈人善,往后一定会飞黄腾达……” 沈轻稚打断他的话:“公公可莫要替我许愿,我担不起这般前程,不过公公也得眼明心静,得看清楚人事,以后办事才不会出错。” “我说的对吗?” 朱兴海心中再度打起了鼓。 沈轻稚那双漂亮的桃花眸子眼尾带笑,可那眼眸深处,却似氤氲着无边寒潭,透着一股子让人哆嗦的冷意。 言笑之间,摄人心魄。 朱兴海心中杂纷呈,却最终不敢再轻描淡写,他对沈轻稚低下了头:“是,姑娘说的是,我一定会谨记姑娘教诲,仔细行事。” “不让姑娘白白为我心。” 沈轻稚这才笑了:“朱公公,孺子可教也。” 她说着,看也不看一声不吭的李大山,领着戚小秋翩然而去。 待她们身影消失在琳琅珠帘中,李大山才僵硬着脸开口:“你何必……” 朱兴海脸微变,呵斥道:“闭嘴。” 李大山面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忍不住道:“你别忘了,是谁提拔你上来的。” 朱兴海却冷笑一声,瞥了他一眼,道:“她提拔你上来,却把你当个面团肆意磋磨,这一次咱们两个在前面打前锋,得到了什么?” 他顿了顿再道:“再说,我们这差事原也不是因她而来,都是皇后娘娘开恩,太子殿下仁慈,你可别忘了这些。” 说罢,他看也不看李大山,快步向前走:“你要不想好好在景苑待着,你自己作死去吧,别拉上我。” “我还得尽心尽力为贵人们当差。” ———— 沈轻稚上午的课上得异常平顺。 今是学琴,教授琴艺的是乐司的琴博士,她琴艺出众,教授细心,沈轻稚便听得很是入。 自然,她能受到其余几位或有或无的目光,她们或是好奇、或是嫉妒、亦或者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妒恨。 但沈轻稚却全不在乎,她一门心思听课,想要学会这一手简单的喜调,待到上午课结束,沈轻稚已能磕磕绊绊弹奏一曲。 虽不够动听,却能成调。 课毕,沈轻稚也不在书房多做盘桓,她利落起身,转身便要踏出珠帘门。 然而今却有人开了口:“沈妹妹。” 沈轻稚脚步微顿,她偏过头来,借着正午明媚的光看向开口之人。 王夏音往前走了两步,她眯了眯眼睛,脸上有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还没恭喜沈妹妹,得了太子殿下的赏,这在咱们景苑可是独一份。” 王夏音的声音一如既往动听,沈轻稚眉目之间的笑意也越发灿烂:“不过是侥幸罢了,姐姐若是得送,说不得太子殿下也会给赏。” “姐姐这般得殿下恩宠,不如也试一试?说不得就会得偿所愿。” 她如此说完,不管王夏音是如何脸,转身便走。 有了这个小小的荷包,沈轻稚在景苑的子可谓是翻天覆地。 一三餐都有朱兴海手下的小黄门亲自上门询问,每到饭时都殷勤送来,绝不叫沈姑娘等待半分。 在朱兴海的带领下,整个景苑都殷勤备至,沈轻稚不用张嘴说半句话,就能有人把她想要的东西双手奉上。 如此过了几,突然清闲下来的戚小秋对正在晒太打络子的沈轻稚道:“姑娘当真厉害,果然如同您所言,三五不过,子便好起来。” 戚小秋叹道:“如今就连吃用的水都有人早晚送,生怕姑娘为此发怒。” 沈轻稚手里飞快打出一个平安如意结,轻轻笑道:“我哪里会随意发怒,我这么好的脾气,自当是温和有礼的。” 这话说得颇有些逗趣,戚小秋那张寡淡的脸也跟着有了些喜气,她抿了抿,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原我来跟着姑娘的时候,同屋的姐妹都劝我,说留在尚局才能晋升,平白无故跑去跟着一个侍寝女做什么,疯了不成?“ 戚小秋跟了沈轻稚小半月,虽不能说全然看清沈轻稚的为人,却也能知道三四分。 沈轻稚不喜藏着掖着,一句话拐到昌平去兜个圈子,她要身边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这个子,其实同戚小秋最是相合。 戚小秋便也敢如此直言。 沈轻稚其实也有些好奇,她之前问过戚小秋为何会来自己身边,但当时戚小秋说人往高处走,尚局顶天就是管事姑姑,在里行走虽也体面,却到底不如宠妃身边的姑姑那般得势。 在得宠的贵人身边伺候,那是当真能横着走。 但现在,显然戚小秋是已经把信任付与她,给她说了实话。 戚小秋抬头看向沈轻稚,边缓缓勾起笑意,这般率真,才有些青少女的模样。 “姑娘,我来姑娘你身边,是表姑亲自同我说的,”戚小秋轻声细语同沈轻稚说了她跟瑞澜的关系,然后继续道,“咱们一同在坤和听课,我同你虽未亲近,但也知道你极好相处,因此心中并未如此抵触,于我来说,伺候姑娘和留在尚局,其实并无不同。” “既然表姑开了口,那我便来了,”戚小秋道,“就这么简单。” 有些事原本就是极为简单的,并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有那么多暗算诡计,戚小秋给沈轻稚做女,不过是上面安排罢了。 沈轻稚同眉目含笑的戚小秋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是啊,许多事就是这么简单。” 沈轻稚把手中平安如意结打上最后一个扣,然后把她轻轻放到戚小秋手心中。 “但你来了我身边,我便要让你过得比尚局更好,”沈轻稚眉眼弯弯,“这也是给瑞澜姑姑面子,对吗?” 戚小秋觉得喉咙有些哽,她深口气,闷闷嗯了一声:“是。” 沈轻稚仰头看向外面天光。 半月过去,此时已是三月中旬,的暖光在一阵又一阵的和煦光景里越发耀眼,枝头的新绿已经染了整个长信,姹紫嫣红的花儿风摇曳,彰显着自己妩媚的身姿。 盎然,柳亸莺娇,自是人间三月天。 沈轻稚微微合了合眼眸,突然问:“小秋,衫可曾送来?” 戚小秋道:“按姑娘的份例,衫有两套绣花罗,两套略薄一些的绢丝衫裙,前两尚局织绣所的姑姑就来问了姑娘的尺寸,这几应当就能送到。” 作为侍寝女,她们的份例是没得选的。 花样颜全凭尚局织绣所来定,只能给什么穿什么,没有多嘴的余地。 即便没有那帝后太子一家三口的和乐佳话,沈轻稚也会选那时送出荷包,为的就是今。 沈轻稚听了戚小秋的话,微微闭了闭眼睛,她似是在盘桓什么,又似有万千思绪,最终却还是缓缓睁开双眸。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