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纪伊的第一幅一两金画,便与先生执笔吧。” “多谢夫人抬举,然隐雪已不再画踯躅太夫的一两金——” “我的你也不画吗?” “是,即使是对隐雪恩情似海的夫人也恕难从命。” “恩情似海。”品珍馐美酒般地品这话,纪伊的际浮现出一个商人特有的微笑:“先生好伶俐的嘴巴。” 纪伊国屋笙文,看其屋号也知是自纪州发家。 的确,她光靠纪州特产的柑橘和盐鲑就获利小判数万枚,又早早贿赂只手遮天的柳泽吉保,做了多年御用商,亦是诸多大藩雄藩的债主。 江户传着一句话叫“纪伊打个嚏,江户湾就得海啸。纪伊咳嗽一声,任凭将军也睡不好”。这样的纪伊,真冬从来都心知肚明她的可怕之处。 酒碟放下,发出轻响,屋外一男一女随声进得屋来。他二人膀厚圆,皆有真冬叁倍宽还多,伫立身后,像座山。 “我说啊。” 踱步下座,来到真冬面前,纪伊抚过她的,又牵起右手细加端详,把每手指都摸过。 “到底是这手还是这嘴才叫踯躅太夫恋你恋得忘了自个儿是何等身份?” 眼递过头顶,真冬双臂随即遭背后两人钳制。 “真不画?” “是,恕难从命。”疼得牙齿打颤,真冬闭目回答。 富甲天下的豪商,真冬承认若无她捧场,隐雪于这大江户站不住脚。 她包下嫖资,确是才。然还是低估了她的妒火,高估了她对觊觎踯躅的这松雪真冬的容忍。 “你们既两情相悦,我怎好打鸳鸯……你二人不如做给我看吧,做给倾城屋做给吉原的男男女女看。” “夫人——!” 猛地抬头,猛地受下纪伊的一巴掌。 耳朵“嗡嗡”鸣叫,忍痛,真冬垂首呢喃:“恕难从命,夫人。” “除了这句外就不会再说点其——” “说好只逗逗她,夫人怎还生了真格的气了。” 帘帐那头飘来踯躅的声音,真冬寻声去看,可她眼冒金星,眼镜已被掌掴在地。 “踯躅从今以后是要长久服侍夫人左右的人,夫人真舍得因一卑的绘师就将踯躅的身子抛给那多人看?跌的岂非是夫人的颜面?” 听实她的话,真冬咽下口中血沫,“长久服侍……?” “这么高。”用手比划出一人高的长度,纪伊笑着说道:“吉原太夫,她的赎金最高。” 过去只把纪伊要给踯躅赎身的事作笑话听,靠耽溺酒来逃避不堪,直到这时真冬才醒觉已许久未睁眼看清现实的残酷了。 她逃了太久,也自欺欺人了太久。 在她的梦里,她已与坚定着她的女子拥抱了永恒。 “我包下你的嫖资,但你好像一分脸也没给我,隐雪。” “承蒙夫人关照,隐雪这两年尚有余钱。” “你也知是承蒙谁的关照才有今天。” 一手死捏真冬两颊,纪伊出壮汉间的佩刀。 “一两金,要不画,要不今后你就没手再画了。上回叁井要你画你倒应得快,如何这次不乐意了,是看不起我纪伊?” 刀尖明晃晃,脸颊,喉咙,再到口和肋骨,真冬觉得到皮肤的破裂仅在她用力不用力之间。 早该认命的,早该放弃对温情暖意的渴望。 一次又一次,这次又被谁抛弃了呢。 “隐雪,岂敢不画……” 伏身叩首,真冬勒令这卑的身躯臣服权贵。 她忽然想到,这种事,松雪一族是否做了二百多年,而那个人,是否有着同她相似的心境。 不会有吧,那人并不卑,也不会像她故作清高。 帘中莺歌燕舞,琴筝不辍。 帘外,真冬摊开随身的笔墨绘具,里头一枚踯躅求来的护身符,真冬收贴它于口。 “我并非难为她,想你看看你动心的女人是哪般货罢了,莫生气,莫生气。” “夫人说笑,踯躅何曾动心,踯躅一介娼,只对小判动心,她一师出无门的野狐禅绘师,踯躅为了什么?” 两个世界的人,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四目勾留,纠不清。 可真冬并未后悔,明如踯躅花的女子自她卑的一生中走过,留下了温暖和。 “先生,还请看好了!” 心的女子承她人身下,真冬拿起画笔,摸到手上的却是早已秃了的小毫。 舔声中,踯躅的叫声中,纪伊喊道:“明,先生会是全江户最优秀的绘师!” 闹剧闹至最盛,她心的女子看向她,桃花美眸中全是笑。 真冬亦报以微微一笑,带着小毫夺门奔逃。 无数拳脚与谩骂雨点冰雹般砸过来,这觉她很悉,她回到孑然一身,谁也不曾施舍过任何的儿时。 宝永元年初雪落下的这夜,她想这次,是她抛弃了她自己。 不是任何人的错。 【还请多多留言支持,谢】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