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讯号又出现了!” “放大画面!”,屏幕上的模糊雨境,两人从十三区一条暗巷中闪过,十分钟之前。 指挥车早赶到十三区,正绕着城市逡巡,“二队,三队集结,通知吴队长会合!” 讯号消失在堤岸附近,应该是进入了下水道系统,那里面错综复杂,也有一定的讯号掩蔽效果,对于困兽般的姜狩,选择这样一个地方藏匿合情合理。 唯一要紧的是速度,距他们逃离美术馆还不久,特机队的通讯正被专人全面封锁,姜狩无法求援,但时间一长,第五区,十三区的动静林东勋不可能被蒙在鼓里,他必须在特机队出动保姜狩之前将他拿下,否则功亏一篑。 沉重金属门锈蚀的表层绷开,发出锐涩声响,门后浊气漫出,里外皆冰冷,水泥阶梯延伸进入地底世界。 男人的脚步在前方,她摸索着墙壁慢慢拾级而下,水声很远,似乎在遥远的支线管道中动,此地只是一片有机房的浅滩。 眼前倏地黑,好像无来由的一张黑大网乍然覆盖,是从未经历过的全然的黑,她踉跄一晃,一下懂了,慌了,心里涌起无边无际的恐惧。 “姜狩,姜狩......”,双手着急惊慌地抓挥。 “我......我看不见了。”,真正的盲了,陷入彻底的永夜,以后就连晴空白也不会再有模糊光影,“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 他在她彷徨几乎踩入水前将她拉到墙边,却很快放开手,触生,所以即触即离,不让心的硬墙松动。 而这里,便是他们的终点了。 一场等待了十年的恶梦在今晚降临,夺走光明,夺走希望,她啜泣,到了真正的绝望孤独,他的沉默,他的放手。 水境深处传来不寻常的扰动,哗啦哗啦,四面八方有人踩水而来,她紧紧贴着身后的墙身体绷着,那已是此刻所能拥有的唯一倚靠,但姜狩没有移动,她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 “长官。” 林东勋点点头,视线落在那个女孩身上,柔弱惊恐,努力而徒劳地茫然四顾,但是那之中确实有种言语难辨的东西,一种深层的悲怆,是照片显现不出来的,正是这种悲怆引了姜狩吧?即使他自己恐怕也不明白。 “我是特机队副队长,林东勋。”,他开口,其余人不待命令,打开装备箱与武器箱,特机队专用铠甲,重五十公斤,能挡住钢芯穿甲弹以下的所有攻击。 既然要沉默快速地打击,雀捕螳螂,便不出动小队,姜狩一人,足矣。 “姜狩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的人,他是野兽,也只能作为野兽而活,这是他皈依的道路。” 星火瞬燃的甚至不知能不能称之为情的东西,太虚无,太虚幻,被谎言层层包裹,他放任姜狩走这一遭,便是要彻底将他带回正轨,不让心上魔壳长成。 “不!他不是野兽!姜狩!姜狩!” “他的杀,就是他的活,也只能这样活,他不能适应外界的生活,他也不可能跟你走。”,他是眼下秩序的结构之一,还是最坚实的那一种。 杀,就是活。 头盔罩上,夜视开启,一切都被笼罩在红之中,他又跌回一场又一场的红梦境,他没有回头看她,看那张悲戚的脸,抛去心中所有思考,他所皈依的道路,完完全全展现在面前,仿佛被淹没在深渊中的黑暗里,全然的存在,就是全然的黑暗。 “不要!姜狩!”,她不知道她能阻止什么,只徒劳地对着空得近乎恐怖的水道大喊。 第一次见面,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问她为何不恨他?当时她已经知道他不是野兽。 沉重钢铁没有停顿,踏碎水,渐行渐远。 寂静令时间都真空,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十几分钟,也似的甬道深处忽然传来炸响,因为距离,闷闷的像夏午后的雷,子弹开始密集扫。 身体仿佛被去所有力气,她颓然坐倒,好像连一点点证明柴薪曾经燃烧过的余热也没有了。 也许此刻鲜血已将整个下水道都染成红,沉默地在十三区之外汇入蒙河,条条生命如斯进大海。 不知道杀戮进行了多久,她被带上地表,就坐在堤岸边,雪雨停了,空气里竟然有股寒冷而清新的味道,土地很泥泞,但她知道,泥泞之后不会有应许之地。 沉重的,不再悉的步伐声音,在她近乎累极冷晕时走出那扇金属门,走出底下的修罗地狱。 任务完成,保安部二队三队,警察部支援队,全歼。 热烫的血还没冷,还在烧,原本麻木的疼痛却在看见她又被身体知到,四周是深沉的黑蓝,只有地表边缘滚了一层尚不明显的橘边,他下头盔,风扫过面颊,凛然里竟有一丝温柔的意味。 结束了。 林东勋点点头,嘉许,她立即被两人带上车,不知道为什么,在林东勋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直以来逃避的东西,不该去问。 “长官!”,但还是拦他,冲动快过心里矛盾。 林东勋的脸上出不意,但似乎不算太过意外。 “长官,她会去哪里?” 他知道他一整夜都在兽影发状态,此刻已近极限,那双年轻而疲惫的眼底,火焰仍在跳动,不肯熄灭,这是特机队最重要的资产之一。 他不允许他倾斜,难道,一个人生而为人的复杂东西真的剥除不了?一个单纯的人生难道不会更为轻松? “去她该去的地方。” 听懂了,心里涌起无边慌急,“不是要拿她辖制保安部?”,她的存在便是保安部与红尘会秘密合作的卑劣证据,为什么? “不能冒着她被保安部或红尘会劫走的风险,死人没有风险,这样能让保安部以为她一直在我们手上,不敢轻举妄动,这才是最稳妥的。”,他愿意解释,在保安部选中她的那一刻,她便从来都不可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你回营吧,今天就不用训练了。” 车队开走,他还征在原地,朝被黎明前最后一丝暗影制,比体疼痛更深沉的痛苦侵袭而来,开动车,几乎是完全茫然地沿着蜿蜒道路前进。 十三区向东离首都圈,那里地势低洼土层软陷,不适合大型建筑,因此荒凉一片。 杀戮时,时间过得很快,一秒一秒,在他过往的生命,少数几次知到了时间的魔法,心灵的撼动,看见她的第一眼,被几乎拉长成没有尽头的凝视。 手底方向盘猛一偏,吉普斜出道路,深刻胎痕刷地于泥泞中反向回转,掉头飙向城市边界。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