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出发那天,秦王亲自在南城门外送别出征的将士,预祝凯旋,鼙鼓动地,画角震天。 郑桑没有去看,只听说队伍浩,气凌霄汉。 夏天来了又去,但是暑热还没有完全消退,咸城的名士贵女最喜在燕山南崖溪聚会享乐。 此处林木茂密,又有清泉小溪,十分意。布几张小几,男男女女随意而坐,烹茶鼓琴,谈天说地。 郑桑在这里听到不少前线的事,大多是捷报。 当然,南溪谈会并不单单是为了畅谈古今,或为了展才华,或为了友,或为了讨趣,不一而足。 而来此处的女子,大多是为了相亲择婿。郑桑当然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来的。 中央青石台上,一位青年正在舞剑,挥砍如风,跳起一刺。 “你看你看!”一旁的郑雅看到彩,忍不住搡了搡郑桑,“好厉害!” “啊……哦哦,厉害厉害。”郑桑正在出神,魂没差点被推出来,敷衍了一声。 郑雅见郑桑又心不在焉,调笑说:“我叫你来可不是发呆的,你怎么不看?” 郑雅的婚事黄了,郑夫人想给郑雅另寻一门。郑雅想着自己也看看,就叫郑桑陪她一起来,一来她们两姐妹年龄相近,二来郑桑的追求也了了,可算是撞到一块了。 人是陪着来了,心却没来。 郑桑撑着下巴,看了一眼台上的人,评价了一句:“也就这样吧。” 不差,但是少了点男子的刚健灵活。若郑桑没见过更好的,大概也会和郑雅一般鼓手喝彩。 然而郑雅倒觉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郑雅偷笑,准备趁机探探郑桑的心思,问郑桑:“你见过哪个更厉害的?” 郑桑瞄了瞄郑雅,郑雅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郑桑有点局促,只说:“没有,就是觉得一般般。” “哦,这样啊……”郑雅煞有介事地点头应和,笑容不减半分。 “笑什么?不许笑!”郑桑气急,上手扯了扯郑雅的嘴角。 “好了好了。”郑雅捉着郑桑的手,哄小孩儿似的。 傍晚,二女一同下山回家。 刚进家门,一个侍女捧着一个信封给郑桑,说:“桑娘子,有你的信。” “给我的?”郑桑长这么大,从来没收到过信,有点受宠若惊。 “是,驿使送过来的。” 郑桑拿过信封,翻过来一看,正面写着“郑桑亲启”四个行书。撕开口封,里头只有一张薄纸,普普通通,折成两下。展开,四个相同笔迹的字的映入眼帘。 芳龄永继。 尾处,是来信人的落款——秦徵。 旁边的潇潇探过来头,看到这四个字,好奇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郑桑推开潇潇的脑袋,摩挲着信纸边缘,莞尔一笑,“长命百岁的意思。” 长命百岁潇潇知道,是生辰时候说的吉祥话。 潇潇觉得好笑,“娘子的生前几天就过了,这个时候才来信。” 秦魏锋的战场,离咸城有千里之遥。普通家书,要两个月才能送达。两个月前,正是秦徵生辰的子。 郑桑才不会自作多情以为秦徵知道她的生,不过是那年在钟山避难时她提过一嘴她生在七月。大抵是秦徵自己过寿时想起了,就送了一封信来。 权当一个意思。 现在是七月,距离半年,还有叁个月的时间。 郑桑心里默默算着,将信笺又折了两下,进间的香囊袋里,里头还有秦徵那块玉。 “潇潇,替我研墨。”郑桑说着,提起笔,准备回信。 然而落笔那一刹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郑桑惆怅地趴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画,乌、蝴蝶、小鸟,就是不知道该写点什么好。 画着画着,人就趴着睡着了。 一封信,写了半个月。 天气渐冷了,记得衣防寒,他素来仗着体魄年轻而蔑视寒风。军中的饮食大抵是不如咸城的,但也要记得好好吃饭,尤其是劳心劳力后…… 想说的话太多,又不那么适合郑桑对他说。万语千言,最后凝成四个字: 平安康顺。 加上名字落款,同样是六个字,也算对等,郑桑暗想。 用面糊封好口,郑桑叫来潇潇。 普通的信件,十有叁四会中途遗落。越远,丢的概率越大。所以郑桑叫潇潇先去公主府,问问许秩有没有办法送到秦徵手里。若是不行,再去驿站找信使。 不出半个时辰,潇潇去而复返,手里却还拿着郑桑写的信,面悲戚,眉皱成一个八字,苦哈哈的。 “许循之没办法吗?”郑桑戳了戳潇潇的脑袋,“我不是叫你不行就去找信差吗,怎么又拿回来了?” “娘子……”潇潇低头,不敢看郑桑的眼睛,哽咽着,“公子徵……死了!”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