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庭莫名觉得匣子烫手,瞟了眼顾辅成,见他已然背过身去。 “你现在打开,看看上面写的是何内容。” 顾云庭打开,匆匆扫了几眼,眉目深沉,他将东西放回匣中,半晌没有开口。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这道旨意务必留好。” 顾辅成踱步至窗前,内侍皆被遣退出去,殿内只他们父子二人。 静谧无声的大殿,龙涎香袅袅漫漫。 “但愿此生用不到。” 顾云庭挑眉,沉声问道:“父皇是要我节制太子?” “他不只是太子,更是你大哥!我希望你记住,顾家的天下后会握在他手中,前提是他能权衡朝局,能将这天下料理太.平,若不能,你需得站出来,扶持他或者取代他。” .... 黑漆马车驶离城,朝着顾宅悠悠走去。 帘幔内的人撑额冥思,白皙的脸上蓄着冷凝,忽然,马车一晃,他抓着车壁勉力维持坐姿。 “怎么了?” 此地守卫森严,是金吾卫经常来往巡视之处,顾云庭竖耳倾听,不见回应,立时靠在车壁,避开车帷处。 刚靠好,便听见一声鸣响。 箭矢穿过车帷斜进对面车壁,箭尾嗡嗡震动。 他屏住呼,又是一支箭来,长荣急急握住缰绳,不管不顾朝着前方奔驰。 明晃晃的灯笼摇曳拉扯出诡异的影,车轮隆隆而过,两侧黑黢黢的高墙后,骤然跃出几十名黑衣人。 秦翀和关山浴血奋战,然力竭不敌。 在金吾卫赶至时,那马车已经被成了筛子,不止如此,黑衣人从上方倾倒桐油,一把火,瞬间焚了。 马车燃烧之地,与柴草连成一体,火势迅速蔓延开来,烧到临近的木头,草堆,熊熊大火将半边天都点亮。 潜火队陆续赶到,灭火后,车上只搬出两具看不清情形的尸体。 顾辅成收到消息,起初是震惊,后边便是怒火掩盖下的怀疑。 尸身全毁,他亲自骑马过去,用长剑挑开漆黑的废墟,看见被烧成灰烬的紫檀匣子,里面的物件早已烧的看不出模样。 他倒退了一步,僵硬地看着马车,又看了眼地上的人。 才分别短短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而已。 他以为是二郎的死遁,奔来前他只是这么想的。 但是焦尸上的衣料,体型,以及叮嘱他不可离手的诏书,全在这儿。 口有一股热往上顶,他用力咽了咽,忽然猛地往前弯,鲜血出。 “陛下!” “叫太医!” 顾云慕抄起长/出门,正好看见王楚良从外急急赶回,他眸中闪着怒火,当即抬手掷出长/,王楚良没来得及避开,长入肩胛骨,他向后倒去,捂着右肩痛苦的抬起头。 顾云慕已然走到跟前,将那长/猛地拔出,咬牙切齿道:“我说过,不准动二郎!” “殿下,不是属下干的!” 王楚良想要辩解,却见顾云慕青筋暴鼓,一副要将他剥皮啖的凶狠样子,他吓得打了冷颤,这才知晓顾云慕先前说的话不是场面话,而是认真的。 “金吾卫抓了两个人,回头你去看看,是不是你的手下!” 顾云慕的尖抵在王楚良喉间,猛地扔到一旁,大步出门,余音却依旧盘桓在王楚良耳畔,如虎啸狮吼。 “若叫我知道是谁做的,必叫他死无全尸!” 顾辅成喝了参汤,已经转醒。 顾云慕转身又去倒,被他抬手阻止。 “看过二郎的尸首了吗?”嗓音暗哑衰败,带着一丝老迈的沉重。 顾云慕点头,“二郎他...” “你知道是谁做的。”顾辅成冷笑,眸中沁着寒光。 “大郎,方才下完棋我还告诉他,大郎不会杀他,因为你们是兄弟。” “父皇,我没有...” “你没有,你有没有纵容你的属下去杀他,你自己心里清楚!为了权势,便要做黑心肝的禽兽畜生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顾辅成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顾云慕百口莫辩。 回府后,即便没有查出事情原委,还是将那两个被金吾卫抓到的眼线悉数砍了头,喂了狗。 王楚良彼时惊得魂都没了,唯恐他一时恼恨连自己一并屠了,到底他还有一丝理智,在叫王楚良滚的时候,王楚良连滚带爬的滚了。 皇城为顾云庭办丧事时,顾宅亦是一片缟素。 而死遁的顾云庭早已扮作商贩的模样,乘着商船顺北上,夜漆黑,商船走了两,已经驶出京城边界。 之后便又转做陆运,驮着几车草药往北边继续行走。 待来到范地界时,他只觉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喜快活,又动忐忑,忍不住想她看见自己后会是什么表情。 或许惊讶,又或者厌烦,但不管怎样,他来了。 “郎君,前面有人。” 同样扮作扈从的秦翀关山折返回来,语气略有低沉。 顾云庭挑开帘子,往远处扫了眼,看见乌泱泱的军队,从北往南奔腾而来,他沉声吩咐:“别动手。” “是。” 裴楚玉是要到良乡和容城巡视,但经过驼药草的车队,不由多看了几眼,随后便翻身下马,径直挑开车帘。 马车内的人,面庞虚白,身形瘦削,病秧秧地靠着软枕,听见声音才半死不活睁开眼皮,虚弱的看过来。 裴楚玉皱眉,心道:又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病秧子。 手指松开,往后面的药草车走去。 “去哪?” 关山忙跟过去,拱手作揖道:“回大人,去涿州,送药材。” 裴楚玉挑起眼皮,看他一眼,伸手:“户籍和过所。” 关山双手递过去,看裴楚玉翻来覆去的检查。 随后扔给他,自行打开其中一袋药草,瞥了眼,又去看另外几车。 顾云庭等着,忽然听见一声询问。 “你们车上有婆娑石吗?” 关山怔住,忙摆手:“没有。” 便是这一怔愣,没逃过裴楚玉的眼。 他勾一笑,抬脚踩在车上,说道:“走吧,拉回军营查查,没问题再放行。” 关山着急,便要往外掏银子,被裴楚玉一把摁住,低了嗓音说道:“ 就要婆娑石,旁的不顶用。” 顾云庭咳了两声,关山过去。 素白的手指从内挑开帘子,病态的脸探出来:“大人,我们当真没有你要的药,除此之外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拿,只要我们有,但请大人不要为难我们。” 他又咳了几声,咳得五脏六腑颠位一般。 “我说了,就要婆娑石。” 裴楚玉凛着眉眼同他笑道,“你是主子,早点拿主意吧。” 明摆着强取豪夺。 顾云庭只得屈从,恹恹道:“那我们便随大人走一遭,任凭大人反复搜查。” 如此,裴楚玉便让官兵押着一行车马浩浩折返涿州城外的营地。 宋元正同属下布防,听闻他押了药材商贩回来,不由咦了声。 裴楚玉挑帘,大马金刀坐下:“看着是个病秧子,没想到脾气还倔。” “你押他们回来作甚?”宋元正很不理解。 裴楚玉神秘一笑:“这你都猜不出?” 宋元正觉得他的笑有点恶心,打了个哆嗦走开些,“你那肠子弯弯绕,我哪知道你要做什么,总不能是抢人东西充作军用吧。” “我没那么跋扈,就想要他一点东西罢了。”说的他倒好似正经人,宋元正笑了笑,没理会,裴楚玉支着头颇为得意:“姮姑娘的父亲不是需要婆娑石来解毒吗,我打听过,只九月药肆有,每回还只那么一丁点,这哪够用。 我试探过,这支药队肯定有婆娑石,偏他们护着不肯给我,那我只能拉过来吓唬吓唬” 宋元正皱眉:“你是想讨好阿姮?” “你总算听出来了,就是这么个意思。”裴楚玉哈哈大笑。 “死了那条心吧,我不同意。”宋元正没好气,便要出门去放人。 外头士兵来报,上气不接下气:“将军,那人仿佛得了重病,快不行了!” 裴楚玉一愣,噌的站起来:“怎么不行了?” “属下听他随从说,他有个未婚在涿州,他此番前来,便是为了见她最后一面。” “未婚?” 裴楚玉嘶了声:.... 不会这么巧吧。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