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庭冷眼乜去,似要杀人:“滚!” “小郎君,你...” “再说一句,我叫人把你的头拧下来。” 老鸨当即闭嘴,门咣当从内合上。 顾云庭想不出顾云慕是何时给他用毒的,明明避开他触碰的所有东西,便是茶水也都自行斟倒,入口吃食,香料膏子,他长长舒了口气,只觉浑身血肆意冲,本无法集中注意力,他想不出哪里出的错,一抬手,桌上的茶盏掉落。 指尖抠进掌心,仍不下那股躁动。 他艰难走到前,将衣裳悉数解开,扔到地上,随后直躺在上。 双臂摊在身侧,长腿几乎触到尾,一丝凉意渗入,他紧闭着眸眼,强行使自己定心稳神,但也仅仅片刻,脑子里便由不得自己。 明晃晃的灯烛下,有个小娘子拢着衾被将自己团团裹起来,只出雪白柔软的小脸,乌发散开披在脑后,浓密的睫不时眨动,望着桌上的案录聚会神。 顾云庭眸浑浊,就那么看着半空着虚幻的人影。 她忽然抬起头来,冲自己甜甜一笑,乌黑的瞳仁雪亮澄澈,红那样软,那样红,的像樱桃,像的果,他咽了咽喉咙,想狠狠咬一口。 又舍不得。 “邵小娘子....” 光影猛地一颤,画面斗转。 光从半开的楹窗洒在桌案上,将那白皙的脸映照的透亮莹润,她披着一件对襟衣领绣兔的褙子,右手执笔,蘸了点朱砂,随后认真勾画,麻纸上的梅花点点簇簇,生动明,就像她濡的瓣。 顾云庭觉得自己疯了,眼睛总是下意识看向那处。 他伸手,食指几乎要碰到她的,她忽然抬起眼睫,半弯的眸眼盛着涟涟水光,声音柔柔,乖巧到难以置信。 “要吗?” 他的热血登时汇聚到一处,快要炸裂。 他当然要。 然就在他想抚摸她脸庞,握住她后颈的时候,手指猛然一空。 巨大的落差使他更加难受,皮肤滚烫,喉咙干的不成样子。 他翻身,从枕下出一把匕首,眼睛用力睁了睁,对准口,慢慢划开血痕。 疼痛使他稍微清醒,热血沿着膛外下,那股子焦躁,郁愤饥饿渐渐缓了一分。 他握紧匕首,每当气血上涌时,便从那割开皮。 如此三五回,他觉得自己通体冰凉。 有人叩门,他扭头瞥了眼,没有吭声。 没门闩,但关山和秦翀在外头守着,寻常人进不来。 就在他闭眸息的时候,吱呀一声轻响,细微的脚步挪动,一缕冷风跟着袭来,他打了个哆嗦,冷言冷语发问。 “谁准你进来的。” 女子走的很慢,似乎也在观察。 房中有血腥气,还有股难以言说的味道,她有一瞬的犹豫,便站在屏风后思量了少顷,随后毅然决然走出。 绯杭绸襦裙,裙摆拂过地面带起阵阵清香,臂间挽着泥金帔子,纤瘦的脖颈像一段青涩的枝子,高高挽起的发髻,簪着一对步摇,随走动晃开泠泠响声。 额间贴着花钿,带着绯面纱,只出一双圆溜溜的杏眼。 她走到离前一丈远,停住。 虽只瞥了一眼,但脑子轰隆一声,面庞火热,急急侧过身,几乎想立时避开。 却又猛地刹住脚步。 上有血,染透了白绸布,他手的颜不对劲儿,发白甚至发青。 竖起耳朵细听,仿佛连呼都极其微弱。 她心一揪,快步走上前,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倒了口气。 他白皙清瘦的膛上,划了数道刀痕,血水还在往外,那本就白净的面庞愈发没有血,病态的柔弱,像是没了活人的气味,右手还握着匕首,刀尖的血泛着寒光。 她扫了眼屋内布局,随后走到柜前,打开,从内翻出一摞纱绸,找剪子剪成长布条,随后攥着干净帕子擦他身上的血,刚碰到,便见他紧闭的眸子倏地睁开。 眼底深邃冷淡,像是数九寒冬的霜雪,没有一丝温度。 与此同时,那把锋利的匕首一下抵到她的脖颈,刀尖刺着皮肤,她一动不动,就那么淡淡望着他。 便见霜雪倏然飘散,像下了场雨,浓稠的墨晕开,薄雾缭绕,眼神变得离起来。 握着匕首的手往后一撤,他动了动,脑中时而模糊时而混。 “邵小娘子,你怎么又来了。” 他沮丧地闭上眼睛,语气中带着挫败的无力。 邵明姮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便垂下眼皮继续清理伤口,一道道划痕用了狠劲,翻开血的惨烈。 她忍不住皱眉,小心翼翼给他撒上伤药,用长布条裹上,手指触到他的脊背,他像是一具尸体,很是配合的抬起身子,一圈圈裹好,便见血水很快透出布条,他像是没有痛,面无表情的僵躺着。 邵明姮松了口气,想起此行的目的。 她解开间荷包,取出那枚金质鱼纹令牌,先是放到他枕边,又觉得太过明显,便想了想,抬起他枕头往下。 顾云庭忽然伸出双臂,猝不及防,邵明姮被他一把抱住。 她绷紧了神经,便觉得那手在发抖,拇指移到她眼尾,轻轻抚摸。 “咦?” 他发出古怪的诧异声,像是在纳闷。 邵明姮往外挣了下,那拇指不提防,被拽开。 她趁机站在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而顾云庭则将手指举到眼前,端望着,拇指和食指捻动,似乎在回味方才的触,然后抬头,惑的望向邵明姮。 “一定是梦。” 他浑身乏力,又冷又疼,脑中像是下了一场大雪,白茫茫虚无一片。 邵明姮找出被子,给他盖上。 他像睡着了,睫投在眼底青影。 “谢谢你。”先前只知令牌是出城通关的凭证,知道珍贵,但不知它如此珍贵,普天之下只有两枚,一枚在顾云慕身上,另一枚便在此处。 她该物归原主的。 “邵小娘子,我....”他呢喃不清,又一直不停的絮叨。 邵明姮蹙了蹙眉,低头侧身凑到他边,温热的气息袭来,他的声音像是雨后的青苔,一点点破开泥。 “我会去找你的。” “等我。” “石榴开花了...结果子时是你的生辰,我知道你不喜我...我也不喜....你喜石榴树,我知道...不是,你不是喜石榴树,你喜和你看石榴的人...” 邵明姮只觉一股热气传来,她想起身,忽被一双大手握住脸颊,掰正。 面对面望着那双朦胧昏沉的眼睛。 他的目光却落在她的上。 他想,这一次,一定要亲到。 于是他暗自鼓了鼓力,撑着上身起来,落在她的,意料中的柔软。 邵明姮望见他伤口沁血,本想推开,又慢慢抵到好的布条上,五指虚虚推着,任由他和缓的亲吻。 也只很短的时间,他“咚”的一下跌回枕间,彻底昏睡过去。 邵明姮没有动,坐在沿时,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团麻,心口狂跳。 她望向他虚白的脸,反手摸着自己的腮颊,很热,然后移到口,手掌都能受到那咚咚咚的声音。 “顾维璟,我没有喜你。” 她站起来,又很是认真的自言自语了一遍,“只是你对我太好了,而我没有任何回报。” “是觉得亏欠,不是喜。” 她说服自己,然后转身往外走,衣裙被住,拽的她往后踉跄了一步。 跌坐下去,双手摁到他手臂。 她咬了咬,狠心扯开,望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往后不要对我太好,我会理所当然,也会视而不见。” 她戴好面纱,出门时,关山忍不住小声道:“姮姑娘,你等殿下醒来再走,成吗?” 邵明姮摇头,淡声说道:“东西我放在他枕头下面了,麻烦帮我告诉他,不要找我,我现在过得很好,已经同旁人定亲了。” ..... 顾云庭是在巨疼中醒来的。 喉咙干涩的连气都疼,口发肿发,他微微起身,挣裂了一样,疼的倒下去,眼前一阵荤白。 忽然,他猛地睁开眼,看到口裹的布条,脑子一下清醒过来。 他记得,昨夜抱住邵小娘子,亲了她。 但,她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那么昨夜的人到底是谁? 他头疼裂,用手捏住眉心。 原以为能抵得住药的折磨,却不成想连这点定力都没有,昏了头才会抱住旁人当成是她。 想起昨夜的混账样子,他面如死灰,像一滩死水无望的凝视着帐顶。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脏了。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