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启的虚情假意让高宛宁听了恶心,她几乎猜到接下来他要说什么,果然。 “上元节灯会,妹妹打扮的好看些,咱们出去转转,没准就遇到姻缘了。” 高启能有什么拿得出手,够得上台面的好人家,撑死是狐朋狗友的妾室,继室,若当真听他的话去相看,这辈子都就断送了。 高宛宁不愿与他撕破脸,点了点头,柔声道:“哥哥的确是为我着想。” 高启心意足,又与她虚与委蛇的一番,自觉说的动情在理,没多时便兴致高昂的走了。 “墨,给我找出那件粉绣梅花暗纹的大氅。” 自打回京初次宴请,顾云庭约之后,高宛宁便颇有些难受,硬捱着不去找他,唯恐丢了嫡女的风范,在他心中落得个下作卑的印象。 后来得知他没去,是因为遇袭,那股子郁愤才稍稍缓解,便亲自去了趟顾家,但是没有见到顾云庭,反而被高兰晔留下说了好久的话。 高兰晔不喜她,明里暗里指她贪恋权贵,却又说的隐晦,她不好径直回怼,只能装着听不懂,敷衍过去。 后来想见他一面更难,他太忙了,不是在里教课,便是在大理寺忙到深夜才归,她便是再着急,也不会主动堵门求见。 她知道自己处境,再这么等下去,高启真的会把自己卖掉。 遂裹上大氅,乘车去了大理寺署衙。 “高娘子,您先做。” 下属端来热茶,笑盈盈的站在对面。 高宛宁道谢,问:“顾大人在忙什么?” “还是张家买官卖官一案,盘错节涉及的部门太多,至今都还有官员陆续供出,大人忙的昏天黑地,好几宿都谁在署衙公房。” 下属嘴甜,虽不知道高娘子来做甚,但他可听过,当年顾大人以为高娘子死了,亲自去昌平伯府祭拜,随后便大病一场。 这样的人,他可不敢得罪。 没多时,毡帘响,风刮进来。 高宛宁望过去,清朗凌厉的男人穿了件雪青窄袖长袍,领口系的严实,外面又披了件银白狐裘大氅,脚上的皂靴沾了雪,哒哒的往下滴水,眉眼比之前更冷,更淡漠。 高宛宁起身,略去他怔愣的一瞬。 “维璟,许久不见,你瘦多了。” 顾云庭啜了口茶,道:“案子多,没办法。” 尽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高宛宁笑:“都不叫我宛宁了。” 顾云庭瞟来视线,“怎么要来也没提前说一声?” “我若是提前说了,还能见着你吗?”高宛宁苦笑,“维璟大约这辈子都不愿见我了,不过本就是我自作自受,合该落得如此下场。” 顾云庭没有回应。 “维璟,你很喜她,对不对。”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叫顾云庭站起身来,面愈发冷凝。 高宛宁了然,跟着站起来。 “维璟,我一直不想告诉你,是怕你伤心伤情,我以为当初你们分开,于你而言是最好的结果,所以我宁可做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也不想叫你知道真相。” 她故意顿住,看见顾云庭眸中的怀疑,才继续开口。 “阿姮是不是忽冷忽热的待你?” “有时候温柔乖巧,看着你时深情缱绻,让你觉得在她心里你很重要?而有时候她又很冷漠,冷漠到本不在乎你想什么,介意什么,先前的深情然无存。 你是不是觉得抓不住她的心思?” 高宛宁轻笑,笑容里有颓败。 “维璟,我不曾想过有朝一要用这种法子来求你帮忙,但我实在没有路可走了。我哥哥要为我说亲,你知道他的为人,他所结的朋友没有什么正经人,若要我嫁过去,除非我死了。 我不求你娶我,但请你看在曾经的情分上,帮帮我...” “宛宁,我们不曾有过什么情分。”顾云庭冷冷开口,这些年他想的很是明白,越明白便厌恶当年的自己。 “我知道,是我辜负你的用心,我不配再提过去,但是维璟,我没有害过任何人,即便再也得不到你的心,余生我宁可孤独终老,我不想嫁人。” “所以你来寻我,究竟为什么?” “帮我打消哥哥议亲的念头,我不嫁。” “这不是我该管的。”顾云庭没有犹豫,淡淡望着她,忽然扯了下嘴角,“宛宁,你明明可以自己去说,但还是要来找我。 你在昌平伯府的地位,颜面,比其他任何事都要重要,是不是?” “抱歉,我帮不了你。” 高宛宁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滑落,她捏着拳头,心一横,说道:“你若帮我,我便告诉你阿姮为何不喜你。” 走到门口的顾云庭倏地站定,氅衣下的身体怔住,他咬到舌尖,却没立时回头,风吹动毡帘,这句话像是诅咒,一遍遍回在耳边,侵蚀他的思维。 他想赶紧走开,却又对答案迫切想要知道。 最终,他应声,“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像她心上人,尤其是那双眼睛。” 顾云庭难以置信的回头,脚底像是被藤蔓住,他僵着身子,深邃的眼眸涌上雾气。 高宛宁看到他的表情,心里既痛快又难受。 这一年多她尝尽人情冷暖,昔围着她献殷勤的妹妹们慢慢不把她放在眼里,京中官眷们更是势力,偶尔赴宴听他们说起是非,竟也不大避讳自己,那种讥讽之词,对她来说好比面甩了个巴掌。 辱,奇大辱。 ... 徐州的兵权将到顾家心腹王楚良手中,先前他在楚州做了不少事,深受顾辅成信任,此番破格提拔,已然在军中引起震动。 秦翀打了个哈欠,“郎君,大将军得晚几才能回来,说是徐州事务比想象的复杂,如今军中人心浮动,他得在王将军悉后再赶回京中。” “明早启程,去趟徐州。” 秦翀睡意全无,张着嘴确认:“去哪?” “徐州。” ...... 申萝定了亲事,对方是许氏娘家人,申萝的表哥。 她没甚高兴表情,也并不排斥,只是不像当初闺阁时,与邵明姮一起谈论宋琅的样子。 上元节,她拉着邵明姮去了酒楼,定在三楼临江雅间。 寒风挟着意扑面而来,申萝坐在美人靠,右臂打着扶栏,“阿姮,临近嫁期,我心中很是索然无味,没有一点心澎湃的觉,就像每回去舅母家,看见表哥一样。 他待我好的,人老实,偏木讷,跟我哥哥差不多,话少人好,其实适合做夫郎的,可我就是有点高兴不起来。” 邵明姮趴在夫郎上,拢着领口白绒绒的兔,“阿萝,平淡未尝不是一种幸福,你那表哥我小时候见过,的确好的人,关键对你好,我记得当时买了一串糖葫芦,旁人一颗都要不出来,他转头全给你了。” 申萝忍不住笑,“是啊,他总这样。” 过了会儿,两人搬来秋白,一人一盏,对着凄白的圆月,各自尽饮。 崔远本已经走过雅间,听见里面说话声,便叩门。 邵明姮和申萝见是他,便邀着一道儿喝酒赏月,崔远摩拳擦掌,又忙说明情形。 原来金陵通判之子窦玄也来了,现下正和杨文叔在隔壁雅间对酌。 故而五人聚到一起,外面烟火爆开,明如白昼,屋内也有过年的热闹气。 邵明姮头有些晕,从外面长廊吹了风,鼻尖有点酸。 “邵娘子,你别染了风寒。” 窦玄恰从净房回来,低眸看了眼自己的披风,二话不说解开,给她披上。 温暖骤然而至,邵明姮抬起头。 窦玄一下愣住。 小娘子的眼眸水盈盈的,泛着涟涟波光,她仰着小脸,忽然朝他伸出手,柔软的手掌覆在他的脸颊,紧接着,芳香入怀,她的热泪掉在他口,隔着厚厚的衣裳,就好像透进心里。 他一动不敢动,试探着低声唤她。 邵明姮哽咽,泣不成声:“你知道我等你多久了吗....” 窦玄彻底懵了。 而长廊尽头的暗处,顾云庭一动不动站在那儿,眸宛若晕开浓墨。 作者有话说: 啊!晚安! 顾大人:我觉得心有点疼。 第52章 ◎宋三郎是个什么人?◎ 光影朦胧, 烟花不断在屋檐上空绽开明晃晃的璀璨。 周遭热闹喧嚷,人如织,舞龙耍戏的队伍招来阵阵叫好, 江面浮动着花灯,将水映照在绯红之下,画舫沿着水缓缓行进,袅娜的歌姬为船内贵客助兴,只着单薄的襦裙立在船头翩然起舞,酥/如雪,纱幔似的衣裳沿着肩颈掉落。 笑声随之远去,与那潺潺水混作一团。 顾云庭就站在暗处, 目光冰冷的望着他们。 窦玄的氅衣裹住邵明姮的身子,从头到脚,她仰着小脸, 泪眼蒙, 素白纤软的手指贴在窦玄面颊, 随后,她整个人覆了上去, 边哭边伤心绝。 她在等谁? 顾云庭暗下眼神, 脑中想起高宛宁说过的话。 宋都督有三个小郎君, 阿姮便与最小的那位青梅竹马, 情投意合,若非邵家宋家落难,想来前年两人便会定亲, 成婚。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