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上的女子见状,弯了弯红,让人给他取来一双筷子。 焉九犹豫地看着递到眼前的玉筷,内心天人战。 众所周知,囚犯在上刑场前,总是能吃上一顿美味的断头饭。 猪仔在送往屠宰场前,也会被人喂得白白胖胖。 女子温声道:“放心吃吧,这顿膳食是王管事给我准备的,里面没加料。” 焉九依然没有动筷,有那两个馒头的前车之鉴,他不得不小心。 女子摇摇头,“看来我不先跟你把话说明白,你是不会吃了。” “王管事办事心切,把你带来的手段可能不太友善,不过我其实没有恶意……” 女子靠在椅背上,打量着焉九的五官,越看越意。 “我名方知意,乃长秋城城主之女。王管事把你带回来,是因为我需要一个长相俊秀,但与城主府毫无瓜葛的人帮我办事。” 焉九抬了抬眼皮,长离也竖起耳朵。 他们目前对现在这一关毫无思绪,谁知道这城主府大小姐说的事情,会不会跟通关的线索相关呢。 女子继续道:“半年前,长秋城里多了一处销金窟,名为浮香筑。起初,人们只当那是一座普通花楼,并不在意。但是从三月前开始,进了浮香筑的客人开始离奇失踪……” 焉九眼神微动,“大小姐若是想要查浮香筑,借城主府的力量恐怕更加便利吧?” 方知意垂了垂眼睛,“我的父亲,也就是长秋城主,也是浮香筑的常客。” 焉九试探道:“令尊……” 方知意坦然道:“父亲不许我查,发现我往浮香筑偷偷派人后雷霆大怒。不过做人子女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掉进坑里,万一几个月后传出长秋城城主失踪的消息,城中恐出大。” 焉九还有一丝疑虑,“既然只是查案,为何偏挑长相俊秀的?” 方知意轻咳一声,“浮香筑是娘子掌事,娘子偏好长相俊秀的少年,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打听到的消息……” 长离默然。 说到底,还是要焉小九出卖相。 方知意见焉九沉默,继续道:“本来我还担心王管事临时找的人中看不中用,不过看你能自己逃出府,应当有几分本事。” “若你愿意为我所用,我许你黄金千两。” “够你吃十辈子的蒸饼。” 方知意想到今天打开的包袱,补上最后一句。 焉九沉片刻,问道:“若我不愿呢?” 方知意摸了摸下巴,“这恐怕由不得你说不愿。” 话音未落,焉九忽然有些头晕。 他连忙用手撑住额头,看向主座上笑意盈盈的女子,“你——” 方知意笑意不变,“这桌膳食吃了是不会出事,不过光闻不吃,你大概撑不过一炷香。” 她将一叠花生米往前推了推,“吃两颗就好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 焉九憋屈地夹了两颗花生米,咬得嘎吱作响。 别说,这花生米还好吃。 长离叹了一口气,“焉小九,我们打也打不过,现在又受制于人,干脆从了她吧。说不准浮香筑里就有过关线索呢?” 焉九嗑了两颗花生米,那股晕眩散去。 他看向方知意,“你想我怎么做。” 方知意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两分,“我需要你扮作外地来的商人,去浮香筑玩乐,查清他们留住客人的手段,找到客人失踪的原因。” “你的身份背景我都会准备妥当,到底能查到多少东西,就靠你自己了。” “我会让人每三给你送一次花生米,你要是晕了就磕两粒。” “如果你喜蒸饼,我会吩咐人把蒸饼一起带给你……” 焉九顿了顿,“蒸饼就不必了。” 若不是因为蒸饼容易腹,气味又不如其他菜明显,他怎么会在跑路时带上一包袱蒸饼。 和焉九谈妥后,方知意就起身道:“我得回城主府了,剩下的事情,王管事会帮你办妥。这桌菜你可以自行享用,不必拘束。” 说完,方知意就离开了。 没了外人,焉九夹起桌上一只酥脆的烤腿,狠狠咬一口。 “险狡诈的凡人!” 长离悠悠道:“没准这就是无相阁的目的呢,让你知道当修士失去原本的力量,和凡人无一差别时,有多么举步维艰。” 焉九轻哼一声,夹起一块金黄的烤翅。 “我才不是被那个女人胁迫,我是为了长秋城的太平和我们的任务,才答应她的。” 长离看着他越吃越快,敷衍道:“是是是,不光如此,还有这一桌好菜的功劳。” 焉九将桌上扫了个七七八八,才足地摸了摸小腹。 这是他进入第七层后吃得最好的一顿了。 王管事仿佛掐着他用膳完毕的时间一般,焉九刚放下筷子,他就推门而入,带来了十几个托盘的装备。 数套符合商人身份的衣衫配饰,面额不等的银票、银锭,他需要记住的假身份的来历和相关情报等等。 一后,长秋城最大的客栈里入住了一位容貌俊俏,专做丝绸生意的外来客商。 当晚,这位焉姓客商就在住同一间客栈的另一名商人的邀请下,前往长秋城最出名的销金窟——浮香筑。 宽阔的马车里,留着小八字胡的朱富对焉九热情道:“焉小兄弟,来了长秋城,是万万不能错过浮香筑的。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的世面也不少,但是浮香筑,那真是这个!” 朱富竖起一个大拇指,出男人间心照不宣的笑容。 焉九不在意地说道:“不就是花楼吗,还能有什么区别?” 朱富拍拍他的肩,神秘道:“你去了就知道了,绝对不虚此行。” 一路上,焉九都在用拇指摩挲剑柄上的穗子,摸得长离浑身。 她忍不住开口道:“焉小九,你该不会是在紧张吧?” 一个出身归元剑宗这种清正门派的年轻剑修,没来过花楼这种地方,心情紧张也是可以理解的。 长离这样想着。 焉九拨剑穗的手指微僵,硬着脖子对着她比了一个口型:我才不紧张。 他,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大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能被一座小小的凡间花楼吓住? 长离受着剑柄上微凉的手指,在心里小声道:死鸭子嘴硬。 马车在浮香筑门口停下,朱富和焉九一前一后下了车。 长离一抬头,就看见面前一座雕梁画柱、飞檐反宇的致小楼,靡靡丝竹之声从楼中隐隐传出,勾得路人驻足停看。 朱富门路地带着焉九走入楼中,便有姿容秀丽的侍女莲步轻移,上前来。 “朱老板,晚上好。” 侍女朝着朱富微微福身,又看向焉九,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好俊俏的公子。 “这位公子看着眼生,可是第一次来我们浮香筑?” 朱富朗道:“这是我的朋友,焉九焉老板。” 侍女笑道:“焉公子看着一点也不像走南闯北的商人,倒像是出身世家的公子。” 焉九悄悄屏息,这浮香筑里的脂粉气太重了,刺得他鼻尖发。 他强忍住打嚏的冲动,正道:“家父年事渐高,不再适宜长途走商,才换了我接手生意。” 侍女引着他们往楼上走,身边时不时地经过几名身姿曼妙的年轻少女,看见焉九时都下意识放缓脚步,多看两眼。 侍女将他们引入一个清雅的包间,点香焚茶。 “两位稍作,我去请云娘。” 朱富舒适地往软榻上一靠,看到对面焉九板正的坐姿,哈哈一笑。 “焉小兄弟,我们是来这放松的,又不是来办正事的。” 焉九扯了扯嘴角,学着朱富的模样散漫靠坐,唯有衣袖下的右手紧紧抓着一缕剑穗。 长离在宽大的袖袍下闷声道:“焉小九,你再揪,我的剑穗就秃了……” 这时,包间的屏风门被缓缓退开,一道倩影婀娜而立,声音柔媚:“两位客人,晚上好。” 朱富一听这声音,身子就酥麻了一半,他看向门口的陌生面孔,用仅剩不多的清醒意识问道:“往不是云娘招待吗,怎么今换了人?” 屏风门前的女子轻摇手中的牡丹团扇,曼步走入,带来一阵浓郁的香风。 “云娘今有事,我便代她来了。若是客人不喜,我可叫其他的小娘子过来……” 朱富看着女子云鬓微斜,金钗晃动的妩媚姿态,眼神都飘了。 “娘子如此风韵,我怎会不喜?” “敢问这位娘子如何称呼?” 女子没有看搭话的朱富,勾人的眼神望向神情冷淡的焉九,红轻启,“大家都叫我一声,娘子。” 长离神一振,没想到第一,他们的目标就出现了。 此时此刻,憋了一路的焉九终于一个没忍住,打了一个嚏,将一室暧昧气息尽数打破。 他了泛红的鼻尖,“抱歉,我鼻子有些。” 娘子执着团扇的手微微一顿。 这是第一次,有男人在见她的第一面,就先打一个嚏的。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