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芯之前还洋洋得意自己抢走了张嵩这个潜力股,一次次在方棠面前炫耀自己和张嵩多么恩,现在想想,自己在方棠眼里就是个跳梁小丑! 张嵩算个什么东西,被废成太监了,听说身无分文被赶出了长源,而喜帖上的封先生,方芯不知道对方的来头,但是能接到方家的喜帖,身份肯定非同一般。 尤其是这喜帖还是父亲亲自写的,就说明封先生的身份丝毫不比方家差,否则父亲怎么可能这么重视。 “出去。”方棠冷声赶人,目光停留在喜帖上。 “方棠,你……”方芯恼怒的一瞪眼。 或许是之前被方棠教训了,方芯下火气,不甘心的转身离开了阁楼。 迟疑了片刻,方棠还是去一趟西街口,不是为了送喜帖,而是正式告知一声。 一个小时后。 “方小姐?”看到走过来的方棠,赵达明心里头咯噔了一下,莫名的有点心虚和不安。 “我过来看看。”方棠看了一眼表情有些不对劲的赵达明,他是个老实人,有什么脸上藏不住。 想到小钱的拜托,赵达明只能将心虚了下去,“方小姐,你请进,注意脚下。” 院子里,众人都在忙着,不过依旧偷偷的瞄了一眼方棠,人和人果真是不能比的,人家小姑娘这么年轻,一出手就是五百万。 他们累死累活一个月也就七八千的工资,看着多,可对比一下长源的物价和房价,这点工资一辈子也别指望能买套房,更别说户口还有孩子的上学问题。 方棠看了看四周,视线停留在旁边的货车上。 小钱和另一个工人正打算用小吊机将车上的木头搬下来,看到赵达明表情僵硬,就知道他不会说谎。 小钱慌了一下,小跑了过来,向着方棠解释着。“主梁被虫子蛀了,外面看着没事,里面已经蛀空了,不安全,所以就换了个新房梁。” “对,这是上好的老榆木,当房梁正好。”赵达明附和了一句,看到这木头的品相,赵达明就知道小钱的诚意,比起寻常的木头至少贵了两倍的价格。 方棠对装修并不懂,不过对木头她倒是了解。 修复师经常会遇到木制的老家具或者木雕、手串,老榆木的价格不低,当然她也不差钱,装修的时候就和赵达明说了不用省。 看方棠没有任何怀疑,小钱松了一口气,招呼着同伴将老榆木从车上卸了下来,又将地上壮老旧,表面甚至有点霉斑的横梁吊上货车。 “等一下。”方棠忽然开口。 赵达明和小钱心里头咯噔了一下,两人对望一眼,有种做贼心虚的不安。 方棠蹲下身来看着地上的换下来的房梁木头,直径有六十厘米,长度有十米,目测一下重量至少有一吨,表面有斑斑点点的霉斑。 “老宅子估计有些漏水,所以房梁发霉了,又被虫子蛀了,外表看着好好的,其实里面已经空了,不能当承重的主梁。”小钱赶忙的解释着,手心里却是汗渍渍的,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天气太热。 “小棠棠,你对着一发霉的木头发什么呆?”封掣趴在围墙上,笑眯眯的看着蹲地上,表情肃穆,眼神专注而认真的方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鉴别什么绝世珍宝。 术业有专攻,方棠擅长修复字画,对木头这一块不算太通,可不管是霉变还是虫蛀,眼前这木头的表象都不对。 雪白纤细的手指在木头上擦了两下,方棠看着指腹的灰黑的污渍,又放到鼻子前闻了闻气味。 方棠眉头皱的更深了,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耳朵几乎贴在木头上,以一尺为间隔,方棠敲击着木头,仔细听着声音。 闷沉的声音有节奏的回响在耳边,这房梁绝对没有被虫蛀过,不但是实心的,而且木头内部紧密,比起一般木头的密度大了很多。 “你这是干什么?”封掣右手撑在围墙上,身体凌空一翻就越了过来,不解的看着方棠,“这木头难道有什么玄机?” 方棠抬起头,清冷的目光看向赵达明,“横梁并没有被虫蛀空。” 被方棠当面拆穿了谎言,赵达明表情僵硬着,眼中充了歉意。 封掣一挑眉梢,“达明,怎么回事?” 小钱知道是瞒不住了,连忙开口:“方小姐,这不关赵哥的事,是我昨天不小心,差一点从屋顶上摔下来,手臂给铁钉给划伤了,房梁沾了血不吉利,我才让赵哥帮我瞒着,打算偷偷换一新房梁。” 封掣这两天没事就盯着这边看,自然也知道这事,不由笑了起来,“多大点事啊,你们还藏着瞒着,再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信,房梁沾了血怎么就不吉利了?” 有些人的确信,可是封掣相信方棠绝对不信这个,她杀过人,手上沾过人命,怎么可能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方棠看向小钱的左手臂,手臂包着纱布。 “小钱不是故意的。”赵达明脸歉意的看着方棠,心里头沉甸甸的,方小姐信任自己,可自己却骗了她。 方棠再次蹲下身,这才发现房梁底部还残留着一点没擦干净的血迹。 院子里一片安静,方棠一直没开口,这让赵达明这些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方棠是雇主,而他们却故意欺瞒,这要是遇到不讲理或者格霸道的,说不定前面的工钱都给扣下不给了。 封掣低着头,顺着方棠的视线看着木头上沾染的血迹,血迹已经干涸了,泛着乌黑,因为血迹不多,闻不到什么腥味。 “将胳膊上的纱布解开。”方棠再次站起身来,这一次的注意力却是落在小钱受伤的手臂上。 “方小姐,我承认我骗你是我不对,可是我已经尽了最大诚意弥补了!”小钱突然情绪动起来,脸涨的通红,发似的将手臂上的绷带扯了下来。 一道二十多厘米长的伤口,明显是被利器滑过的,好在伤口不算太深。 旁观的封掣玩味的笑了起来,在他这样的老狐狸面前,小钱愤怒的表情太假了,他这是用愤怒来掩饰内心的紧张。 “你说当时脚滑了,差一点从屋顶摔下来,抱住了横梁才没事,不过胳膊被铁钉划破了。”方棠平静的看,看了看小钱的身材,又看了一眼掀了瓦片的屋顶。 “方小姐,小钱当时真的危险,他双脚都悬空了,要不是抱住横梁,人就掉下来了。”赵达明赶忙的附和着。 这是意外,谁也不想发生,当然,他们瞒着方棠偷偷换房梁也不对。 “据你的描述,再结合你的体重,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手臂上的划伤绝对不会这么浅。”方棠目光平静的看着表情僵硬的小钱,“而且瞬间划伤,伤口从上到下的深度应该是相同的。” “但如果这伤口是你自己用铁钉划伤的,因为疼痛,伤口上面深下面浅。”方棠这话一说出来,小钱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小钱住心底的不安,死扛着回了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这伤口就是被房梁上的铁钉划伤的!” 方棠指着横梁上干涸的血迹,“血比人血颜更丽,气味也腥一些。” 方棠曾经接触过一本血抄经书,当时她仔细的研究过人血干涸后的状态,也用动物血做过比对,所以方棠判断出横梁上残留的血迹是血。 在房顶上检修的时候,只有小钱一个在,他先用铁钉划伤了胳膊,又将血淋下来,造成鲜血淋漓的场面,再用换房梁的风水习俗,让赵达明同意了他更换房梁。 其他人都听的云里雾里的,可是看小钱那扭曲的表情,只要有脑子的都知道方棠所言非虚,可是小钱这么费心的计划这一切干什么? “小棠棠,这横梁里面难道藏了什么宝贝?”封掣来了兴趣,兴奋的目光盯着地上壮的横梁木头,恨不能自己有透视眼。 方棠蹲下身用匕首快速的削了几下,横梁最外面发霉的一层被锋利的匕首削了下来,出里面的黄褐的木质,山水纹华丽而独特,一股淡淡的沉香味弥漫在空气里。 “这是别有天?”封掣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木头质地细腻,如同小婴儿的肌肤一般滑。 方棠知道这横梁有玄机,不过她也没有想到竟然是金丝楠木里最珍贵的金丝楠沉木。 在场其他人也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纷纷伸过头看了一眼,唯独小钱耷拉着头,神萎靡。 “看这泽和金丝,难道是金丝楠木?”封掣虽然不懂,不过也知道一点,“都说纵有珠宝一箱,不如乌木一方,这么大一不便宜吧?” 要不是值钱,估计小钱也会想法设法的将横梁换出去。 方棠点了点头,“金丝楠木因为地壳运动埋于土中,经过数千年的变化,最后才会形成金丝楠沉木,有市无价,这一目测有一吨,拍卖的价格不会低于三千万。” 嗬!众人目瞪口地的张大了嘴巴,就这一横梁价值三千万? 恢复冷静后,赵达明猛地抬头看向小钱,“你是故意的?” 脸青白难堪的变化着,小钱张了张嘴,却无法给自己辩解,余光扫到走过来的货车司机,见对方点了点头,小钱眼神一狠,“赵哥,对不起,这横梁今天我一定要带走!” 其他装修工人都诧异的看着放狠话的小钱,他计谋败了,竟然不知悔改,还要强行将金丝楠木抢走。 就在此时,小钱突然快步上前,一把勒住了距离自己最近的装修工人老田,手中的梅花起子对准了老田的脖子,“都是你们我的,你们让开!只要我将横梁运走了,老田就不会受伤!” 方棠和封掣冷眼看着小钱,他吼的声音很大,可握着起子的手却在发抖,整个人处于紧绷之中,看得出小钱就是个普通人,也是第一次干挟持人质的事。 “小钱,你放开老田,不要一错再错!”疾言厉的怒斥一声,赵达明这个老实男人第一次发火。 如果只是偷盗金丝楠木,毕竟失败了,小钱只是一念之差,方小姐或许就不追究了,小钱也就没事了。可他挟持了人质,这质就不同了。 赵达明认识小钱三年了,平里他跟在自己身后赵哥赵哥短的,赵达明几乎将小钱当成了弟弟,也不愿意看着才二十二岁的小钱走上歧路。 “赵哥,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没你这么好的运气,你娶了个白富美,可我呢?丈母娘要我买一套房子才将莉莉嫁给我,而且彩礼也要三十万,就算把我卖了,我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小钱赤红着眼,勒住老田的胳膊又收紧了几分,“赵哥,我不买房子,莉莉就要将孩子打掉。” 小钱声音哽咽着,眼泪从眼眶滚落下来,“赵哥你不知道,我妈她得了癌症,也就半年时间了,我爸死的早,是我妈一把屎一把的将我拉扯大,我妈唯一的愿望就是看我结婚生子,要是莉莉将孩子产了,我妈她死不瞑目!” 原本愤怒小钱所作所为的人此刻都安静下来,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谁能想到灵聪明、做事又勤快的小钱会这么苦。 “说完了?”封掣突然开口。 在小钱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封掣身影突然动了,速度极快,小钱还来不及反应,抓着起子的手腕已经被封掣一把抓住了。 手腕被反扭的痛苦席卷而来,小钱痛是嘶了一声,起子哐当一声掉地上了。 封掣将人在了地上,得到自由的老田捂着脖子咳嗽着,好在是虚惊一场,没有受伤。 额头撞到地上石头,鲜血顺着伤口淌下来,小钱绝望的嘶吼着,“放开我,放开我!” “小钱!”赵达明走了过来,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脸血迹,表情疯狂的小钱,“你差钱为什么不和我说,我借给你,你再错下去是要坐牢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看着小钱这样,众人都有些的难受,老田也嘶哑着声音开口:“达明,我没什么事,我这里就算了。” 现在关键是方棠这边愿不愿意松口,毕竟小钱要盗窃的是价值三千万的金丝楠沉木,数额巨大,一旦报案了,小钱这辈子就完了。 方棠其实并不在意这金丝楠沉木的,她现在不差钱,不过事情还是要问清楚的,“你怎么知道老宅的横梁是金丝楠沉木,是谁让你来偷的?” 封掣松了手,任由赵达明将小钱拉了起来,吊儿郎当的脸上难得出几分严肃,“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老实代也就没事了,难道你要看着你母亲重病了还去监狱探视你?” 小钱低着头,鲜血从额头的伤口滴落到地上,却是没有开口。 赵达明恨不能剖开小钱的脑袋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可看着他这样,赵达明狠狠抹了一把脸,硬着头皮开口求情,“方小姐,我先送小钱去包扎,你放心,我一定将来龙去脉问清楚。” 赵达明虽然子憨厚老实,可他又不是真傻,小钱明显是被人利用了,估计怕被报复,所以才不敢开口。 方棠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其实小钱不开口,方棠也已经有了嫌疑的对象。 看着赵达明带着小钱离开了,封掣踢了踢地上的金丝楠沉木,笑着打趣道:“三千万的横梁放这里可不安全,直接放到我院子里。” “好。”方棠同意了,刚好这里也有小吊机,足足有一吨重的金丝楠沉木就越过围墙放到了隔壁的院子里。 坐在客厅里,没见到蒋韶搴,方棠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心底那一丝丝沉闷的情绪被她自动忽略了。 “这天气真够热的,喝杯茶。”封掣将茶杯放在方棠面前,眸光诡谲一闪,像是不经意的提到蒋韶搴,“最近我们在找人,不过这么多天也没结果,估计最多还有一个星期就要离开长源了,这金丝楠木你可以在院子里放到我们离开。” 方棠上辈子被囚在岛上,很少和人谈,她大部分时间都在修复一件一件的古董文物,而剩下的时间她都在脑海里策划如何逃走。 被关了整整二十年,封掣和蒋韶搴可以说是方棠唯二的两个朋友,而因为山那一夜,她对蒋韶搴的情绪更为复杂。 乍一听到他们要离开了,方棠莫名的有点失落,不过瞬间又恢复过来,她早已经习惯一个人生活。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