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七在破空而行。 他的身下有一条白骨小舟。 白骨小舟下方白灵气翻滚,就像是小舟在水面上急行时起的水浪。 凌七的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他身上有数十道纵横错的伤口,伤口之中不再出鲜血,但是有数十道血红的光线始终不散,似乎一直在朝着他体内切割。 此时他这白骨小舟是朝着七宝古域的外围逃遁,是要直接逃出七宝古域去。 “难受,辛明。” 确定身后慕余等人没有能够追踪上来,他发了传音法螺,说道。 “……”传音法螺的那一头一阵罕见的沉默。 “吃大亏了?” 辛明的声音在数个呼之后响起,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两个解仙宗的修士,有三个厉害的蛊修,还有两个似乎还没有动用真正厉害的手段。”凌七缓慢而清晰的说道。 “知道了。” 辛明凝重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怎么样,要死么?” “离死也不远了,我要直接出七宝古域,如果地藏大华术都治愈不了我的伤势,你应该知道怎么找到我的尸身。”凌七说道。 他说这些的时候,面依旧是冷峻和平静。 就像他要面对的不是死亡,而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真的难受啊,凌七。”辛明在那头说了这样一句,然后道:“我知道了。” 凌七手中的传音法螺灵光黯淡下去。 凌七的眼瞳有些黯淡,但依旧没有绝望和惊恐的神。 死亡原本就是他们绝修最多要面对的事情。 从他和辛明被挑选成为弥罗道场的绝修的那一起,他们就在不断面对死亡。 他们看到了太多的死亡,他们甚至在试炼中结束过自己伙伴的生命。 所以对于凌七和辛明而言,生命是宝贵的,但死亡亦不过是归途,是赎罪。 他们不害怕死亡,只会努力的求存。 白骨小舟继续向前,在接近七宝古域的边界时,白骨小舟的威能近乎耗尽。 凌七又换了件飞遁法器。 一片微黄的骨片载着他冲出了恶障灵毒笼罩的范围。 他还在不断的咳血,异常鲜而诡异的红光已经深入了他的血,开始切割他的骨骼。 他的神并没有因为伤势的恶化而有所变化,但是突然之间,他的脸剧变。 那个白丹炉浮现在了他身前。 白丹炉之中的火光似乎没有什么异样,然而在他的知里,白丹炉之中火光的灵韵开始消失。 “那人的是什么剑罡?” “他的剑罡,竟然连圣骨异炎的真源都能损毁?” 他震骇的看着这个白丹炉,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没有将这白丹炉之中的圣骨异炎的真源消失和王离的真元联系在一起,只是将之和那道剑罡联系在一起。 因为之前在面对王离的那道剑罡时,他直觉王离的剑罡之中有一股让他都到恐惧的力量。 他再次发了传音法螺,道:“辛明,如果我疗伤失败死了,你不用来帮我收尸了。圣骨异炎毁了,若是你遭遇这些人,你要小心其中一名修士的剑罡,他的剑罡只是击中我这异炎丹炉,圣骨异炎就毁了。” “好。” 辛明又沉默了片刻,说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幼稚的烛火 辛明收起了传音法螺。 他知道接下来凌七肯定不会再和他对话了。 老五死了,凌七重伤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得下来。 那他在这七宝古域里,也再没有可以用传音法螺对话的人。 “真的难受啊。” 他忍不住又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然后看向七宝古域最中心的方位。 越是中心的地带,恶障灵毒越是浓厚。 再加上那条干涸的灵脉地裂之中涌出的风,一股股浓稠的恶障灵毒就像是巨大的鬼怪在跳舞。 他此时依旧没有那名被他们称为“黑树”的女修的线索,迄今为止,凌七的那些部下也同样没有发现这名女修的踪迹,但他有种强烈的直觉,这名被他们称为“黑树”的女修,或许就在七宝古域那条干涸灵脉的某处地裂深处。 …… 轰! 七宝古域的最中心地带,一座倒置在地的残破古殿骤然失去了平衡,轰然倒塌。 它的倒塌起了无数股燃烧着的烟气一般的恶障灵毒的涌,但它本身却在地面上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它的旁边是一道悬崖般的地裂。 残破的道殿顺着地裂的崖壁一路滚动,一路解体,最终变成无数的碎砾跌入深邃的影里,许久才响起真正坠地的轰鸣声。 三名修士的身影却在距离这座残破古殿不远处的影里显现出来。 这是三名很年轻的修士,他们的面容显得很稚。 他们身上的法衣都已经有些残破,身上都有些血迹。 面对着这座骤然倒塌的残破古殿,他们有些惊慌,但他们的眼睛里,却时不时的闪过倔强和坚毅。 突然之间,他们三个又伏低了身影,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身体贴近地面,让落下的尘土覆盖在自己的身上。 天空里划过巨大的影。 那似乎是一头身躯异常庞大的妖兽。 它身上的妖气甚至将附近的恶障灵毒都远远的开,这三名年轻修士周围的景物骤然清晰了起来。 距离他们很近的这条地裂里,到处都是残破的道殿。 这些残破的道殿大多都以倒栽葱的姿态填充在这条地裂里,数量之多,甚至使得这条地裂的很多地方都被填了。 很多大小不一的倒挂着的道殿就像是通往地裂底部的台阶,有些则像是卡在其中的悬空殿。 这些道殿残破却宏大,和这些道殿相比,这三名年轻修士的身影渺小得就像是影里的沙砾。 地裂的两边,地表上,也到处都是倒坠的道殿。 当年在争夺灵雨最为烈时,诸多大能的恐怖空间法术撕裂了虚空,其中有些位面搬运的恐怖法术甚至造成了天地倾覆的结果。 很多道殿甚至如倒挂的悬空山峰在这条灵脉的上方悬浮多年,直至这些大能的恐怖威能彻底消散,这些道殿才纷纷坠落,以各种各样的姿态撞击着这片已经被蹂躏到极点的土地。 这三名年轻修士显然并非是空中那头庞大妖兽的猎食目标。 巨大的影从他们头顶掠过之后,在南方很远处涌起一阵强烈的妖气震,数种不同妖兽的嘶吼声同时响起,然后很快消失。 受到远处的妖气波动之后,这三名年轻修士才慢慢的从尘埃之中爬起来。 他们稚但闪耀着某种说不出的光辉的脸上,再次浮现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然而这种庆幸的神在他们的脸上也只持续了数个呼的时间。 数道长长的影就像是残破道殿上滋生的青苔,缓缓的出现,然后清晰的落入他们的视线。 这是四名身穿着暗金法衣的修士。 他们分别在四栋道殿上出了身影,隔着百丈的落差,居高令下的看着他们。 他们身上的暗金法衣上不断涌出奇异的光晕,就像是一个个暗黄的漩涡。 这些漩涡里发出奇特的咕咕呱呱的鸣声,就像是有很多蟾蜍在鸣叫。 “还要跑么?” 其中一名修士右手抚摸着自己的左手手腕,充嘲的问道。 他的左手手腕上有一个金的镯子,镯子由四块扁扁的奇特金玉石拼接而成,每一块玉石上都雕刻着很复杂的花纹,就像是一座殿上长了长长的异草,草尖上都长着金的圆果。 “早知有今如丧家之犬般的姿态,又何必折腾什么背经离道盟?” 他看着三名并没有马上言语的年轻修士,脸上嘲讽的神越加浓烈,“你们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妄谈背经离道。” “那你们呢?” 三名年轻修士知道已经无法逃,其中一名背上鲜血隐隐沁出的修士毫不畏惧的直身体,冷笑起来,“视我们为丧家之犬,殊不知谁是真正的犬。” “世上那么多山,即便掀翻了一座,终究还有更高的一座。对于智者而言,自然选最高的一座作为靠山。”那名身穿暗金法衣的修士依旧把玩着自己左手的金镯子,笑道:“就算是犬,也要做追杀猎物的犬,而不要做被当做猎物的犬。” “我就不明白了,好好的人不做要做犬,而且就算是追杀猎物的犬,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三名年轻修士之中,另外一名修士鄙夷的说道:“谁都会死,从古至今,哪一个大能能够真正永生?谁会在意一名修士能活多长,在意的,只是这名修士一生中做过什么事情。” “那我也不明白了,你们做过什么?”身穿暗金法衣的修士笑了起来,“所谓的背经离道盟,在所有人看来,难道不是孩子过家家般的玩意?” “我们抗争过,我们不屈过,即便这漫天都是黑暗和强权,即便我们的生命只是风中随时吹熄的烛火,但我们的存在,至少也可以照亮黑暗一刹。”三名年轻修士之中,最先出声的那名修士肃穆的说道。 他说这些话没有任何思索,所以发出这些声音时,没有任何的停顿,显然这样的话语,已经在他们的心中回无数遍。 “照亮黑暗的烛火么?” “即便漫天都是黑暗,都要让人看到一丝光亮,让人记住曾有光亮?” “太幼稚了。” 身穿暗金法衣的修士用看着弱智孩童一般的目光看着这三名年轻修士,道:“千百年后,谁记得谁的抗争?谁活着不是要想想自己的将来,不想想自己宗门的将来?”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