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热水里的蛋捡进碗里凉一会,揭开锅盖一看,里面的馍馍软趴趴地塌了,面皮咧开,可以看到内里暄软的面团,海绵一样。 唐锦把碗筷端上桌,心情美好地享用早餐,面条清 却不寡淡,“好吃。” 陆沉给她剥 蛋壳,在桌子上滚一圈, 蛋壳一剥就落, 出 的蛋白,“我今天送你去学校。” 唐锦点点头,路上可以再多说会话,她觉得馍馍好甜哦。 教室里拢共二十三个人,选拔了些优秀的知青当老师,乡下连收音机磁带都少有,英语学习起来很费劲,唐锦有意藏拙,可她英语发音依旧是最标准的,英语成绩也名列前茅,她被选为英语课代表。 英语是高考的必考科目,本来对她冷淡的同学,开始对她态度热乎起来,时常要来向她请教,或是借她笔记。 别人好声好气地说话,唐锦也没计较那么多,为了学习生活愉快,融进群体总比被孤立要好。 “唐锦同志,我带了香椿炒 蛋,你要吃吗?” “我妈也给我做了萝卜干,她做的萝卜干可香了。” 三个女同学围拢过来,热情地邀请唐锦一起吃饭,暗暗有点不好意思,她们之前还在背地里说过唐锦的小话呢,认为唐锦跑来读书奇怪,还因为成绩好就 格高傲。 有那么一股子不服气,她们都是认真学习的人,凭啥比不过一个荒废学习多年的人。 没想到人家没在意她们的小心眼,回答问题的时候还 有耐心。 唐锦合上书本,拿上饭盒过去,两张课桌拼接起来,上面摆了几个搪瓷杯,内里盛了菜,饭盒是铁皮饭盒。 学校没有食堂,只有专门的大锅炉房,在教室偏角,每天早晨从家里抓把米面放进饭盒,放适量的水,蒸饭师傅再将饭盒叠在蒸炉上。 每个人的饭盒上都写了名字或是做了标记,临近中午,蒸饭师傅将蒸 的所有饭盒取出来,放在一个宽阔的石台上,下课的同学就挤进食堂去寻找自己的饭盒。 饭盒一个叠一个,找起来很不方便,但也没办法,因此拿错饭盒的事情时有发生。 在这里做事,那是肥差,有时候学生把饭盒放在那里匆忙走了,饭盒里的米面就可能少一 ,拿的少一点,并不容易被发现。 时 久了,蒸饭的人愈发贪心了,饭盒中少了些分量,总会有人发现,上周班上有个学生实在气不过,自己都营养不良,凭啥还养只老鼠,想冲去锅炉房要个说法,被人拦了下来,万一师傅记住脸了,蓄意报复,以后往饭盒里吐口水丢沙子咋办。 越是心眼小的人,越不能得罪。 随后找到班主任反映了这种情况,班主任又在开会时向校长提出,负责蒸饭的人是某老师的亲戚,那老师当场脸就涨红了,校长沉思过后,选择把人开除。 上面的人在重视教育,培养人才,他还指望学生们考个好成绩,可以顺利念高中,若是连饭都吃不 ,哪来的心思学习,读书要耗脑力的。 他校长还不能顿顿敞开肚皮吃呢,一个打杂的人倒是养得肥溜溜。 换了个老实的人顶上,这种情况总算收敛了。 大炉子蒸饭,饭盒里放多少水不好衡量,蒸出来的饭有干有稀,唐锦蒸的是高粱饭,菜没有拿去蒸,搪瓷杯盖子不稳,如果不小心 倒,就没菜吃了,把菜覆在米粒表面,蒸出来又没味道。 早上陆沉炒的菜,这会还有点温热,一般不用猪油炒菜,猪油会凝固,口 腻人。 被子里装了辣椒炒茭白,咸菜丁,两个馍馍。 有点偏咸了,用来下饭是好吃的。 女孩子建立友谊很快,凑一堆吃顿饭,再一起去上个厕所,渐渐就 络起来了。 唐锦下午五点左右放学,走四十分钟土路,回到家太 落山了,陆沉还没回来,近 都是早出晚归的,夕 只余一丝残影时才能看到人影。 她将米饭先焖在锅里,过生 吃丰盛一点,抓的都是稻米,稻米蒸出来更清香,米粒细润。 从柴堆里翻出几块厚实木柴,慢慢燃烧,就不用守在灶边。 她把昨天已经剁成碎块,去除腥味的骨头拿出来,煮过的骨头放得稍微久一点,今天再不吃就坏了。 只有过年那段时间蒸了香肠腊 ,烫了几顿火锅,吃得要好一些,这阵子饮食都比较清淡。 那晚上就多煮些 ,唐锦在锅中炒出糖 ,放入各种佐料,加上酱油盐醋黄豆酱,小火不断焖骨头,焖煮入味。 半边 加水没过,撇去浮沫, 汤就是喝个鲜美的味道,所有营养 华都融进汤水中,少量调料调味,保留最本身的鲜香, 放多了,反倒让 汤比较油腻,半边 完全合适。 这只老 质较柴,唐锦特地炖久一些,炖到 软烂 骨,再丢几朵香菇。 估摸着酱骨头和炖 快 了,唐锦踩上板凳,在房梁上切下两截香肠腊 ,香肠蒸 且薄片,腊 干煸出油脂,倒入茭白翻炒,腊 在油锅中变得透明,香得不行,茭白浸透了 的腊 香。 这边一炒 ,小砂锅里的汤也刚刚好。 铲上一点麦麸去喂 ,就听煤球朝门边跑去,鼻子耸起,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咕噜声。 唐锦警惕地打开门,外边探出来个脑袋,油腻腻的头发,麻子脸,眼睛不安分地 瞟,队上一个二 子,呵呵地找,“小嫂子,你家煮的饭太香了,一个劲往我鼻孔里钻,我咋闻着像 味捏?” 狗鼻子 灵的,故意趴那偷看,唐锦也不怕,没好气地说:“我家吃 怎么了,我家干活卖力,工分挣得多,过年分到的猪 多,双手劳动换来的, 怎么吃就怎么吃,那 不吃放着发霉吗。” “你家没 啊?跑来我家瞅来瞅去。” 唐锦理直气壮,叫人不好怀疑,谁知道她究竟什么时候买的猪 ,她吃 并不频繁,有些人屋里做的腊 也没吃完吧,她煮顿 并不突兀。 二 子找不到茬,他家吃不上 ,嗅到别人家的香味,稀罕极了,还想着能不能抓住什么把柄,结果唐锦凶巴巴的,有个当拖拉机手的男人,吃顿 确实不稀奇,站在这里就是讨人嫌。 深深 了口飘来的香气,舔着脸道:“小嫂子,那个,你可怜可怜我,给我来片 吧,我大半年没吃 了。” 唐锦冷笑,她给了那才叫奇怪呢,“谁是你小嫂子,脸皮厚不厚,哪家吃 不是数了又数,给你一片,我不就少吃一片。” “你要真想喝碗 汤,不如勤快点去河里捞鱼,捞鱼的人不少呢,别说你不行。” 唐锦把煤球唤了过来,煤球龇牙咧嘴,高高壮壮,一身皮 油黑发亮。 这哪里还敢赖下去,小娘皮凶得像母夜叉,二 子悻悻走了。 唐锦啪地将门关上,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院墙上爬 了荆棘,确定没人可以翻进来偷窥,还有煤球护家,守地严严实实。 小人难 ,以防万一,她尽量少做红烧 卤 等味重的东西,猪 煮汤,气味不会太明显,鱼 虾 可以在田里找,不容易引人注意。 想吃点好的都要偷偷摸摸,唐锦迫不及待黎明的曙光快点到来。 天边擦黑,青山只余剪影,陆沉浑身灰扑扑回来了,他念着唐锦过生,本来想早些回家煮饭,可上午已经请过假,下午疏通沟渠水田 秧挑泥巴,都需要人手,拖到了现在。 他迅速将脏衣服换掉,泼水 洗泥巴。 随意在帕子上擦干水,进屋帮忙端饭,手中的汤碗还热乎着,肚子咕咕直叫。 “媳妇,有腊 啊。”陆沉眼睛一亮,他最喜 腊 。 唐锦把香肠迅速装盘,“香肠腊  都有,我都听见你肚子在响了,再凉拌个野菜就开饭了。” 桌上堆了好几个盘子,酱骨头软烂入味,一嗦轻轻 骨,腊 肥而不腻,齿间留香,最后来一碗暖融 口的 汤。 饥饿许久的胃,终于得到了 足。 陆沉收拾完碗筷,灶里灌两把木柴,十来分钟水就烧热了,喊唐锦先去洗澡。 唐锦翻出睡衣,正要去浴室时,忽然瞥到梳妆柜上有什么东西。 一只口红,简单的外壳装饰,浓 的绯红 。 唐锦愣了愣,这是送她的生 礼物? 跑出去抱住陆沉,在陆沉耳垂上啄了口,“老公,你怎么会想到买口红,颜 真好看。” 陆沉耳 发烫,他去问了人,都说姑娘 俏,好打扮,喜 什么衣服眉笔口红手表 纫机,他考虑了一番,觉得口红应该最合唐锦的心意,家里梳妆桌也光秃秃的,就去百货商店买了支。 唐锦眼中带笑,只要是陆沉送的,她都喜 。 在陆沉耳边暧昧低语,“老公,我在澡房等你,你这边收拾快一点。” 陆沉手一抖,小麦 的脸慢慢浮上红 ,洗澡的动作却加快了。 澡房中溢出哗啦水声,唐锦捂 , 瓣被碾过,  丽。 第71章 承包 “唐锦, 放学回来了呀。” “在学校学了个啥呀?反正坐在教室是比泥巴地里干活轻松。” “哟,你手上还拿两张奖状呐!”田坎里扯稗子的人戏谑道。 唐锦抖了抖奖状,笑着道:“可不是嘛, 学期期末考试出来了, 我拿第一名, 老师给我发了奖。” 戏谑的人扯不出笑容了, 心里酸不拉唧的,唐锦跟他们一样只去上了个夜校而已,半文盲状态, 去年咋就一声不响考上高中,现在还考上第一名了呢?高中的题难不成跟小学一样简单? 其实生产队上也有几个孩子读初中的,但比起读高中,多数人更愿意直接考中专, 觉得上这个更省时间更省钱,毕业后一样能获得一份体面工作,风风光光去城里, 读高中时间拉的太长了,他们自然更想读中专学技术。 但考上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竞争 烈,如果一次没考上,还得接着复习接着考。 去年, 生产队的初中生们都忙着发奋复习考试,唐锦去上高中, 大伙真没怎么注意。 瞧见唐锦手中的奖状, 才恍然想起唐锦读高中了, 唐锦这种半文盲水平的人, 能去读上高中也是很让人意外了, 还拿了第一。 唐锦以前就是个脑子不开窍的,没看出有啥读书天分,按理来说,年纪越大脑袋越不灵光,咋还进步 快的。 难不成真打算考大学,不是读着玩玩? 众人之前都觉得唐锦读书 本图躲懒去了,没料到唐锦认真的。 几个人心头不是很畅快,毕竟看扁了的人认定不行了,结果人家 行的。 可区区两张奖状有啥了不起,说不定运气好碰巧考的不错而已,并不能说明个啥,考大学可没那么轻松,不是考个一次第一,就能考得上大学,大学生可不是随随便便捡得到的,做些不切实际的梦。 唐锦本来的确不介意别人背后怎么说她,可她某次听对面那个婶子跟柳 花嘲笑她,说话实在难听,这会摆 一下成绩,看着对方难看的脸 还是 的。 后面的人呸了一口,真当自己是准大学生了呀,得意个 ,队上的知青都考不上,唐锦凭啥考上。 等着吧,等读完高中还不是地里刨食的泥腿子。 几 电线 叉在头顶,麻雀抓在电线上叽叽喳喳 叫。 底下的人摸摸额头,啥子东西?斗 眼一看,摸到鸟屎,气得破口大骂,“挨千刀的,这群瘟鸟有本事下来!!老娘非打死了拔 烤来吃。” 周围的人一阵哄笑,“得亏鸟屎没拉你脑门上,不然你走鸟屎运咯。” 夏 炎炎,期末考试后有接近两个月的暑假,夏季农忙,路上田野中都是成片遍布的粮食农作物,笼罩在烈 的光晕中,田坎皲裂,野菜焉头耷脑,枝头偶尔传来几声蝉鸣。 唐锦加快了脚步,在这样的天气下行走,热得后背都是汗。 两年多来生产队在不知不觉也发生了些变化,田地渐渐分配,队上 欣鼓舞,为了年末提高收成,每家村民积极耕种,将全部热情灌注在农作中,连那些平时 磨洋工的人,都扛起锄头去田里松松土拔草。 电线杆矗立在开阔的道路上,全生产队通电,原本舍不得出电费的几户人家同样慢慢体会到用电的好处,晚上拉亮了灯泡。 陆续有部分知青离开红枣生产大队,也有一些知青选择在这里安家留下。 似乎变得空旷了一点,但 子还是照样过。 上半年初 ,一辆锃亮气派的小汽车驶进红枣队,接走齐润芳夫妇,引起一片哗然。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