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自明人还没清醒,说的话却是振聋发聩。 “我要拯救世界!” 白依竹将多了对翅膀的伏羲琴举到他面前。 “你还是先救救这琴,和你自己吧!” 云自明被没收了飞行法器,而显然他与裴霁是同样的境况,一走正道,就得被抓。 但老云一向有奇才,他借着修缮乐器的便利,将手上所有能动用的器乐都改造了遍,技术难度为零,基本就是点好保持平衡的小物件,再贴上一堆符箓。 然没学过物理的云自明,并没有考虑过物体自重,以及风阻对加速度影响。 他给自己拼凑出的这个飞舟,虽跑的比自己飞省事又快,但每个部件都有自己的想法,不光速度不一样,连跑起来的姿势都不太一样。 但云自明做的东西,还胜在牢靠,无论各部件如何自我绽放,都牢牢被捆在一起。 可怜云自明,如同坐在仓鼠球里的小仓鼠,从合出来连滚了好几天,若不是偶然碰到白依竹两人,恐怕降落地点都得等符箓灵气耗尽随机投掷。 裴霁与白依竹本来想去邱从云所在的天河镇煞门,如今带上了云自明,只好避开天音掌座,去另外一位合道修者看守的鸣沙镇。 这里虽是合属地,却极为偏僻,人也不多,这里是中原地区最大的沙漠地带。 鸣沙镇便建在沙漠中一小片戈壁滩里,这里有少量的植物和水源,却有一种仅产于此的高阶材料——金鸣沙,是构建芥子空间必不可少的材料之一,如宗门内的次空间密室,必须借由此物才能保持空间稳定。 鸣沙镇居民靠着这些金鸣沙,赚的盆钵,虽自然条件艰苦,但生活质量却不差,个顶个,都是隐形富豪。 而之所以鸣沙镇并不出名,是因为它进出的道路极为不便,三面都是荒漠,另外一面,隔着不到百里,就是山山脉。 这也是鸣沙镇另外一处奇怪的地方,山山脉就在荒漠尽头,却似乎丝毫不受荒漠缺水影响,其上植被郁郁葱葱,从远处看青到发黑,这也是它被叫做‘山’的原因。 鸣沙镇的人,没有一人敢踏入这片山脉里,与泽安镇不同,更为封闭的环境,往往才能更长远的记录某些东西,这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那座山脉里,藏着煞门。 裴霁三人来的时候恰是傍晚黄昏,鸣沙镇里到处都是炊烟袅袅,看不出半分应对煞的紧张模样。 比居民更忙的是合修士,他们不是在搭帐篷,就是在准备搭帐篷的路上,偶尔有老乡看不过眼,还会过来搭把手帮个帮。 因鸣沙镇是座贸易城镇,与泽安镇不同,对外地修士进出管的到不是很严。 三人顺利进了城,或者说,顺利进了这片帐篷群里。 裴霁问:“他们为什么不直接用法器房舍?” 修士手段极多,移动住宅不过是最简单的一种,合修士又有钱又还花钱,怎么会身上连个移动房舍都不装? 白依竹和云自明也是第一次来,自然也不知道,但有多事的老乡听到,便笑呵呵嘴解释。 “哎呦,一看就是新来的吧?也没个人,就闯,可是要仔细小命哟。” 裴霁觉得对方倒是不仔细自己的小命的,他可半点没隐匿修为,这么大一元婴站在他面前,他竟然语气还如此随意,放在旁的地方,修士皱皱眉,凡人就得死。 另外两人却是没他想的这么多,追着老乡问。 “我们是新来的合修士,怎么?搭帐篷还有讲究?” 老乡说。 “这里是沙子窝,旁的屋子着不了地,一晚上过去,风一吹,不是连人带房子都吹跑了,就是被埋了,帐篷不一样,耐吹,有绳子绑着,钉子扎的又深,就算是沙子挪了位置,帐篷也还在原地,埋不了!” 白依竹。 “哪里能买帐篷?” 老乡斜眼看他。 “你不是合的?还用买?去找你们领头的领啊。” 一听说免费,白依竹和云自明腾腾就跑了。 裴霁没急着去,又在镇子上逛了逛。 这片由尖顶帐篷堆出来的聚集地原本应该并不太大,只有五分之一玄机镇的面积,剩下外围的帐篷都很新,最多不超过二十年,明显就是后来合弟子们过来新搭的。 当然,现在最热闹的地方,也是外面这一圈,有卖兵器的,有卖防具的,买符箓、丹药的店铺更是是不少。 裴霁心中便有些慨,合人真是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把那地方活出热闹的烟火气来。 云自明和白依竹自己领帐篷,也没忘了裴霁。 ——找了片空地,就拉裴霁过来一起搭。 “二狗真人,你要睡在外面,明天就变成浪狗了。” 裴霁:“你闭嘴!” 三人没有搭帐篷的经验,但一力降十会,有裴霁这个元婴在,钉子打的倒是很深。 等歪歪扭扭的帐篷搭起来了,夜也深了,裴霁才想起来。 “我们不是来看守煞门的?” 白依竹点点头,说:“对啊,但有排班,我们刚把名字报上去,应该还得等一两天才轮得到。” 然三人都没想到,他们只等了两个时辰,便被沙地上的剧烈震颤唤醒。 “这就是沙?” 三人从帐篷里探出头,一脸茫的往外瞧,却见外面灯火通明。 裴霁目力好,一眼便看到自山处迅速飘来一面大旗,上面正画着人身蛇尾的合图腾。 紧接着,他便听到那人喊。 “煞门……破了……” 白依竹听他低喃:“你说什么?” 裴霁却一把掀开帘子冲了出去,以灵力放大自己的声音,急迫的大喊声传至每个角落。 “煞门破了!快逃!” 作者有话说: 结尾以修,啾咪 第二百一十三章 “煞门破了!快逃!” 震耳聋的大喊如同撕裂黑幕的闪电, 叫醒了所有睡中的人。 甚至连多披一件衣服都来不及,孩子们犹在半醒半梦间,就被爹娘一把抱出了帐篷。 裴霁可以看到每一个站在帐篷外的人, 他们恐惧的表情里掺杂着茫。 煞门真的破了吗? 煞门破了是什么样的? 自己,又该往哪里逃? 不过很快, 这种对不确定的茫, 就变成了对现实的恐惧。 比合修士更先映入众人视野的, 是画着合图腾的大旗。 ——一面染着鲜血的大旗。 “煞门破了!” 旗子好大, 脚踩金剑的合修士金红织, 就如同是挂在旗帜上的挂坠, 像极了合一关喜的风格, 闪闪发光,炫目又张扬。 只是如今这种炫目, 却是带着死神与绝望的血之花。 “快逃!” 合修士浑身皆是伤口,而比伤口更刺目的, 是其上萦绕不散的暗红浓雾。 他不敢靠近镇子,也不靠近任何人, 举着旗子的手在颤, 声音在颤, 漂亮眼睛里的光也在颤。 “我们守不住了!妖物出来了!” 直到他说出这句话,才真正叫醒了本以为自己犹在梦中的人。 在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中, 无数法器的宝光在帐篷间炸起, 法术敲击暗夜的破空声像是夜晚突来的鞭炮,彻底打破了鸣沙镇的寂静安逸。 漫天仓皇跃起的身影中,有别宗修士, 也有合修士, 而世代居住在这里的凡人们, 却没有飞天之能,只能含着泪收起自己的帐篷。 逃?他们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逃,他们不过是凡人而已,没等跑出这片荒漠,就会被身后的煞气追上,也变成那可怖且无知无觉的怪物。 裴霁看着逃窜的修士,又看看拼死带回消息的那位合修士,心中一时有些说不上的茫和挣扎。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苛责每个人的求生,但修士,到底该不该为了救世,为了救其他人,而牺牲自己的命? 如果不需要,那修士存在的意义又在何处?只为了飞升仙界吗?仙界又比凡间好在哪里,永生,难道就是修者修行的唯一目的吗? 裴霁看着那位举着旗帜的合修士,那位合修士也在看着他。 “是,裴霁,裴真人吗?” “对,是我。” 裴霁点头。 这位合修士说:“如果是你的话,这么远的距离,应该可以吧?” 裴霁不解的看着他:“可以什么?” 那修士笑了笑,深口气,轻声说。 “杀了我,可以吗?我不想变成怪物。” 裴霁这才仔细看了看对方,他应该是一直运转着自己体内的灵气,除催动脚下华丽的金剑外,让全部多余的法力都护住心口和头颅,好叫煞气不侵蚀自己的意志。 但他的四肢却在煞气的侵染中逐渐失去了控制能力,他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不扔下手中的旗帜。 “抱歉,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我杀不了我自己,你能帮个忙杀死我吗?” 他像是真的很怕裴霁会拒绝,解释的啰嗦极了:“不是我不想自爆,我怕我自爆了,鸣沙镇的结界会破,放心,我会用最后的力气控制住煞气,不会让它传出去。” 他一点儿都不像他自己想象中那么英勇无畏,说到最后,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哭腔。 “你会很快的,对吧?你是光灵,一下子就能烧死我的,你千万别犹豫,我怕疼。”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