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腿上一条长长的刀伤,自脚踝一直划到膝盖,皮 翻了出来,已经结了疤,但看得出来当时一定 了不少血。 桂右莲又展示出身上多处伤口,有刀伤,有淤青,有掐痕…… 桂右莲含泪道:“他在外面有了女人,要离婚,我不肯,他就打我。” 【不能离,离了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经历过章亚岚父母离婚这件事之后,赵向晚对这类家庭纠纷的理解比同龄人来得深刻。很多时候,女人深陷不幸福的婚姻里却不肯离婚,一是因为钱、二是因为孩子。 因为没有独立生活能力,因为没办法独自抚养孩子,所以她们选择隐忍。 她们总认为,只要坚守,将来男人总是发现她们的好,回归家庭。 殊不知正是因为她们太害怕失去,男人才会有恃无恐。 赵向晚没有纠结家暴一事:“告诉我们,垃圾堆放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桂右莲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要杀他。是他要杀我,你们相信我,他真的要杀我!” 赵向晚的态度很温柔:“我们相信你,你慢慢说。” 桂右莲的表述能力不太行,还是在赵向晚的引导之下,才慢慢将这个过程还原。 廖超勇与桂右莲是一对贫 夫 。 两人老家都在山南村的,从小青梅竹马,一起摘山莓、摸泥鳅,一起背着书包上学,初中毕业之后正赶上城市扩张发展,山南村归并进了星市望 区,兴办小工厂,两人便顺理成章招工进了酱油厂,有了城市户口。 结婚后分了两房一厅的职工宿舍,在八十年代算得上是人生赢家。 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随着那个废旧垃圾堆放场的建设,空气时不时飘散着难道了气味,酱油厂的产品质量大打折扣, 本卖不出去。 不久,工厂倒闭,工人下岗。 桂右莲怀过几个,都不幸 产,好不容易生下珠珠,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生怕她再有什么闪失。 桂右莲得了甲亢,需要长期吃药,没办法出去闯 ,于是拿出家里所有积蓄,让廖超勇出去做生意赚钱。夫 俩商量着,只要廖超勇赚了钱,就马上在城里租房子,一家人离开这个臭烘烘的地方。 万万没有想到,廖超勇这一出去,一颗心慢慢就野了。 一开始,廖超勇没有赚到什么钱,把家里所有钱都赔了个 光。 桂右莲没有责怪他,变卖了母亲留给自己的金手镯,又找人借了点钱,再一次 给廖超勇,嘱咐他在外面好好做。 廖超勇当时 地抱住桂右莲,一再保证自己好好干,将来给她和珠珠买大房子、买大大的金首饰。 这一回,廖超勇真的赚了钱。他攀上了一个搞水电管材销售的离异女人焦莉莉,两人合伙开店。廖超勇有力气、肯吃苦,负责进货、送货。那女人能喝酒、会说话,负责联系业务。两人配合默契,门店越开越大。 廖超勇有了新想法。 他要离婚,和焦莉莉结婚。夫 开店,利益捆绑更加紧密。 廖超勇也不遮掩,直接告诉桂右莲,他可以补一万块给她,酱油厂的房子留给她,但他要女儿。 或许因为人过中年,又经历过几次 产,女儿珠珠得来不易,廖超勇对女儿是真心实意。再加上焦莉莉不能生育,廖超勇对女儿势在必得。 夫 俩发生了争执,桂右莲对女儿 若 命,绝不可能放弃对女儿的抚养权。两人达不成一致,进入一个死循环。 廖超勇每周都会回来两趟,陪女儿玩耍、吃饭,每次回家总会和桂右莲爆发一场战争。廖超勇对她又打又骂,最狠的一次曾拿菜刀砍,桂右莲这个人也执拗,不管他怎么打、怎么说,她不反抗、不报警,只是摇头,坚决不离婚。 打完人,廖超勇终归还是舍不得女儿,甩下一点钱离开。 就这样拖到今年,眼看着明年珠珠就要上小学,廖超勇心里有点发急。上周回来一趟,再一次谈到离婚事项。 桂右莲依然没有松口。 廖超勇退让了一步,不过提出了一个要求:“算了算了,我真的拿你没办法。我可以放弃抚养权,也可以每个月给你抚养费,但是有一个条件。” 桂右莲只求能够把孩子带在身边养大,当时便焦急地问:“什么条件?” 廖超勇说:“晚上,你和我去一趟垃圾堆放场。” 桂右莲有点害怕:“那里荒了一个月,又脏又臭,只有一些收破烂的人过去翻捡,晚上你要过去做什么?” 廖超勇瞪了她一眼:“未必我还会把你拐卖了?告诉你,我有一批货,是别人偷来的,约好了在那个垃圾场一手 钱一手 货。这批货要价便宜,转手卖出去便宜不少,焦莉莉不肯和我一起过去,你陪我去。” 桂右莲听他说舍不得焦莉莉吃苦,却 着自己过去,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这个条件 惑实在是大。只要陪他去一趟,把货物装上货车,他就不会再和自己抢女儿,还能每个月给抚养费。 她犹豫着说:“赃,赃物?会不会犯法?” 廖超勇 声大气地说:“不犯法,怎么赚钱?你以为我给你们娘俩的钱,是大风吹来的?说吧,去不去?不去拉倒!” 于是,桂右莲同意了。 大约八天前,那是一个很黑的晚上。 月亮在云层里穿行,时而出现,里面隐没。 将女儿珠珠哄睡之后,和廖超勇一起走在去往废弃垃圾堆放场的路上,桂右莲一颗心七上八下:“你的货车呢?为什么要走路去?” 廖超勇的回答很不耐烦:“货车我白天就放那里了,大晚上的开车过去,灯一亮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你读书少、人又蠢,从来没出来做过事,什么都不懂,就不要再问了!你再多一句话,我就去法院起诉!我打听过了,像你这种没有收入来源的女人,法官 本不可能把珠珠判给你。” 桂右莲被他吓得脸 都白了,闭上嘴不敢再说话,可是绝望却像那泛滥的 水一样把她淹没。人穷志短,她没有赚钱能力,所以才会被他这样欺负。 垃圾堆放场的大门虽然挂着铁链锁,但因为废弃了近一个月没有人管,早就被捡破烂的人 坏,随便一拉就会下来。两个人打开铁门,走进那个管理室。 管理室里相对干净一些,角落里堆放着几辆垃圾推车,又脏又臭。垃圾推车上隐约能看到编码,这是政府资产,没有哪个敢偷。哪怕捡破烂的来来去去,依然还存放在这里。 脚刚迈进管理室,桂右莲便 觉自己的头发被廖超勇一把薅住,剧痛让她叫了起来:“啊——” 廖超勇恶狠狠地说:“闭嘴!” 他死命一拽,桂右莲身体向前一扑,踉跄摔倒,一路被廖超勇拖行。屋子里很黑,桂右莲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一边惨叫一边求饶:“超勇,超勇,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痛。” 黑暗放大了廖超勇心中的 恶,此刻他像一只凶兽,一路拉着桂右莲往前,月亮恰好在这个时候从云层里钻出来。 月光自窗户斜斜而下,这一刹那,桂右莲看清楚了廖超勇的脸。 那是一张与平时完全不一样的面孔。 面部扭曲、眼睛瞪得很大,闪着莫名的兴奋,他的嘴张得很大,仿佛要将 抑的那一份嗜血释放出来。 这一刻,女人的直觉令桂右莲终于察觉到了廖超勇的杀意:“你是不是要害我?你是不是要害我?” 廖超勇右手拖拽桂右莲往前,右手伸向管理室的 屉。 他拉开了 屉,从里面取出一把尖刀。 他转过头,冷笑道:“你死了,就没人和我抢珠珠!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这么多年来一分钱不赚,还敢和我抢珠珠?我呸!我给过你机会的,可是你没有珍惜。” 死亡的恐惧,令桂右莲清醒。 从来没有一刻,有这样的清醒。 她知道,今天廖超勇把她骗到这里,就是为了杀了她。 为什么要杀人呢? 一刹那间,桂右莲的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 好好说,不行吗? 不离婚,不行吗? 我们青梅竹马,拉着手一起上学,两家父母早早订下婚事,一起招工进厂,我们有 情基础啊。 为了怀孕,我 产三次,医生都说如果再怀就是赌命。可是我为了有个与你的 情结晶,咬着牙怀了第四次。怀胎十月,我在 上足足躺了七个月! 为什么要杀我呢? 珠珠那么可 ,你忍心让她没有妈妈? 你条件好,你要珠珠,可是我怎么舍得把珠珠给你? 老人都说,宁跟讨饭的娘,不跟当官的爹。你有新 ,你会对珠珠全心全意吗? …… 似乎过了很久,其余只不过一瞬间。直到拖拽挣扎间,桂右莲的手碰到一个硬物。 求生的本能,让她一把抓住这块砖头。 寒光一闪,廖超勇拿着刀向她 近。 “珠珠!”桂右莲忽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呐喊。 廖超勇一个愣神。 桂右莲猛地翻身站起,抄起手中砖块,狠狠砸向廖超勇后脑。 “扑呲——” 暗夜里,砖头带着凌厉之风,带着桂右莲 腔的怒火,狠狠砸在人类最脆弱的后脑处。 后脑下部,是脑干所在,是控制人的呼 、心跳的生命中枢。 一击必中,廖超勇应声而倒。 恐惧令桂右莲脑中一片空白,她嘴里发出尖利的叫喊,扑上去又补了十几下。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手底下这个人一动不动,直到她脸上、身上到处是血。 月光再一次倾泻而下,将这一幕血腥呈现在桂右莲眼前。 神智回复,桂右莲这才知道害怕,摔倒在地,拼命往外爬,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跑到垃圾堆放场的铁门那里,月光亮得耀人眼,桂右莲忽然停住了脚步。 ——就这样走了吗? 说到这里,桂右莲呆呆地看着赵向晚:“我当时就想,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杀了人,我不想坐牢,我还得照顾珠珠。于是,我又折返回去,我害怕他被人认出来,就把他衣服剥光,再在脸上补了几砖头,用小推车装上,丢到那口废井里。我又补了两车砂石,把他的尸体盖住,确认没有能够发现,这才把车子还回去,抱着衣服回了家。当时做这些事的时候, 觉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可是到家之后,却全身酸软,一点力气都没有,过了好几天了,手脚还在抖。” 赵向晚知道这种情况很正常。 极度的恐惧状态下,会 发出人类最大的潜能,所以瘦、病、弱的桂右莲才能反杀高、胖、壮的廖超勇。但这股劲过去,确认安全之后,整个人就会 力。 但眼下赵向晚关心的问题是:廖超勇用来杀她的那把刀去哪里了? 赵向晚抬眸看着因为回忆过去而 头冷汗的桂右莲:“那把刀呢?我们在管理室并没有发现有刀。” 桂右莲木头木脑地回答:“ 屉里不只一把刀,有两把,用报纸包着。我很害怕,拿着那两把刀出来,顺手扔进垃圾堆里。” 赵向晚皱眉:“为什么没把衣服也扔进去?” 桂右莲茫然四顾:“那,那是珠珠爸爸的衣服啊。”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