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舟一双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原谅?祖母失去了什么?父亲怎么不想想有人可能已经丢了 命,而我呢?我也失去了我的女人和孩子,你们关心过我吗?” 裴硕一向不理家事,对于这个长子更是很少过问,再加上裴衍舟十五岁上离家,父子二人这些年更是连话都没说上过几句,面对裴衍舟的字字诘问,他竟一时语 ,不知该如果回答,又气裴衍舟不知何时起这般桀骜乖戾,忍不住往他身上接连踹了好几脚。 “你明 一早就随我去林府道歉,”裴硕一边踹一边道,“你父亲还没死,祖母也还没死,何时轮得到你去林府胡说八道!” 裴衍舟身上的衣物本来就已经又脏又 ,在裴硕下了狠劲的踹打之下更是破碎褴褛。 而裴衍舟虽然跪着,脊背却仍旧 直,裴硕这些虚浮无力的拳脚对他来说 本不算什么,而他竟宁可裴硕能再打得狠一点,仿佛这样才能疏解自己的恨意。 “我已经去退了亲,不会再娶林家小姐,”裴衍舟死死咬了一下下 ,顷刻间冒出血珠,“父亲若要我再反悔,没门。” 裴硕被裴衍舟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便大喊道:“畜生,你这个畜生!来人,快来人上家法!” 底下人看这情形不对,也不敢在这会儿违逆裴硕的意思,便连忙跑下去拿侯府的“家法”。 这时里边服侍老夫人的赵氏也听见了裴硕的怒喝,便跌跌撞撞地从里面冲出来,跪倒在裴硕腿边。 “侯爷,那家法从我嫁进来时起便未曾看见动过,衍儿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他只不过是一时鬼 心窍,等他醒悟过来一定会后悔的,何苦对他动用家法啊!”赵氏哭喊道。 裴硕早已厌恶赵氏,此时又见面前的裴衍舟,于是更为看他们母子不顺眼,不仅不肯听赵氏的劝阻,反而也对赵氏不由分说地踹打了下去。 赵氏哪能比得裴衍舟,三两下之后就伏在地上起不来了,可是却不肯走,被人搀扶着起来瘫在一边。 裴家的家法是一块又 又重的板子,也不知被什么东西浸泡过,竟如铁板一样硬实。 裴硕指着裴衍舟道:“给我打!我不喊停不许停下!” 这样的板子,寻常打个四五下人便被震得受不住了,十来下便已伤重,如何能让裴硕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停下? 裴衍舟却只盯着那板子,一句求饶的话都不肯再说。 只有赵氏差点晕厥过去,捂着心口两眼直翻白,裴硕还有其他很多儿子,可赵氏却只有这一个儿子,赵氏甚至怀疑裴硕打死裴衍舟是为了给他喜 的儿子腾地方。 裴硕又派人扒了裴衍舟的上衣,取了一桶刚化开的雪水来当头给裴衍舟浇上去。 光滑坚实的背部肌理分明,点点水珠滑落下来,很快又被打下来的板子溅出外面,几板子下来裴衍舟的背已经皮开 绽。 裴硕听着板子的声音才算解气,一边来回踱步一边继续骂道:“区区一个女人,那只是一个妾,玩物般的东西,就值当你忤逆祖母长辈,好,是我平 里对你管教不够,那么今 我就打到你听话为止!” 裴硕笃定裴衍舟熬不过十下,便一直等着,结果等到打了十几下,裴衍舟还是没有松口。 裴硕一时更加生气不 ,竟想拿过板子自己教训,可那板子实在太沉,裴硕早被酒 掏空了底子,如何能拿得动,便只好作罢。 只是裴硕虽自己不打,却还让下人继续打,又狠狠说道:“我让你嘴硬,不肯求饶是吧?那就等你求饶了再停下!” 眼见着裴衍舟的背上已经血 模糊,裴硕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赵氏的哭喊已经变成了尖利的哀嚎:“侯爷不能再打了,再打衍儿真的要被你打死了!” 一直打到第三十下,裴衍舟再也撑不住,却仍不肯倒下,只用手撑着地面,背上的血迹已经在他身边洒了许多,可他除了紧蹙眉头之外,其余竟并未再有多余痛苦之 。 连打裴衍舟的下人轮番打下来都觉得累了,又怕真的把裴衍舟打死了不好 代,虽裴衍舟没有求饶,裴硕也没有喊停,他们却停了下来,气 吁吁地看着裴硕。 裴硕仰天长叹一声,想要再去踹裴衍舟几脚,可他背上的伤口实在骇人,竟一时找不到地方落脚,便也只能作罢。 赵氏忙吩咐人去把裴衍舟起来回觅心堂,可裴衍舟才刚起身,便推开了扶他的下人。 赵氏心慌意 还未发现,裴硕已经看见了,又怒问:“逆子你又要干什么?” 裴衍舟擦了一下从 角渗出来的血迹,身子摇晃了两下竟也叫他站住,又拾起地上的破衣裳往身上一披,霎时背上新鲜的血 接触到脏污的衣料,很快便染红了一片,又黏在了一起。 赵氏尖叫一声扑上去,忙把已经准备好的干净的衣服披到他身上。 裴衍舟亦是轻轻推开了母亲。 裴硕 近又问一句:“你要干什么?” “去找她。”裴衍舟道。 “好好,去找,娘这就派人去找,衍儿听话,先跟娘回房去,乖,”赵氏看着裴衍舟挨家法已经是撕心裂肺的疼,也知道裴衍舟大概是入了魔障,此时只能顺着他说,不然只怕会出事,“一定会找回来的,你回去治好了伤就能找回来了。” 然而裴硕闻言竟道:“找什么找,人都已经死了你去找什么?还不给我滚回觅心堂!” “是我害了她,”裴衍舟咳出一口殷红的鲜血,“一 没找到她,她就一 没死。” 赵氏又哭起来:“衍儿,你在说什么,害她的是那些山匪,你何苦把这罪孽往自己身上揽呢?衍儿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裴衍舟没有说话,他 腔中已经尽是血腥味,又不断地往上涌,皆被他 没下去。 他不仅没有为了卫琼枝而与祖母相抗,甚至没有在卫琼枝离开时派出更多的人保护她。 “别拦着他,让他去找,他也死在外面别回侯府!”裴硕说完便转身离开,进去看老夫人了。 赵氏在裴衍舟身后哀哀地哭着,一声声叫着“衍儿”,可裴衍舟却没有再回头。 他出了侯府又重新骑上马,朝着卫琼枝失踪的地方再次飞驰而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字数有点少,所以明天早上九点还有一更 谢在2023-09-05 21:02:50~2023-09-06 19:4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 的小天使哦~ 谢灌溉营养 的小天使:拂爷的小芙 5瓶;白写墨锦 2瓶;张张、我是糖果味的 1瓶; 非常 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逝水 ◎我家……在京城◎ 卫琼枝掉下山崖后被树枝挡了一下, 然后摔进了河水中,河水又冷又急,却因是冬 并不是特别深。 卫琼枝喝了几口水, 却仍不忘用一手死死护住肚子, 她 本不会水, 另一只手只能胡 拍打着,眼见着就要沉下去,一个浪头拍过来, 又将她往前冲了一段路,竟叫她抓住了岸边的一块尖石。 可卫琼枝的身子还在水里, 凭着她的力气 本没办法把自己拉到岸上去,她又不敢大喊怕再把山匪引来, 只能咬牙死死撑着,努力不让自己被冲走。 河水使她的身体越来越冷, 卫琼枝的眼皮也开始不断打架, 想要在冰冷的河水中闭眼睡去。 她想她已经撑不住了。 就算车夫几个能回去侯府报信, 她也撑不到裴衍舟来救她了。 裴衍舟…… 真的会来救她吗? 混沌中,卫琼枝仿佛听见自远处传来一阵飘渺的乐声, 好像是谁家在嫁娶。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了裴衍舟与林娴卿成亲的场景。 卫琼枝无力地笑了笑, 忽然就累得很,只想赶紧逃离。 就在她晕厥过去的时候,一只温暖干燥的手忽然将她拉住, 见人已不省人事, 无法再把她拉上来, 便索 跳入河中, 一手仍是拉着她, 一边却绕到她身后,将她整个人牢牢托住。 …… 等到卫琼枝稍稍有意识的时候,她周身已经不再寒冷,似乎是躺在某个地方,她想睁眼可是却 疲力尽,一动都不能动。 卫琼枝无法,只能在黑暗的虚空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着走着,她发现自己竟然只有五六岁时的大小,小小的手,小小的脚,卫琼枝低头一看,却见地面忽然如铜镜一般,倒影出一个女童圆乎乎的脸蛋。 女童穿着她去了侯府之后才见过的绫罗绸缎,头上戴着一顶金灿灿的 花闹蛾冠,她一动,顶上的蛾子也跟着颤动。 女童也长得和卫琼枝很像。 卫琼枝觉得害怕,便往前跑了两步,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她跌坐在地上,头上的 花闹蛾冠也摔了出去,碎了一地。 看着一地的碎金,卫琼枝的眼瞳骤然缩小。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卫琼枝想叫出来,可喉咙里却好像 了什么东西一般被堵得死死的。 记忆中卫家父母的面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两张卫琼枝五岁之后再也没记起过的脸。 豆大的眼泪从眼中滚落,卫琼枝无声地哭了出来。 父亲,母亲…… 她到底在哪里? 早已经彻底遗忘的事情重新开始清晰可见,如一幅画卷一般在卫琼枝脑海中展开。 她与弟弟本是双生,可她生来健康,弟弟却一直体弱,一年有多数时候关在房里连风也吹不得,但是她却能四处去游玩。 有一回弟弟的身体稍微好一些,便一直闹着想出去玩,家人不允只哄他在花园里散心。 弟弟闷闷不乐了好几天,最后苦苦央着她,求她把他带到外面去看看。 她实在拗不过弟弟,又心疼弟弟,便带着弟弟瞒过所有人溜了出去。 两个才五岁大的孩子,本来出去就已经很危险了,可弟弟到了外面之后竟突然犯病了,她将弟弟托付给街边一户商贩,自己便跑回去找救兵。 明明不远的路,她却被人套了麻袋捉住带走了。 再醒来时,她头上金灿灿的 花闹蛾冠已经摔到了地上,有人进来,她便大喊:“放了我,否则我让我父亲砍了你们的头!” 不知是否她的娇纵 怒了那些人,还是本就要如此对她,来人抓住她散落的头发,把她的头狠狠往地上掼去。 一下又一下,直到她彻底昏了过去。 然后她就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从此人也变得木木呆呆的。 彼时卫父上京送货,带着自己的女儿卫芳儿,卫芳儿与荣襄侯裴硕情投意合,从此留在京城做姨娘,卫父离京时看见有人贩子偷偷将一个昏 的女童运送出去,心下不忍又思及自己与继室多年没有儿女,如今卫芳儿又走了,便出钱买下女童带回了家中,夫 俩 若珍宝,给她治了头上的伤,可惜未能治愈。 几年后竟又有了亲生女儿卫琼叶,更觉得是女童引来的孩子,便待她更加尽心尽力,见女童痴痴傻傻,全然不记得从前的来处,于是就索 不和她说自己来历,只把她当作亲生的孩子。 已被泪水模糊的眼前竟渐渐清明起来,卫琼枝再往地上一看,幼时的自己已经不见了,自己还是如今的模样,可眼中的神采却前所未有过。 她是卫琼枝,也不是卫琼枝。 于无声的黑暗中继续走着,有时她还能 觉到有人在给她喂药,一勺一勺地慢慢喂进来,只是她仍不知道救她的人是谁。 不知又过了几 ,终于在某一刻,她看见前面忽然有了亮光,卫琼枝伸出手,竟被光亮一下子拖了出去。 卫琼枝睁开眼睛。 边有一个人正在看着她,卫琼枝艰难地转过头去看,是一个陌生男子。 大约十七八岁上下,还带着几分稚 青涩,坐也不成样子,人却生得很俊俏,姑娘一般秀气,眼角眉梢却是一派风 。 “你醒了?”他问。 卫琼枝一时还说不出话,只是朝着他点点头。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