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当此行能够解惑,然而去过一趟,心间反倒愈发愁怨。 和尚与子,如此一对,怎么想都过于超乎伦理,她也算半个清觉寺人,怎么说都该帮忙阻止才是,寂归修行叁年,若是因儿女私情功亏一篑,岂不是太可惜。 可雁娘,不,雁书,她又是个极好的人,绝不是世人想象中的那般风尘女子。 她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帮他们两个,又不伤寂归与寺中众人的师徒、同门情谊? …… 饮花一个头两个大,最近连吃饭都有些难以下咽,加上寂归又坐在她附近,这饭要好好吃,实在是有些难度。 斋饭时间毕,饮花准备一头栽到后山的亭子里去,那里人少,正适合慢慢思量,将脑中的结好好解开。 寂行却将她拦下了。 饮花不明所以,寂行问:“饭菜不合胃口?” “啊?没有啊。” 寂行显然不信:“那怎么只吃了两口就不动筷了,哪样菜不喜?我明叫负责采买的师兄弟换些别的。” “……真没有。” 寂行凝住她,像是试图从她的神情来判断,她究竟是否在说谎。 看了半天,寂行几乎肯定道:“有心事,怎么了?” 饮花对他的锐到无言,眨巴着眼不接话。 “半个多月了,看来我不问,你便不会说,”寂行说着,似有若无地瞥她一眼,“讲来听听。” 饮花莫名心虚了一下,毕竟她是真有事瞒他。 “真没……”寂行淡淡的眼神扫过来,饮花便自觉将否认的词咽了下去,“好吧,我就是,嗯……” 饮花打算顾左右而言他,见明悬于天际,当即找到借口:“是这样,天太热了,我食不振,对!食不振!” 饮花振振有词地说完,余光悄悄偷窥了一回寂行,被他抓个正着。 还当他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谁知他忽然小声地叹了口气:“若是还惦念沉洵和他的家人,逢祭扫时节我们多烧些纸钱,多为他们诵经祈福也就是了,不必如此自扰,他若知你到现在还为此事忧虑在心,想必也要过意不去了。” “啊?” 寂行当她还在装傻,眼中出一丝、怜悯? “何必瞒我呢,心中不快,有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饮花若有所悟地点头:“哦哦,知道了。” 寂行下午还要坐禅,没再非要拦着饮花开解,需去午休一阵。 等人走到她看不见的地方,饮花没忍住捧腹大笑起来。 “怎么了?在笑什么?” “寂行他……”饮花下意识接话,反应过来后登时止住笑,才见来人是谁。 可不就是害她茶饭不思了许多时的罪魁祸首! 寂归见饮花一下收了笑,还浑然不觉自己是哪里惹得她不快了,试探地问:“怎、怎么了吗?” “没事。” 饮花说完转身就走,寂归还傻愣在原地,却见她又快步返回到自己面前。 他一惊,只听饮花用极严肃的口吻说:“我们谈谈。” 寂归哪里知道这位谁都敢得罪的主要跟他谈什么,跟着到了后山的凉亭。 饮花开口的第一句话就似乎有些没头没脑的:“这个亭子叫什么?” 牌匾就一直挂在上头呢,寂归心生疑窦,怀疑起自己的记,退出去看了眼,才回来确认道:“清心亭啊。” “清心,”饮花复述一遍,望着他问,“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寂归点点头,愈发不明白她的意图。 “出家人该清净明心,连我都知道,你竟然不晓得?” 寂归神微敛,隐隐有种不好的预。 “怎么不说话?”饮花忽然问。 “要我说些什么?” 饮花走近,道:“我见过雁娘了。” 暖风由远及近,在耳边发出闷闷的呼声,饮花的话也被模糊了形态,化作不明的音调字符传入耳中。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 刹那的慌后,寂归恢复平和,面上显出一些与往的佛面仁心不同的、别的什么。 饮花察觉到危险的气息,有些陌生的气息。 “怎么不说话?”饮花又问。 寂归像是最后一点面具也被揭开了,一瞬的危险过后,反倒传递出一份如释重负之。 “我无话可说。” 饮花蹙眉:“你当我是来与你作对的?” 这下轮到寂归有几分讶然:“难道不是?” 饮花重重舒了口气,当真有些生气了:“你究竟是否当我是朋友?我若要与你作对,何必将你叫来这里,直接告诉住持去不是更好?” 寂归沉沉看她片刻,方觉自己猜度错了人心。 他退后一步,极大幅度地躬下身,朝饮花行了个大礼:“今是小僧的错,这厢向饮花施主赔礼了。” “少来,”饮花拂袖坐到一边,正经问,“你究竟怎样想的?” 寂归直起身:“关于什么?” “能是什么,关于你与雁娘的来啊。” 寂归没说话,眼神顺着风飘到某个方向,饮花随之望去,远方的建筑物面貌模糊,如此看去都长着差不多的外观。 那个方向有什么? 饮花心头忽而咯噔一下,寂归已经收回视线看向她,目光坚毅,如同这世上每一个敢拿真心出来试炼的痴情人。 寂归,或者此时该叫他段庭渊,他说—— “我此生注定要对不起一些人,但思来想去,还是想给她挣个好前程。”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