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时间一分一秒地逝,桌上依旧十分安静。 陈绵绵坐在那里,一言未发,莫名其妙就成了话题讨论的焦点。 叁方不同立场的人争执过后,程父把看似民主,实际却是单选项的问题抛到她面前。 如果说一开始,程老太太和程母只是因为“她能不能和程嘉也同住”,这个可能探讨的问题而出现争执,那到程父下楼来,企图平息两者矛盾,而把问题抛到她面前来,几乎就是一种不容人拒绝的定论了。 是的。 这场沉默而又平静的争执里,最让她到困扰的,反而是那位从中扮演老好人和稀泥的角,表面上显得毫无攻击的男。 冠冕堂皇地打着“为你好”的旗号,不问个人意愿,残酷而蛮横地把问题抛到她面前来,让她在硝烟未息的大人场面上作出抉择。 铺垫过后的劝导式问句,连提议都显得如此温和,当场拒绝,显得她辜负两个人的好意,驳了老太太的面子。 她一个区区蒙受资助的学生,有什么资格拒绝上位者的建议呢? 那一瞬间,她倏然想起曲嘉月说过的一句话。 “男人就是可以不在乎地做许多自私卑鄙的事,还要装作冠冕堂皇,在争执中企图成为绝对的主导者,踩着别人的牺牲获取利益。” 当时她觉得太偏。 现在想来,大概也不是不能代入。 漫长的沉默过后,陈绵绵终于出声。 “……我都可以的。” “只是不知道,”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终于在这顿饭进行到此时,向对面的人投去了第一眼,“会不会不太方便。” 她在等程嘉也拒绝。 他的私人领地意识强到如此,连事后的房间都划分得泾渭分明,绝不会允许有人闯入他的生活,相安无事地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对面的人松懒靠在椅背上,低颈垂眼,滑动手机,闻言缓慢抬头,对上她的视线。 神情平静,眉眼冷淡。 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绵绵竟然在他毫无波澜的眼里,看见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冰冷又锋利。 像是高纬度山峰积雪融化后,出锋利的棱角。 “他没什么不方便的。”程父挥挥手,竟然儿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一句话就敲定了这件事,使其毫无回转余地。 “这两天张叔刚好有空,还可以帮你搬东西。” 说完他便转身上楼,不再参与这件无利可图的家庭琐事。 如此顺理成章地安排好她的行程了。 甚至没看另一个人一眼。 陈绵绵难掩错愕,再度将目光投向程嘉也,发现他无声地弯了弯嘴角,眼里的讥诮意味更浓了。 连眼角眉梢都是冷淡的不耐。 然后他长腿支地,将椅子往后挪了寸许,径自起身离开。 黑背影带走一阵风,凛冽冷的木质香擦过鼻息间,又逐渐远去。 餐厅再度安静下来。 方才他的模样在陈绵绵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觉。 像是一种早有预料,却还要陪着他们做戏的讥诮,嘲讽意味十足。 仍还坐着的人,都神各异。 “绵绵。”片刻后,程母轻声开口,解释道,“刚刚阿姨不是故意的。” “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我完全没有因为出身而看不起你的意思。” “没关系。”陈绵绵心里还在诧异于程嘉也方才的神情,努力回神,摇摇头,“阿姨已经对我很好了。” 叁言两语解释完,程母也离开了餐厅。 只剩下她和。 一场不太愉快的家宴到了尾声,桌上的菜都凉了。其他人因为或大或小的事情离开,把寿星和外人一起留在这里,连生祝福也没听见一句。 陈绵绵抿了抿,不再想程嘉也,起身去客厅把礼物袋子拿了过来,递给老人。 “,这是我自己织的围巾。” 她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声音愈来愈小,“以前只是看我织过,这是我第一次自己织,手艺不是太好,您不要介意。” 老太太诧异一瞬,又眯起眼睛笑,边听她说话,边细致地拆开了礼物包装。 陈绵绵看着她把那条实在称不上好看的围巾拿出来,羞赧地找补道,“本来想送其他更致的东西的,可是后来想想,您好像什么都不缺……” “这哪里不致了?” 程打断她,非常认真地反问道。 她仔细摸了摸围巾面料,拿起来比划了两下,笑眯眯道,“很喜。” 顿了两秒,确认她的神情不似作伪,陈绵绵也弯起眼睛,呼出一口气,“喜就好。” 老太太仔仔细细地把围巾迭好,抬眼看了她许久,叹了口气,将手背覆上她的,轻轻地晃了晃,轻声道, “刚刚那件事,你要是不愿意,也不你。” “只是电视里天天都在讲呢,独居女孩有很多难处的,怕你受委屈。” “嘉也虽然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人,但好歹也是个男生,是你在这个城市里,可以信任的人。” 陈绵绵垂下眼,嗯了一声。 老太太看着她,犹豫片刻,又道,“嘉也这个人呢…看着冷,但心眼不坏的。” “小时候还跟我亲一点,后来就不了,出门在外,一年半载也打不了两个电话,冷暖我都不知道。” “现在的人呀,把事情都憋在心里,还作息不规律,饭也不吃的。” “担心你们呀。” 瘦削、干燥却温暖的手在她手背上摩挲,耳边是老人低低的叹息,陈绵绵心脏倏地一软。 “没关系的。” 她最后说,“我搬过去就好了。” —— 今天不加更啦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