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寻在楼下花园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 程宴接了个电话,之后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这里的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身体里的那阵寒意终于退却了些。 不知过去了多久,掌心里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是江延笙打来的。 她划开接听键,男人问她哪去了,让她赶紧回来。 她起身折回去。 温寻回到病房时,病房里只有男人一个人。 他靠在头上,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机,似是在回复消息,听见动静,懒懒地抬眼向她看来。 四目相接,她愣了一下。 她心里装着事情,这会儿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面沉静地走过来,跟他说了句话,就提着包准备走人。 “程宴也在这里,我先回去了。” 他沉着声,语气有些冷,“真那么喜他?” 江延笙见她这样的表情,再联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顿时怀疑她心是不是已不在那人身上,移情别恋了。 他从不认为一个死人可以占据活人的生命多久,无论有多。 时间是最好的证明。 她没听懂,“嗯?” 江延笙扯着,“他以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有个女朋友,谈到快谈婚论嫁的程度了,后来有一天他母亲飞去国外看他,发现了他们的恋情,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程宴为了父母不得不妥协,没多久就分了。” 然后就一直单身到现在。 在他们这个圈层里,有多看重门第,可想而知。 情投意合的夫很难得,多的是为了家族利益联姻的表面夫。 门当户对,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他毫不客气地说:“就算离开我,你跟他也是不可能的,我劝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程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不比江家干净多少。 哪怕程宴没有接触程家的生意,但他是程亦怀的儿子。 他以为说了这番话,能让她打消不切实际的幻想。 谁知女人半晌没说话,垂眸看着白的病,摇了摇头,说:“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又不喜他。” 她一点都不好奇程宴的过去,因为不喜,所以对于无关痛的人,她并不在意。 她声线又低又平,听着毫无波澜起伏,却像一线,若有似无地动人心弦。 江延笙眯着眼,“你最好是。” 她觉得累了,抿了抿,“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正走,忽见他手扶着额头,蹙着眉头,那张英俊深刻的脸上划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你怎么了?” 他说:“头疼。” 诊断结果之中他有轻微的脑震,伤口处还了几针,头疼可能是留下来的后遗症。 她在旁边看着,有些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想去叫医生过来,但犹豫着没有动作。 他又开口让她过来,靠近一点。 她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走近了两步。 脑后突然伸来一只手,着她往下,她脚下踉跄,半倒在他膛上,手指也不小心碰到他大腿,靠近那位置的地方。 软的贴在那两片带着凉意的薄上。 他的吻一如他这个人,表面平静薄凉,内里滚烫炽热。 烧得她浑身都热了起来。 与此同时,她清晰地觉到男人腿间的变化。 原本是平的,被子盖着,没人会注意,但这会儿,已经慢慢撑了起来。 她顿时有些无语,怎么这人都这样了还能硬起来? 她抬手推了下他的膛,听见他隐隐闷哼了一声,这下就不敢动了,怕会碰到他身上的伤。 就这么被他占了便宜。 他轻轻着气,跟她说:“亲一会儿,就不疼了。” 温寻被吻得脑袋发昏,缩了缩手指,到底是没推开他。 门口有人在敲门,男人无动于衷。 甚至着她的后脑勺吻得更投入了。 温寻手指揪着他的衣服,呜咽了两声,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干。 程宴推开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温寻浑身瘫软在男人身上,手指攥着他的衣衫,眼角泛红,脸娇媚的模样。 男人的大手还按着她的后脑勺,着她的,呼相,姿势无比暧昧又惹人遐想。 而温寻被他锢着,两人忘情地吻着,没有丝毫的挣扎和反抗。 就像是心甘情愿,沉其中。 不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兴许会以为这是一对关系很好的恋人。 而温寻在听见推门的声音的时候,就清醒了过来,撑起身想要从他身上起来,但还是来不及。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程宴身躯猛然一震,眼睛里除了错愕就是震惊。 那张脸上一贯温和平静的表情,逐渐皲裂。 温寻脑袋轰地一下,完了。 程宴死死盯着她的脸,似是不敢相信,那双放大的瞳孔逐渐回过神来,下一秒,薄出赤红的愠怒。 女人娇的被吻得红肿,一双眼睛蒙着水汽,漉漉的,很人,但是眼神里充了惊慌失措。 心里猜测他们可能关系不纯是一回事,亲眼看到他们有情又是一回事。 江延笙这时才看了门口的程宴一眼,倒是没有一丝惊慌失措,反而气定神闲,又眷恋般地亲了亲她的嘴角。 她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手都在抖着。 缓缓松开她后,他舔了舔下,有恃无恐,嗓音哑着:“怎么办??被他看到了。” 他问她怎么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前面是万丈深渊,身后是洪水猛兽,稍有不慎,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她哪里有的逃。 其实一早就知道的,如果两人的关系再这样下去,那么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可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被程宴看到。 不久前,她才跟他说她跟江延笙没什么,其中有误会,这会儿就全被他看到了。 什么都说不清了。 他会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告诉程宛和江老爷子…… 她抬脚动了两步,想跟他解释道:“程宴,你听我说……” 这会儿,他看她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往的柔和与绅士,里面浮现出一丝厌恶和陌生。 他声音冷漠,语气讥讽,“说什么?说这也是误会吗?呵,可我都看到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病上的男人,脸上肌紧绷,隐忍着情绪,“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 病房门口,温寻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向里面的情形,程宴背对着她,视线里只有男人一贯淡漠的表情,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心头蔓延起一股不好的预。 病房里,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剑拔弩张。 程宴以前跟江鹤池关系好的,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两家生意上有来往,又有那一层亲戚关系在,逢年过节聚在一起,跟亲兄弟差不多。 但后来,关系就没当初那么好了。 他不愿接手程家那些生意,选择了另一条路,去国外读书当医生…… 后来他娶成家,他在国外继续他的事业,联系都变少了。 得知他结婚的消息,程宴是打心底里为他高兴。 就是因为有这一层关系在,所以他对温寻也是尊重和同情居多,他想着江鹤池不在了,就多照顾她一些。 哪怕刚开始是有那么点别的想法……但他知道身份悬殊。 他自小接受的教育观和道德理念也不允许他存在那种暗的心思。 那一丝丝不该有的私心早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想都不能想。 但江延笙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动她? 此刻,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程宴问:“江延笙,你到底想干什么?”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坦然。 他愣住,“朋友不可欺,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江延笙看着他,面无表情,原话送还,“这句话也同样送给你。” 程宴耐不如江延笙,两人字字句句里夹带,一来二去,偏偏对方不山不显水,整个一伪君子。 他脸上的表情再次皲裂。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没什么,我那短命哥哥死了,我这个当弟弟的,不得照顾一下嫂子?” 结果照顾着就照顾到上去了。 这话歧义太重,很容易让人想偏。 程宴捉住重点,“你们睡了?” “是又如何。” 程宴其实不太管江家那些恩恩怨怨,上一辈的事情,无非就是男人年轻时候在外面留下的情债。 但江延笙,他可真是个混蛋。 男人淡然地笑着,嘴角的弧度似乎藏着锋利的刀子,轻轻动一下,就能割出血。 他和程宴,严格意义上并不算真正的兄弟,没什么情。 何况他对江鹤池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都没什么情,更别说程宴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名义上的表弟了。 程宴头一回气成这样,恨不得撕开他这虚伪的面孔,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真面目。 程宴咬着牙,滚了滚喉咙,眸子有些猩红,“以你的身份你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你去祸害她?你是不是疯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谁!” “你那么生气干什么?又不是你老婆。”他不在意似的笑了笑,嘴角讥讽的弧度深深刺痛了程宴的眼。 江延笙这样说其实很不尊重人。 也很不尊重死去的人。 程宴忍无可忍,捏起拳头挥了出去。 温寻想走不敢走,怕会出事,事实上,也确实出事了,在看到程宴捏起拳头朝江延笙挥去的时候,她就果断开门冲了进去。 她从来没见过程宴这幅样子过,一直以来他的形象都是温和有礼又绅士的。 这也让她一直觉得他格不错,比起江延笙来说。 这副急红了眼的样子她第一次见。 那一拳打在了江延笙的脸庞上,拔的身躯弯下来,手臂刚好撞到了桌柜上的花瓶。 “砰”地一声摔在地上,一地的碎玻璃。 被子从他身上滑下来,男人闷哼了一声。 “住手!” 程宴怔怔地回头看向她,问道:“温寻,是不是他你的?” 江延笙嘴角隐隐作痛,“关你事。” 温寻白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说。 程宴从小养尊处优,是那种学习成绩好又听大人话的别人家孩子,读书期间学过防身术和跆拳道,但很多都是形式大于实战。 他觉得温寻不是那样朝三暮四、水杨花的女人,或许真是江延笙这个小人她的不成。 这么想,便手握成拳,再次出手,但这一下,他还没碰到男人的身体,右手拳头就被人抓住,力气很大,接着抬肘狠狠撞在他小腹上。 他吃痛得脸都扭曲起来。 江延笙也已经忍他很久了,此刻,就是一个机会,而且是他先动手,他更不会放过。 江延笙用力将他甩开。 程宴狠狠撞在了墙壁上,男人起身下了,拽住他的衣领,那一拳还给了他。 他俯视着他,嗓音冷冷地警告道:“我跟她的事儿你少管,闭嘴,懂不懂?” “你想跟老爷子说就跟老爷子说,但是,你要想清楚后果。” 程宴舌头抵了下后槽牙,脸颊肌又酸又麻,口腔里冒出一丝腥甜,他冷呵了一声,握紧拳头反击回去。 他见不惯江延笙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真的让人觉得可恨。 江延笙身上有几处伤,但并不严重,不妨碍他出手狠辣,拳拳到。 男人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戾气,让人不敢靠近。 场面有些失控。 和他那种形式主义不同,江延笙是练过的。 他准避开了他挥过来的拳头,接着对他下手,毫不留情。 谁能想到两个身份尊贵的豪门少爷有一天会为一个女人动手打架,更何况,他们还是表兄弟。 这样打下去不得两败俱伤么?这还是在医院里,温寻不想将这事闹大。 她不知道怎么事情就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温寻无奈,只能将男人拉开,趁这个空隙护在程宴面前,拦住江延笙,“别打了……” “让开。”男人双目猩红。 她死活不让。 “温寻,你他妈再护着他!”他嗓音低低沉沉,危险又冰冷。 温寻从来没见过男人这幅样子,他往经常眼底含笑说些不着调的话逗她,生气的时候角扯着讥嘲的弧度,说那些戳人心窝子的话,但真正动起怒来是真的吓人。 她是真的害怕。 她没辙,只能死死抱住男人的腹,耐心哄道:“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真的。” “这里是医院,你冷静点,好不好?” 江延笙太附近青筋跳动,血涌动,忍不住朝她低吼道:“你他妈瞎了,是他先跟老子动手的!” 她身子都在忍不住颤抖,眼眶泛红,抱着男人健壮的身躯都能受到他隐忍的怒意,像一头被触犯到逆鳞的凶兽。 江延笙看着女人苦着脸可怜兮兮的求他,哼了一声,将她的手用力扯开。 她拉着他的手臂,不放。 程宴身上的衬衫皱一团,呼有些,他收了手,看了看江延笙又看了一眼温寻,牙关紧咬着,又气又怒。 “你要是想玩女人,就别找她,她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江延笙面冷漠,不接受威胁,勾着,讥讽道:“我就是想找她,你又能怎么样?” 程宴心里基本确定,他们这段关系里,江延笙占主导地位,之后看了他一眼,笑了下,“你说这话,把她放在何处?” 江延笙拧着眉,脸又沉了几分,这会儿的程宴,真的碍眼极了。 哪怕把这话换成“我就是想跟她在一起”,情况恐怕都会比现在好点。 可他没有。 温寻逐渐松开了拉住他的手,指甲有些用力地扣着掌心,情绪似是绷到边缘,她别开脸,面异常的冷静。 看吧,什么喜不喜,都是放,在这些男人眼里,她就是一件物品,一件玩物。 也幸好她没当真,不然只会比现在的情况难受难堪百倍。 温寻决定他们怎么样怎么样吧,她不想管了。 江延笙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过了几秒,他忽然说了一句,“不管你是不是喜她,是不是要和她在一起,你们都没可能的,别说我姑妈,老爷子也绝对不会同意。” 他说完,就身形狈地离开了病房,他这幅样子出去,外面好些路过的人都看到了。 他大部分的伤都落在了身上,脸上只有嘴角和脸颊几处挂了彩。 江延笙占了上锋,但没好到哪儿去。 先前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了,丝丝缕缕的疼痛蔓延至身体各处,脑袋上的伤也在痛着。 他蹙紧了眉,弯下身,这会儿有些撑不住。 计算着时间来给他换点滴的护士刚踏进病房,就受到了诡异的气氛, 待看见男人冷汗涔涔,面虚白地撑着桌柜,顿时吓了一跳,“哎呀,这是发生什么了?跟人打架了吗?” “真是的,你身上本来就有伤怎么还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啊,不要命了是不是……” 护士扶着他回到病上,给他换了药,又见花瓶摔在地上,一地的碎玻璃和水渍,看着男人那张冷漠的俊脸,心里纵然有不也只好往肚里咽,拿了工具清理干净。 收拾好后,才走了出去,病房再次安静下来。 男人手背上重新扎着吊针,躺在病上怔了半天,他拿起手机,翻出微信聊天框,给她发消息—— “伤口裂开了,很疼。” 消息石沉大海,那头一直没回。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