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饮光:“……”难怪她画像之前要在亭子四周布下结界! 沈丹熹手指紧紧捏着笔,用力 着自己忍不住上翘的嘴角,严肃道:“也不必展示得这样彻底,只是我必须要依照着你的真身定一下型,这样才好在各个关窍处落下铭文,就和制衣之前,需要先行量体是一个道理。” “漆饮光,你的真身很漂亮。” 漆饮光心脏扑通一跳,妖力从周身如烟花一样迸溅开,石桌旁端坐的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孔雀。 孔雀踩在亭子摇摇 坠的美人靠上,雪白的羽 在冥府黯淡的天 下,依然焕发着一层柔和的莹光,衬着外面飘飞的桃花,分明就是一幅天然的画卷。 光从它身上淌下,化作蜿蜒的尾羽垂落地上,绕过石桌一直延伸至沈丹熹身旁,将她整个人都拢在了柔软蓬松的尾羽当中。 沈丹熹的瞳孔都被它的羽 点亮,伸手抚摸身侧的纤长尾羽,孔雀的真身其实并没全然都是纯白的,它尾羽上的眼状花纹有一圈晕染的赤金 。 现在想来,他的雀火便与这花纹极为相似,外圈是一层纯白的火焰,只有焰心处透出一点赤金。 沈丹熹由衷地又赞叹了一句,“漆饮光,你的真身真的很漂亮。” 现出真身的羽山少主再没有了之前的游刃有余,显出几分局促,单是这么一句夸赞,头顶的翎羽便颤抖着要开出一朵花来,尾羽也有些控制不住地要开屏。 这一座狭小的亭子 本装不下他的尾羽。 长尾山雀被埋在了雪白的羽 里,啾啾叫唤,这才唤回漆饮光的注意力,努力地将他那情不自 地想要抖开的尾羽 回去,好半天才抑制不住 喜地回道:“殿下喜 就好。” 沈丹熹笑起来,笔上润了墨,认真地落下画笔。漆饮光的回答让她觉得轻松了许多,她不想背负别人沉重的心意,但从心而言,她也的确拒绝不了他的靠近。 冥府的桃花谢时,沈丹熹笔下的孔雀也画好了,她提笔一点,洒下最后一滴金墨,孔雀低下头,化作 光没入画中。 亭中安静了片刻,桌面上的画卷忽然漾起一缕波澜,画上点染丹青,尾羽贴金的孔雀振翅而动,从画中飞出,绕着亭子盘旋一圈,又埋头落回石桌上,抖开一扇绚丽的尾羽。 果然,有了颜 的孔雀,要自信得多。 郁绘从森罗殿出来,隔得老远便看到鬼城顶上弥漫的孔雀妖气,遣了一只小鬼去请人下来,等到沈丹熹和漆饮光来到 司衙前时,那只孔雀早已恢复了一派玉树临风的端方公子模样。 “神女殿下。”郁绘取出被封入刀鞘的鬼刃,递给沈丹熹,说道,“九幽那种地方,被封 了一切神鬼之术,但魂与魄毕竟为一体,二者之间存在互有引力,到时殿下可放出匕首,令他的魂自行去寻。” 郁绘没有问她该如何进入九幽,昆仑把守九幽门户,沈丹熹能如此笃定,想必自有办法。 沈丹熹接过鬼刃,辞别冥府,回到昆仑。 如今昆仑有四水女神坐镇,虽因外缘之地山水枯竭,引起了天墉城中民众一番恐慌,但到底没有什么大的动 。 九幽乃是天道圣物之一的伏羲鼎所化,当初在叛神作 之时,伏羲鼎 人间怨气,从九天落下化而为九幽,成为封 大恶不赦的罪灵之地。 九幽与三界断绝,独成一界,昆仑把守九幽门户,却也不能违反天规,擅自出入九幽。 但九幽只进不出的天道法则,已经被昆仑之主沈瑱亲自打破了,他在九幽密封严实不容侵犯的封条上撕开了一条 ,后来人再想要进,想要出,都会更加容易。 沈丹熹向姒瑛说了前因后果,帝星的天命书不全,人间便难以真正平定,昆仑的气运只会持续 散,等山水枯竭的死气侵入昆仑墟内,这一座神域才是真的要面临崩塌之危。 姒瑛也知这一次九幽是必去不可,可她怜惜沈丹熹曾被困九幽三万载,再入九幽难免触景伤情,偏偏自己现今又无法离开昆仑,便只得委托漆饮光与沈丹熹同行。 漆饮光自是求之不得,有姒瑛发话,沈丹熹也没有拒绝。 九幽还囚着两个人,入了九幽会被封 神力,她确实不必孤身犯险。 昆仑镇 九幽门户,昆仑印上便有连通九幽那柄大剑的铭文,沈丹熹当初通过昆仑印借三界山岳之力入大剑,对这一条铭文通道已成竹在 。 她抬手,摊开手心,漆饮光伸手过来握住她,两人化作 光进入悬于半空的昆仑印中。 昆仑印内一片白茫,地脉之力形成蜿蜒的铭文悬于当空,代表昆仑气运的紫气稀薄地飘散在这些铭文之上,沈丹熹引着漆饮光穿行在金 的铭文地脉中,走到深处,来到一道铭文前。 两人一同御起护身屏障,没入铭文当中,顺着镇 九幽的神力 入。 漆饮光只觉一股巨大的引力涌来,整个人如同被卷入漩涡的浮萍,急速地下坠,身周 动的地脉之力强悍无匹,宛如几重大山同时加身,不断 迫着他周身妖力。 他下意识将沈丹熹拉入怀中,抓在他手上的力道紧了紧,始终没有松开,沈丹熹的灵力与他的妖力融为一体,对抗着四周 迫而来的地脉之力。 下坠的过程 觉很漫长,但似乎又只在一瞬之间。 一抹 光从九幽的大剑上淌下, 光坠入地上,凝实成两道身影。 大剑上一段微小的刻纹波动了一下,身后的大剑似乎有一声极轻的嗡鸣,沈丹熹落地之后,立即转头,凝眸朝大剑上的剑纹望去。 “怎么了?”漆饮光问道。 沈丹熹迟疑道:“方才好像听见有人唤我的名字,你听见了吗?” 漆饮光摇头,方才他所能听见的,除了耳边如洪 一样奔涌的地脉之力外,便只剩下她的呼 声了,宛如整个天地都只剩下他们两人。 沈丹熹静了好一会儿,问道:“你抱够了吗?” 漆饮光身体一震,这才仓促地放开了手。 沈丹熹没再纠结这点小 曲,她抬目环视了一圈这一片久违的天地,出乎她的预料,这片数万年来都没有什么变动的天地,现下却不太一样了。 被钉死在戮神台上的蛇躯残骸完全崩毁,化成了灰,九幽也再没有了随时随地都在飘飞的灰屑,戮神台上只余下一口棺椁和镇 的大剑。 按照时 推算,外界已过去三月余,九幽便是百年,殷无觅修成仙体,又跟魔神不清不楚,寿命不会太短。 但沈薇只是凡魂,如无意外,百年的时间过去,她大概已经消散在这片天地间了。 漆饮光检视了整座戮神台,没有发现半分他们残留的痕迹,他看了一眼戮神台中心的棺椁,棺椁上的铭文形成密密匝匝的锁链,将棺严丝合 地封印住,和在契心石中所见,没有什么不同。 “殿下,放出厉廷澜的魂魄吧。”漆饮光道。 沈丹熹颔首,从袖中取出鬼刃,厉廷澜的鬼魂被封印在冥府 石打造的刀鞘中,将他身上泰半的戾气都封在鞘中。 入了九幽后,不管是沈丹熹身上的灵力,还是漆饮光身上的妖力,都尽数被 ,这一把匕中的鬼气自也消散得干干净净。 沈丹熹双手握住匕首,出鞘一寸,厉廷澜的魂从匕首上飘落下来,他身上还穿着当 出逃是的服制,玄黑 的锦袍,衣袍上以金线绣着四爪金蟒,原本被 戾鬼气扭曲的面容恢复俊朗,身上的气质也 离 暗,透出几分高位者的雍容华贵。 因织魂针的死结未解,他无法 离匕首,沈丹熹索 将匕首递给了他手里。 厉廷澜接过这一把杀死他的刃,转头看向四周空旷而死寂的天地,蓦地大笑起来,“阿娆啊阿娆,孤还以为你杀了我,该过得很好才是,这就是你一心一意想回去的地方?” 他的笑声在这片空旷的天地间回 ,显得尖锐而刺耳,旋即,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又按住心口怨恨地念道:“阿娆,阿娆,你好狠的心啊——” 长久魂魄分裂的折磨,让厉廷澜 腔都被恨意填 ,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唯一还记着的只剩下这一个杀了他的女人。 他形容癫狂地在戮神台上转了好几圈,忽然身形一滞,转过身,摇摇晃晃地顺着戮神台的台阶往下飘去。 看他有了笃定的方向,可见厉廷澜遗失的那一缕 魄在九幽的可能 非常大,沈丹熹和漆饮光立即抬步跟上。 一路上,他们都能听见前方的鬼魂的碎碎念,听他说着找到阿娆后,他要如何杀了她,要如何将她削去手脚四肢 进罐子里,又或者要用同一把匕首将她的心剜出来,剁成 糜,煮了吃下去,说到后面越发不堪入耳。 沈丹熹听得厌烦,抬手结印,想要封住他的嘴,印成之后才想起九幽封 神力。 漆饮光心领神会,想了个办法,团了一把骨灰 厉廷澜嘴里,结果还是没能堵住他的嘴,他能一边呛咳着 灰,一边细数他的报仇计划,完全听不进旁人的话。 沈丹熹看着漆饮光那 悉的骨灰 嘴的举动,遗憾道:“看来这骨灰只能堵住你的嘴。” 漆饮光也想起那一段经历,啧了啧舌头,“那条蛇的骨灰真的很难吃。” 他伸手过去,想牵沈丹熹的手,指尖刚刚勾住她的位置,前方的鬼魂忽然不叫了。 沈丹熹和漆饮光一同转头看过去,只见厉廷澜垂头站在一个小土坡前,停顿了片刻,随即跪下身开始拼命刨土。 阿娆被封入九幽的时间比沈丹熹还要长久,即便她的 身是妖,也早已消亡在九幽的岁月里,就连她的身躯都化成了灰,和 地的骨灰混合在一起,难分彼此。 厉廷澜计划的所有报复皆施展不出来,一时间又哭又笑,癫狂得全无神智。他刨了许久,从深埋的骨灰底下翻出一个陈旧的荷包。 这荷包的布料也早就脆弱不堪,刚一触碰就在他指下碎成了灰, 出小指 细的一缕绑在一起的头发,发上一个豆大的铃铛轻轻一响,随即也碎成了灰。 “结发?”漆饮光一眼便认出这种民间成婚习俗,成亲的男女会在仪式上各剪下一缕青丝绑在一起,寓意恩 绵、白头偕老,所以常有“结发夫 ”一说。 沈丹熹看着灰烬里那一缕结发,也有些吃惊,说道:“厉廷澜当初竟是以正 之礼纳的阿娆为妾。” 这位三皇子当初将正 之位留给对他有用的人,野心 的同时,又舍不得委屈了自己心 的女人,以正 之礼纳妾。 这一缕结发同寻常的结发方式不同,编成了一段细细的麻花辫,缀在辫子上的铃铛方才已经碎了。 厉廷澜最后的那一缕 魄便依附在一段结发上,他的 魄上有天命书碎片,使得魂魄不灭,被 魄附身的这一小段麻花辫也保存完好,发丝乌黑亮泽, 绵地 织在一起。 厉廷澜伸手捧起结发,依附在发上的 魄受他魂力牵引,慢慢渗透入他体内,补全他的三魂七魄。 魄离开,那一段结发飞快地干枯下去,在他手里一节节断裂,对阿娆的 恨在厉廷澜心口猛烈撕扯,他捧着断发的手颤抖个不停,埋下头嘶声哀嚎。 一声声“阿娆”几乎撕心裂肺,听不出究竟是 意更多,还是恨意更多。 也许是心神伤得太重,他的魂魄开始迅速黯淡下去,沈丹熹眼疾手快地从他身上取走匕首,收刀入鞘,将他的魂重新封入匕中。 这一趟九幽之行比她想象中顺利,沈丹熹回头看向漆饮光,“先出去。”至于厉廷澜魂上的天命书,出去之后再看如何分离。 两人没多做耽搁,立即往回行,直到再一次登上戮神台,都没有发现殷无觅的踪迹。 九幽空旷,方才厉廷澜的动静那样大,照理说早应该惊动他了,沈丹熹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点不安的 觉,她仰头望向面前这一柄高大的神剑,拉住漆饮光想要快些出去。 也就是在这时,一股浩然的力量忽然从大剑底下的棺椁中迸发出来,直接冲撞向她融于大剑中的那一缕神念。 大剑迸发出刺眼的光芒,将整个戮神台都掩入其中,沈丹熹喉口一甜,呕出一口血来,呢喃道:“沈薇。” 第87章 “沈薇?”漆饮光愕然道, 蓦地转头随着沈丹熹的视线看过去。 白光中有一个声音回应了他们,“沈丹熹。” 刺眼的白光稍微黯淡,使得戮神台上的景致又显出了朦脓的轮廓,大剑的剑尖底下, 封印古神泓的棺椁上铭文锁链完整, 源源不绝的神力 转于锁链之上, 使得祂永远也无法挣 出来。 偏偏在那口密封完整的棺椁上,却坐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沈薇没有再对大剑上的封印发起第二次冲撞,她只是尝试了一下, 想检验看看那个予她星印的“系统”所说的话, 是不是真的。 事实证明, 这一次“系统”的确没有骗她。 她属于世外之魂,不受这个世界的天道监管, 大剑上磅礴的三界地脉之力并不针对她, 是大剑当中那一道属于沈丹熹的神念将她困在了九幽,只要冲破这道神念, 她就能离开这里。 而且, 现在她已有了这样的实力。 不过沈薇并没有贸然地那样去做,她已经受够了被人驱使,不想再一次成为他人手里盲目的棋子。 沈丹熹松开漆饮光搀扶她的手, 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往坐在棺椁上的沈薇走近了几步, 目光在她与棺椁之间来回审视, 察觉到了从棺椁内隐隐 转到她身上的力量。 沈薇的魂魄因为这股力量而十分强健,毫无半点衰老的迹象。 显然, 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沈薇又经历了一些奇遇, “系统”能将手伸入九幽来,可见背后之人的能力有多大,不止是一个司命星君能办到的。 直到靠近大剑的神力锋芒,进无可进之时,沈丹熹才终于停下脚步,打量着她道:“沈薇,这一次‘系统’又给了你什么样的任务?” 这是她们第二次相见,相比起第一次如同提线木偶一样被人推到她面前来夺占身躯,现在的沈薇看上去比那时从容许多,也有底气许多,大约是她现在掌握了足够力量的缘故。 沈薇放下 叠在身前的双手, 出心口上那一枚繁复的法印,法印在她体内缓慢转动,印记的中心宛如一个幽深的黑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