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此时不合时宜,可是如此在大雪中相拥,雪花落 头,在凄怆清冷之中,卿晏竟凭空生出了几分暮雪白头之 。 薄野津将一身灵力散尽了,他们周围飘浮着金 的雾气,在黑暗中像是一盏盏魂灯。 卿晏握住他冰冷的手,明知无用还是忍不住给他渡着灵力。 薄野津眼睫轻轻一动,终于开了口:“听说你去追入魔的百姓了……”他的嗓音低哑,“……人追到了吗。” “没有。”卿晏道,“跑了。” “……受伤了吗。” “没有。” 薄野津似乎是言尽于此,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垂眸抱住自己的少年,顿了顿,哑着嗓子重新开口:“我……” 却又似乎没有组织好语言,他的目光重新 离了下,茫然道:“我……” 他与这少年萍水相逢,这少年说喜 自己,他自然而然便以为,这是个听了他的那些事迹慕名前来的信徒,抑或是追随者。 薄野津想起这些 子他跟随自己在北地除魔的种种经历,此刻竟是说不出话来。 他想说,他不是他想的那般,不是世人传唱的那般,他弑母屠神,十恶不赦…… 这样……还喜 吗。 还愿意跟他成亲吗。 可他望着近在咫尺、犹如珠玉般温润的那双眼睛,什么也说不出来。 天雷已在上空云端酝酿,随时都可能降下,惩罚这个不识时务、逆天而行的叛徒,可是薄野津眼前心中没有其他,只有这双少年的眼睛。 荒城之中,望着这双眼睛,顷刻间便仿佛天荒地老。 神力净化了数百里的魔气,它们偃旗息鼓,被尽数浇灭。然而夜 仍无穷无尽,头顶浓云聚卷,在这座城的上方厚重地凝结,紫 的惊雷在云间起起伏伏,卿晏抬起头,望向天空。 ——天谴。 这片焦土上死了那么多无辜百姓,天没有因此降下惩罚,只有神灵的死,才会惊动天地。 天道不仁,天道从来不仁无情,天若有情天亦老。 可是,那是天的道,不是他的道。 卿晏忽然倾身而上,搂住了薄野津的脖子,将他扯下来,看他眸光惊动,掀起波澜。 “薄野津,不回天刹盟了,也不回天上了,不当什么神了,好不好?”他忍着心中的哀恸,忍着那种要掉泪的冲动,放轻了声音,在他耳边道,“你嫁给我,我带你走,好不好?” “我会对你好,会疼你的。” 薄野津静静看着他,哑声道:“……好。” 卿晏直接吻了上去。这个吻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裹挟着冷风和雪片,凄怆绝望得让他整颗心都微微发疼,他吻着他,可却觉得那么难过。 天雷轰然落下的那一瞬,卿晏咬破了他们 融的 舌,以血为引,蓝 的光芒从他们身侧幽幽亮了起来,他轻轻抵了一下薄野津薄而凉的 角,吐息之间,将那片灵魄碎片渡了过去。 第111章 灵魄归位, 卿晏被一阵光芒托着,轻柔地被推出了灵台。 他睁开眼,开了一半的侧窗刚好有 光漏进来, 落在他眼睑上,将瞳仁染得 泽浅淡了些。他觉得好似做了一场长长的颠倒大梦, 一时之间, 竟不知道今夕何夕。 这梦并不是什么好梦,惊怆绝望, 却深刻叫人难忘。 好半晌, 卿晏才回过神,他侧过脸,看见枕侧的人, 心口处似乎突然漏跳一拍。 薄野津的面容就近在眉睫, 卿晏进入他的灵台之时是躺在他怀中的,如今也仍然是一样的姿势。卿晏看着他, 微怔了下, 发觉津哥与千年之前还是很不同的。 虽然成年之后这模样五官就没有多大变化了, 但是周身气质是很不同的。千年之前,他到底年轻, 没有如今这么沉稳持重, 年轻人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而薄野津年轻时便比旁人早 早慧, 但那情绪虽被 着, 但变化时到底还能是捕捉一二,而如今的他则是完全不显山不 水了。 卿晏抬起手, 拨开他脸侧的 发, 从那深邃的眉目、高 的鼻梁一路细细描摹, 停在他 畔。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薄野津,像是找回了什么宝物似的,明明他一直在,他却觉得他失而复得。 可是……卿晏突然想,灵魄已经还给了他,为什么他还是没有醒过来? 他正要伸手去探薄野津的灵脉,忽然, 间一重, 觉被掐了下,更深地揽进了散着冷香的怀抱中。卿晏一抬头,见薄野津正垂眸安静注视着自己,四目相对,卿晏觉得他此刻的目光格外漆深。 “津哥,你醒了?有没有 觉哪里不舒服?”卿晏去握他的手,“我的意思是,我刚将灵魄还给你,你融合得怎么样了?没问题吧?” 他却被反握住了,薄野津按住了他,不让他给自己渡灵力,一开口却是冷冷淡淡:“谁让你进来的?我同意了么?” 卿晏愣了下。 怎么不领情啊?他确实是不请自入,没征询他的意见,可那种情况下,他也没法征询啊。卿晏说:“不然还能怎么办?只有这个办法了。” “津哥,你……生气了?”卿晏觑着他的神 ,轻声问道。 他竟有些不敢看他。 薄野津缺失的那块灵魄乃是他的杀相,如今骤然归位,六相齐全,他身上冷 更重,那股天然的威 几乎 得卿晏有些抬不起头来。 因为从前的杀孽,所以他将杀相剖了出来。 难怪卿晏原来觉得他周身气质太过于平淡温和了,如今杀伐气回归,如此威严冷淡,才是他原来的样子。 薄野津眼眸冰冷,淡声道:“你可知这有多危险?” “你从未进入过别人的灵台,以为这是闹着玩的小事么?胡闹。若是在灵台之中出了什么岔子,你会神魂俱灭,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薄野津眯了下眼,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没有进过灵台, 本不知其法,是谁教你的?” 卿晏:“……” 他当然不可能出卖薄野楠。 卿晏转开话题道:“那我能怎么办?看着你一直沉睡不醒么?我做不到。”他握住对方到底手,贴在自己心口,道,“更何况,我进的又不是别人的灵台,是你的啊。” 他又不是在外面 搞,他进自己男朋友的灵台,也犯法吗? “你不是也进过我的灵台吗?为什么不让我进你的,这不公平。”卿晏道,“你当初进我的灵台时,怎么就不担心出什么危险?”在对方开口之前,他又自问自答地抢答道,“因为你知道我不会抗拒你伤害你,对不对?” “我也知道,你肯定不会伤害我的。”他笃定地说。 ——就算是尚未苏醒,你的潜意识肯定也不会伤害我的。 薄野津看着他,道:“谁让你翻我记忆的?” “我不是故意的……”卿晏说完,觉得这解释有点苍白,一开始确实不是故意的,是误打误撞进去的,可是后来呢? 他本可以在找到他的神识的第一时刻就把灵魄还给他,也应该这么做,可是却硬生生拖了这么久,完全是因为他想看看他的过去。 但其实,就算是男朋友,也有隐私权吧? 卿晏有点心虚,但还是强作镇定,振振有词地偏移重点,给自己找理由:“我不能看吗?” 他本来是想装下委屈,结果真委屈起来了,道:“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还不能自己看吗?要不是我误打误撞看到了,你是不是永远也不准备告诉我这些事?” “你都答应嫁给我了,对我一点儿也不坦诚……”卿晏加重语气,“你 本就不喜 我。” 他眼圈红了一圈,装得 像样——半是装的,半是真委屈,半还存着刚才记忆中的心疼,神 中的难过鲜明得几乎能以假 真。 薄野津一愣,反省了下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重了。他伸手从那 的眼尾抚过,将人轻轻 进怀里,道:“你为我以身犯险,我虽然不赞同,可心底……到底是高兴的。” “是我方才说错话了。”他抚着卿晏的长发,低声道,“你如此为我,我该谢谢你才是,不该那样说你。” 卿晏在他怀里闷声“嗯嗯”,他顺杆就爬,控诉道:“你恩将仇报。” “……” 薄野津垂着眼淡淡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略略停顿,才继续说:“过去的样子,并不好看,我并不想让你看到。” 卿晏一顿。 这句话语气极淡,清清浅浅地拂过他的耳畔,似乎只是随口说的,卿晏却立刻穿透了那风轻云淡,察觉到其中的真心。 虽然他在沉睡,可是他灵台中发生的一切,本人当然再清楚不过。 卿晏跟着从前的他经历了一遍那些苦,他也好像重新走了一遭。 “……没有。”须臾沉默,卿晏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没有不好看。” 薄野津凝眸看着他。 虽然他的那些年,卿晏挑挑拣拣也挑不出来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但是他还是尽力想拣点值得高兴的说,比如…… 卿晏道:“我都不知道你有尾巴呢,很好看很漂亮啊……你以前从来没给我看过。” 他是真的很喜 那条尾巴,那鳞片是纯银的,像是一片纯净的雪,摸上去冰冰凉凉,滑滑润润。 还有……他那时候控制不住这条尾巴、收不回去,那微微无措的样子,也 可 的。 薄野津眸 微沉,没吭声。 卿晏看他神 ,觉得他仿佛是有些不喜 这条尾巴,可能还是因为自己那蛟族的一半血脉而有些隐隐自卑?他这么猜测着,放柔了声音道:“真的很可 啊,能再放出来给我看看吗?” “灵台中发生的事你应该都还记得吧?你记得北地神殿里那一夜吗?你……不都给我看过了吗?” 他想哄人的时候当然会极力找好听话来说,简直听得人心都软了:“尾巴很好看,以前的你也是。没有什么不好看的,你已经做了该做的,你没什么错啊。” 他不提北地神殿那一夜还好,一提起来,薄野津的目光就冷了几分,他抬手扣住卿晏的后颈,摩挲了下,道:“不准再提他。” 卿晏:“?” 他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他”说的是谁。 “什么他……那不是你吗?”卿晏又是惊讶,又是哭笑不得,“你们是一个人啊。” 薄野津看着他,带着薄茧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摩挲着他后颈的腺体。卿晏颤了下,脸上不由自主地红了些,忍不住偏头躲了躲。 他没想过,在灵台之中,情热期会突然到来。薄野津作为灵台的主人,不出现也知晓一切,他亲眼看着从前的自己与他 绵亲近,听他跟从前的自己说喜 ,却如个槛外客、局外人,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记得他每每被这不能自主的情 折磨,都喜 叫自己咬他这里,不过那一夜,卿晏并没有让从前的他咬。这一点让他稍微扬了下 角。 薄野津收回手,问:“那你是更喜 从前的我,还是如今的我?” 卿晏微微瞠目,心说这是什么问题? 他不可置信,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有点荒唐:“津哥,你是在吃醋么?那不也是你么?你这是……吃自己的醋?” 他真没见过这么醋的,简直大开眼界。 薄野津并不承认,只是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