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催催,看是不是有凉州的信件过来。”啪嗒一声将笔搁下,他恼火地站起了身。 这些 子以来,莫遂早已习惯了自家主子的喜怒不定。反正事关王小君,主子爷多年的忍耐力就总得破功。回头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站在门边的颀长背影,莫遂摇了摇头,麻溜地去催信。 书信没催来,隔了一天一夜,他倒是收到了一封飞鹰传书。 打开来,就短短的一句话:王小君提前发动了。 就这一句话,惊得萧衍行深更半夜的睡意全无。他当下就唤来了莫遂,吩咐下面人收拾行囊折返凉州。自己则顾不上两天没睡觉,火速换好了衣裳。 等他们出发往回赶,王姝经过一天一夜的折磨,终于生下了一个孩子。 男孩儿,个头不大,只有五斤多一点。虽然偏小,但身体非常健康。一出世那嗓门洪亮的,外头站了大半宿的几位老先生都红了眼睛。 袁嬷嬷当即跪在地上给东边儿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一面不住地 泪一面哭着念叨:“娘娘,小主子有后了,娘娘你在天之灵能安息了……” 姜嬷嬷喜鹊等人开心的都要疯了,儿子,长子,出自自家主子的肚子!这是天大的喜事儿!往后她们主子对上萧家那帮人,再也没有怕的。一个长子就是底气,甭管那些女眷出身有多显赫,见了自家主子也得客客气气的。 她们高兴得 呼,王姝却又想骂人了。她刚想 口气,稳婆又咋咋呼呼地叫唤起来。 “别!别!还有一个小的!” 这一嗓子差点没把外头几个正高兴的人,心给吓停了! 兵荒马 的,芍药她们顾不上高兴,赶紧让乌竺玛重新送热水进来。 后头一个生产就容易多了,这孩子特别小,比前头的哥哥小一半。生下来就跟大红老鼠似的,哭声也特别的微弱。若不仔细听,都听不见这小丫头的哭声。是的,后头这个是个小丫头。跟前头大嗓门的哥哥比起来,这小小的姑娘弱气的仿佛随手捏一下就没了。 小梁都不敢让其他人碰,怕他们没轻没重地碰坏了,亲自给小小姑娘清洗的身体。 王姝这会儿累得不轻,稳婆将俩孩子抱到她跟前。她只来得及扫上一眼,发现俩孩子丑的跟野猴子似的,说了句‘妈呀,这么丑’就倒头昏睡了过去。 “怪不得会提前发动,原来怀的双胎。”姜嬷嬷喜滋滋的嘀咕。 王姝这胎不到九个月就生了,起先她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双胎的话,不足月生产是正常的。姜嬷嬷虽然没生养过,这点常识还是懂的:“原先就觉得主子肚子太大了些,比一般妇人都大,原来症状在这。小梁大夫怎么没把出来?双胎不是能把出来的么?” 小梁被质疑了医术倒也没恼,一边在磨药一边在琢磨怎么尽快给王姝恢复身子。 事实上,这脉象她起初没摸出来,后来是摸出来了的。若不然也不会这么严格地管着王姝,管嘴还管动弹。不过是见这些人太紧张,她就没明说罢了。虽没明说,但也是跟主子暗示过的。 主子就是听懂了,后面才自己控制住了嘴馋,没再胡吃海 。 王家一片 腾之声,连两个熬了半宿的老先生也 动的睡不着。姜嬷嬷命人将早早备好的喜蛋喜果子发下去,才扭头乐颠颠地回了屋。 王姝这一觉睡了差不多五个时辰,到第二天傍晚才睁眼睛。 她才一睁开眼,喜鹊就把吃食给端上来了。睡了这么久,又在产房熬了一天一夜,可不把人给熬得不轻。喜鹊心疼地扶了王姝起来,给 上架了个矮几,摆上了吃食。 王姝还没洗漱,嫌自个儿嘴里有味儿,非得先漱口才行。 这时候王姝还没有意识自己已经生了,刚变了身份成了一对龙凤胎的母亲。拿起筷子就只顾着自己吃东西。她吃饭的时候,旁边姜嬷嬷就忍不住给她说起了孩子的事儿。姜嬷嬷喜滋滋的,已经笑了两天没合拢嘴。不管那眼睛都没睁开的婴儿是蹬腿了还是哼哼了,她都说的有滋有味的。 王姝脑子还没转过来,一脸不知道姜嬷嬷在说什么的呆愣表情。等过了好久, 口的将两小东西抱到王姝的跟前,王姝看着两个丑东西才没忍住哇第一声哭出来。 这一声哭,差点没把屋里一群人给吓傻了。 口的赶紧开口劝:“哎哎,主子哎,这时候可千万不能哭!月子里哭是伤眼睛的!” 她这一张口,姜嬷嬷喜鹊几人才反应过来,都来劝。她们也不晓得王姝在哭什么,就囫囵地把生了孩子以后就有底气的车轱辘话一通说。她们越说,王姝哭得越起劲。 直到刚睡了一觉赶来看姐姐的王玄之听见了,冲进来,王姝才终于说了话。 “太丑了!真的太丑了!” 王姝好难过啊,她长这么好看,怎么生出了这么两个丑东西来! “都怪萧衍行,要不是他,我的孩子不可能这么丑!” 王玄之:“……” 而与此同时,正在快马加鞭赶回来的萧衍行又打了一个 嚏。 莫遂看他一路上没休息好,硕大的两个大黑眼圈。忍不住劝他:“爷,要不下一站停下歇一歇吧?马车就算是飞,估摸着也赶不上小君生产了。好好的休息一下,回去正好能抱孩子。” 萧衍行瞥了他一眼,只丢给他两个字‘出去’。 莫遂摸着鼻子跑到车椽子上,跟孙正一左一右地坐在马车两边。 马车内,萧衍行打开了第二封飞鹰传书。 这回上面是两句话:小君生了,龙凤胎。小君生完就哭了。 萧衍行盯着最后一句话,幽幽地吐出一口气。 ……罢了,小姑娘脾气再硬,也是个小姑娘。他何必跟一个小姑娘置气,何况这小姑娘才辛辛苦苦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她想要的自由,他不能给。但她想要的专一,他可以尝试着给。 第一百零七章 朝廷上下对于恢复废太子往 身份一事争执不下。 朝臣与皇帝拉扯了将近三个月, 以刑部尚书程明思为首的一众朝臣要求废黜现太子,恢复前太子身份。以梁国富为首的东 一派则以储君事关重大,不可随意变动为由, 奏请皇帝维持原状。 东 萧承焕如今一改往 嚣张跋扈不学无术的做派, 去国子监点卯。重罚了当初随他一起南下江南的东 辅臣,赐死了纵容娘家侄子欺男霸女的侧妃, 端的一副改过自新的好姿态。 萧衍行的人暗中运作,东 一派也动员了所有能影响御前的势力,企图阻止萧衍行返京。 叶慧琼将后半辈子不食一口荤腥为誓, 至此斋戒食素,一心向佛。以此为太子不慎失职造成江南丧命的上千百姓而赎罪。种种做派, 恳请皇帝原谅萧承焕年幼无知。与此同时, 她的另外两子一女也 去皇帝跟前为萧承焕求情。请求皇帝看在他们兄妹三人的份上,再给萧承焕一次机会。 双方在朝堂上展开了 烈的口角。皇帝将所有奏请恢复前太子身份的奏折留中不发。 这些除了影响钟粹 ,叫叶慧琼这奢侈了半辈子的人被迫食素, 不影响后 任何人的 子。德妃倒是想趁机掺和一脚, 她的五皇子也快十三岁了。若是前太子与萧承焕鹬蚌相争,斗了个两败俱伤, 她的儿子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上位。 但转念一想, 皇帝还正值壮年。太早暴 野心被人觉察了反而极有可能得不偿失,于是便按捺下来。 至于德妃以外的其他 妃, 那是看了好一阵子的热闹。尤其贤妃, 嫌看戏不过瘾, 甚至想把这水搅和得更浑。不过看热闹也不能把自个儿搭进去,她愣是忍住了没掺和。 唯一不受这件事影响的, 大约是安心养胎的王如意。以及惹了皇帝的嫌弃而正在恼火的吕黎。 皇帝素来不喜后 女子的手伸太长,更讨厌欺骗和背叛。 任何人, 只要犯了这两项中的其中一项,都会惹来他的嫌弃。去岁八月,吕黎收到绫人羽的信件,着手将江南织造局倒卖皇家丝织物捅到了台面上。兼之王姝在江南的煽动,动静就闹得有些大。大理寺如今已经派人南下去彻查。吕黎因此被皇帝怀疑了进 的动机。 一旦这件事被捅到台面上,许多的事情都会瞒不住,吕黎的身份也瞒不住。 她并非乡野大夫的女儿,更不是偶然出现在木兰猎场的。原先的两人的相遇看似是皇帝偶遇她,其实是为了她能接近皇帝编造出来的假象。意识到这一点,吕黎存在的目的便被人怀疑了。 哪怕皇帝再喜 她这张脸和通身与先皇后极为相似的气度,也没办法与她继续亲近。 冷落是自然的。但这冷落又与一般的冷落不同。长乐 的一切照旧,只是皇帝不常来夜宿。 皇帝不去长乐 ,受益的自然是其他人。这其他人里最瞩目的自然是怀了孕的王如意。 王如意这回 取了上次的教训,脉象一诊断出来便命人向皇帝报了喜讯。 这段时 ,皇帝正被朝堂上诸多事务 得心烦意 。王如意这一桩大喜事犹如及时雨,将将好浇熄了皇帝心中的怒火。后 不少人 王如意这胎,怀的太是时候,叫她们不必成为那等遭殃的池鱼。王如意自个儿也因为怀孕,被皇帝晋升为妃。 许是出于上次滑胎的愧疚,皇帝特意给她选了个好的封号,赐她‘昭’字。赐住兴庆 。 一夜之间跃升为妃,成为后 第六个妃子。且封号比吕黎那个什么不伦不类的灵妃要正派得多。 不说后 其他人为此议论纷纷,都在怀疑王如意不声不响地爬到如此高的位置,往后极有可能越过其他人去。就说一进 便独得圣宠的吕黎,也 受到了威胁,长在头顶上的眼睛终于往下看。 吕黎是不 皇帝的,这一点她十分肯定。她的心中这辈子就只有兄长一人。但不可否认,站在高处俯瞰世人的滋味儿太美妙,尝过了就会上瘾。 若说吕黎往 不曾将皇帝的宠 放在心上。当 受过碾着盛宠一时的叶贵妃为所 为后,心态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对皇帝突然不来长乐 ,突然对她如此冷淡,吕黎 到十分愤怒和不能接受。她从前不屑于动用的手段和许久未曾出现的嫉妒心,又冒了出来。 吕黎讨厌任何人动她盘子里的东西,不管是谁。钟粹 的叶慧琼也好,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王如意也罢。都让她非常的烦躁。 后 的人都是看菜下碟,跟着皇帝的喜怒哀乐变风向。皇帝喜 谁,他们便一股脑儿的去讨好谁。皇帝一旦变了脸 ,落井下石的人就多。长乐 还不至于落到被人落井下石,毕竟吕黎的这张脸还在。但皇帝的冷落,还是让吕黎 受到的前后差别。 最直观的 受就是,往 什么好东西都紧着长乐 送。如今分成了两份,且让兴庆 先选了。 捡人剩下的东西,吕黎受不了这委屈。 “娘娘,这件衣裳穿不得。” 人为难地看向吕黎,企图劝阻她,“这件衣裳是已故先皇后的珍藏,除了先皇后自己,谁穿都会惹的陛下震怒。娘娘还请三思……” 吕黎自从发现她凭借一张与先皇后五分相似的脸、七分相似的身段和气质就能独得盛宠,便在模仿先皇后一事上一发不可收拾。因为只要看起来像先皇后,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发怒、冷脸、甚至讥讽皇帝,都不会有任何危险,更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这样轻易的获得一切,让人止不住地 上走捷径这条路。 她如今都不憎恨自己的歌姬生母了,甚至还有几分 。若非生母给了她这样的皮囊,她也得不到如今的尊荣。正是因为这份轻易与她幼年的艰难形成强烈的反差,她已经没办法脚踏实地的去思考。 “不必管,就穿这个。”吕黎眼睫低垂,遮住了眼中的郁 ,“你叫乐盈去陛下经过的那条道上候着,遇上了就请过来。” 人还是觉得太冒进了。这后 不是没人模仿过先皇后。 事实上,模仿的不在少数。吕黎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虽然她比以往模仿过先皇后的人都像,但也不能改变她不是本尊的现实。有些逆鳞是不能碰的。 人于是将曾经有人试图穿这件衣裳勾引皇帝,被剁了手脚一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吕黎。 吕黎倒是没想到这里头还有内情。心口一个咯噔,问起缘由:“……可知是为何?” 人摇了摇头。 “那你怎知是这衣裳的缘故,而并非那模仿之人?”吕黎眉头皱起来。她是当真长得好,这张脸无论做什么神态都美得令人惊 。 “不是一个,先后四五个都栽在了这衣裳上。” 人不是无的放矢,“甭管先前多受陛下宠 ,都无用。” 吕黎猜测这衣裳怕是有什么令人不愿回想的记忆。 皇帝靠着她追忆与皇后的往昔,就是因为年轻时候的遗恨太深。以至于先皇后故去后,他半辈子走不出来。平时装模作样地与皇帝回忆美好就罢了,帮着皇帝追忆痛苦确实太蠢。 屋及乌可以,恨屋及乌就没有必要。 思来想去,她咽不下这口气。王如意以为有个孩子就能爬到她头上?笑话! 吕黎这边暗戳戳地记恨着王如意,琢磨着想个办法教训王如意一顿。王如意这边却收到了王家镖局的节礼。连着收到了几次,从去岁中秋到如今,每个月都有孝敬。 不过跟前几次不同,这个月的孝敬中夹了一封信。信是镖局总镖头写的,问候王如意身体状况。 王如意怀孕一事并非秘密,被册封为昭妃也是大张旗鼓。虽说她的肚子才三个多月,但皇家子嗣素来金贵。哪怕还没出生,也已经引起各方关注。 其中最为关注的,自然是王家镖局和王家商铺。 陈良生以往拉拢京城和北边一众镖局替他做事,联手 迫主家。靠得就是京城的官家势力。 陈良生会经营人脉,懂得跟官府打 道,且背后有大靠山。主家天高皇帝远的,镖局这些人想吃口饭,自然是听他的。但如今情况不同了。主家的姑娘入 ,成了皇帝继位以来第六位妃子,还怀了孕。不管昭妃将来生的是男是女,这都是妥妥的皇家子嗣。 一个给皇家的奴才当奴才,一个是成了皇家的人,他们就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取舍。 王如意这段时 跟王姝联络非常多,自然清楚一些内情。 不管是念着王姝往 对她的诸多照拂,还是如今她已经是妥妥的王家人,王如意都不会让这帮吃里扒外的人好受。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