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素亭笑道:“那也架不住掉水里了啊。” “怕什么,那东西一着了火,遇水只会越烧越旺,绝对灭不了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阿南眉 一扬,拉住他问:“康堂主,什么 火石这么厉害啊?” 傅准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瞧她一眼,问:“南姑娘对这个, 兴趣?” “只要是我没见过的,都 兴趣。”阿南恭维康晋鹏道,“康堂主不愧是拙巧阁坤土堂主,对于这些矿产土石,果然见识广博,我都不知道这东西!” “南姑娘可折煞我了,术业有专攻,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干这个的,所以知道多些。”康晋鹏挠头笑道,“其实也不难,只要将煤块封在窑中干馏,制成焦炭,再与石灰同炉煅烧,如果炉温够高,运气够好,便能得到一种遇水即燃的石头。如今我手头没有,等以后有机会制几块给你们瞧瞧。”(注1) “煤块石灰,遇水不灭……”阿南眼睛亮得比往 更为灼人,傅准望着她那模样,忍不住捂 轻咳:“南姑娘,你真是江山易改本 难移,还和当年一模一样啊。” “少废话。”阿南对他可温柔不起来,转头引领队伍,沿着石 往深处行进。 一路行去,岔道盘绕,通犀香缓慢燃着。 通犀香以各种矿物碎屑混合在香粉中,点燃后若遇到不洁气体,则烟焰气味会发生变化,从而分辨遭遇到何种瘴疠毒气,以作示警。 但如今它只散着舒缓的香气,并无任何异样。 偶尔 壁之间会有几具森森白骨,应该便是当年被冲进来的矿工们,黑暗中看着骨殖磷火跳动,一股幽冥迢遥之 ,更显 抑沉重。 走了约莫有十来里路,廖素亭先忍不住了,喊着“又饿又累”打破一路的死寂,从怀中取出 干,掰了几块与他们分食,竟似要把这险境搞成踏青。 几个人边走边吃,阿南撕了一条嚼着,对廖素亭赞赏道:“这味道不错呀,哪儿 的?” “我猎的鹿,自己下厨做的,闲着没事我 点东西磨磨牙。”廖素亭见她喜 吃,兴致 道,“好吃吧?神机营没有人不 这口的,我靠着这东西,差点把诸葛提督那只鹰都勾引过来了。可惜啊,就差一点点……那鹰对他真是忠心耿耿。” 阿南想起朱聿恒曾说过诸葛嘉救护那只鹰的事情,颇 兴趣,问:“那鹰现在呢?” “北伐时为了保护诸葛提督死在混战中了。我们都劝诸葛提督再驯一只,毕竟阿戾那凶悍护主的模样,谁见了不赞叹?全靠了它,诸葛提督每次打猎总是遥遥领先,毕竟谁的鹰犬都拼抢不过阿戾。” 阿南想起她和阿琰在海岛上养的那只虎头海雕,不由 叹道:“驯一只鹰哪有那么容易啊,不止人心复杂,万物皆有灵。” 却听旁边有人笑了一声,慢悠悠道:“也没这么复杂。别说驯鹰了,只要方法得当,驯一个人也不难。” 阿南回头一看,火把颤动的光线照亮了傅准霜雪般皎洁的面容,配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让阿南只觉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腾而起。 而他凝视着她,拖长声音问:“南姑娘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阿南嗤之以鼻,一边嚼着鹿 干,一边转过头去,懒得理他。 地下大裂 曲曲折折延伸向前,不知前路究竟多远。 直走到脚下逐渐干燥,泥浆渐变为沙土,他们 离了  森的地 ,进入了干燥的黄土地道。 见地势有变,阿南边走边摸出地图,在幽微火光下看了看,估计前行的方向约莫是西北,如今已经行了有十数里了。 康晋鹏忽然停下脚步,低低地“嘘”了一声,问:“听到什么了吗?” 众人屏息静气,倾听 中声音。细微风声自他们身边呼啸而过,隐约带着几缕诡异□□声响。 骨悚然间,阿南细听那尖锐声音,道:“别担心,这声音听来不似人声,更像是风吹过什么狭窄 隙产生的,我估计前方该有变化了。” 正说着,她拐了一个弯,手中的火把忽然明灭不定,光焰陡暗。 阿南立即抬手护住火光,警惕观察周身。 这是一个十丈方圆的土 ,干燥板结的黄土 壁上,赫然呈现着一个个黑暗的 窟,就如只只诡异的眼睛在盯着他们,令众人尽觉后背发麻,极不舒服。 孔窍共有十二个,四面八方高低上下凿在 壁上,个个可容一人低头通行,并无排布规律。 众人对照地图研究,肯定了这个 室应该便是骷髅地图的“鼻部”。 也就是说,这十二个 窟,应该便是地图上的空白处,通往“双眼”照影阵。只是此处情形诡异, 口又毫无标记提示,他们哪里能迅速寻出正确路径? 阿南不觉有些遗憾,要是阿琰在这儿就好了,他肯定能准确推断出身处方位,说不定还能 据鼻部与眼部的连通地势,寻找到正确路径呢。 可惜他总是有要事在身,哪能一直与自己相伴而行呢? 阿南叹了口气,待要拂去这无谓的念头时,心口忽然一跳—— 独行天下无所畏惧的司南,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依赖别人的力量了? 在海上纵横之时,刀山血海惊涛骇浪中,她一人独自闯 毫不迟疑,未曾妄想过任何助力。 即使那般倾慕公子,也从不奢望他会在风浪之中披荆斩棘而来,救她于危急之中。 无论身处何种境地,她的一生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一力扛起所有责任,做一柄一往无前的利刃。 可如今,利刃居然幻想着有另一柄与自己同样锋利的剑刃,如 月相随般,与自己同进同退,彼此分担? 她皱起眉,拂去自己不该有的依赖情绪,警惕地向 窟尽头那些幽黑的 口靠近,驻足于 窟之前的一 小柱子上。 这是一 雕镂着莲花纹的石柱,上方平托着一片其薄如纸的铜片,约莫有尺许见方,年深 久,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尘。 廖素亭少年 急,抬手便将灰尘擦掉:“这铜片上面,难道有地图线索?” 众人心中都与他一般想法,忙一起凑到铜片之前看去。 内干燥,这铜片光滑平整,并未出现锈迹,那铜片几乎可以照出面容,上面别说刻字,连划痕都不见一条。 廖素亭抬手在它上面敲击了一番,依旧是毫无所获。 这确实只是一片最普通不过的黄铜片,只是里面不知掺杂了什么,数十年来未曾有半分锈迹。 他矮身观察下方石柱,看到了上面刻的一行字,忙道:“大家快看,这里有字。” 阿南俯身一看,赫然刻的是一句古诗—— 羌笛何须怨杨柳。 她脑海中立即浮现出渤海水城的入口处,刻在石壁上的那一句“西出 关无故人”。 渤海水下时,是绮霞用一曲《 关三叠》抵冲了声浪,打开了通道。难道说,这边也需要一曲《折杨柳》? 可,就算他们找到了演奏的人,又是何种用法呢? 她转头看向落在最后的傅准,问:“傅阁主,你有什么看法?” “不好说……我的身体,不适合久呆地下。”傅准抬手抚 平缓 息,虚弱道,“我现在耳中嗡嗡一片, 本无法思考。” 阿南翻他一个白眼,随便选了个 :“我先进去探查一下。” 窟并不是笔直的,走了十来步,一拐弯便见后方 壁与下方一般,在 窟上打出了无数条通道,不知通往何处。 阿南眉头一皱,退出后想了想,手臂搭在斜上层 窟借力,随便又选个上方 进入。 与之前的 窟一般,每个 窟都分出无数分支,也不知这地下究竟蔓延出多少地道,就如一棵看不见的巨树深深扎入地底, 须一而十,十而百,不计其数。 “南姑娘,你小心点。”下方廖素亭站起身,紧张道,“我总觉得这 内怪怪的,你要是 失了就不好了。” “怕什么,无论何种地 道,只要一直贴着左手边走,遇到死路就依旧靠左折返,总能寻到出口的。”阿南道,“怕只怕 内有机关陷阱。” “这……”廖素亭正觉心惊,脚下的 窟猛然一震,众人的身体不由都歪了一下。 站在上方 口的阿南更是站立不稳,差点摔了下去。 她一把扶住 口,却见身后 中烟尘滚滚,正向前迅速涌来。 “护住两位老大!”阿南对着廖素亭急吼,一侧身直扑向下。 下面傅准来不及闪避,不偏不倚当了她的 垫, 口被撞个正着。 廖素亭与康晋鹏一人一个,拉起两位老匠头向后疾奔。他们刚拐过弯,后方的烟尘已从 窟中冲出,所有的火把被卷袭的尘土扑灭, 内彻底沉入了黑暗之中。 被阿南 倒在地的傅准惨烈地闷哼着,而阿南才不管他,将脸紧埋在手肘中,捂住口鼻,等待面前弥漫的尘烟呼啸而过。 尘灰尚未散去,黑暗中阿南只觉得风声骤起,直扑向他们。 阿南右臂有伤,臂环早已移到左臂, 光朝着风声处一旋即收,只听得“唔”的一声闷哼,几滴温热的血被带回,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阿南岂是善与之辈,对方既已受伤,她一个飞扑立即循声冲了上前去,黑暗中下手极狠, 光上下飞旋,当即封住了 上下。 只听得嗤嗤声不绝,来人定是在她手上受伤不轻,只可惜面前无法视物,不知道是否中了对方要害。 眼看对方节节后退,她就要将对方 到最后一步之际,忽听得铮的一声,她的 光竟被卡住了,再也拉不动分毫。 她当机立断,撤掉 光,臂环中 钢丝网 而出,笼罩住对面,与此同时右手二指一转,点亮了手中火折子。 她的火折子由 铜折 火光,光芒强烈,瞬间照亮了 中。 只见一条黑影一闪即逝,跃入了她之前所站的 口,钻入了 窟之中。 对方身法极为利落,虽只一瞥之下,阿南依旧可以肯定,那定是梁垒。 而她的 光与 钢丝网,都 在了那张铜片与石柱上。 阿南将丝网收回,重新装置好 光,回头查看后方情形。 烟尘与巨响掠过,簌簌土灰扑过之后, 内死一般的寂静。廖素亭与康晋鹏已护着老匠头退出去了, 室只剩下刚刚被她当 垫撑过的傅准。 阿南走去踢踢傅准,问:“死了没?” “没,”傅准勉强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几个字,“多谢你……还给我留了半条命。” 阿南甩甩隐隐作痛的右臂,确定没有加重伤势后,捡起火把点亮,抬头看向梁垒逃窜的那个 ,恨恨一咬牙:“肯定躲在那个 里,我进去看看!” “南姑娘,这 中危机重重,我又被你砸成重伤,天大的本事也无力施展……”傅准扶着 壁勉强站起,拉着她衣袖虚弱道,“你可千万别丢下我一个人。” 堂堂拙巧阁主讲这种话,阿南不由得嘴角微 :“怕什么,你出 拐个弯找康堂主不就行了?” “可我没听到他们的声音,难道已经走远了?”傅准说着,摸了摸身上,面 错愕之 ,急忙低头在地上寻找,“我的玄霜不见了。” “丢了吗?”阿南火把随意照了照地上,凌 积土薄薄的,却十分平整,哪有瓶子的踪迹。 傅准捂着 口重重咳了一通,那一贯苍白的面容 红一片, 息急促:“进入地下太久,我得补玄霜了,不然……” “是药三分毒,少吃点也好。”阿南冷冷丢下一句,跃到上方梁垒逃窜的 口,照了照内部。 里面安安静静,印着一串脚印,看起来只是个空 幽深的普通黄土 。 傅准回头看向拐弯处,竟没有出去,反而艰难地爬上来,跟上了她。 阿南也没理他,顺着脚印沿着曲折 前行,很快便寻到了机关爆发之处。 陈旧机关 的浮土没能蔓延到旁边的岔 ,脚印在此消失了。火光照耀下,他们看到一朵径围三尺大小的莲花镶嵌在 壁上,颜 乌青沉沉,不知是何金属打制。 莲花有三层十八片花瓣,中心是一簇铜质鎏金的花心,光芒尖锐,微微颤动,似是随时会发 的模样。 她立即停下了脚步,以免触发机关,引发花 齐 。 “傅阁主,不如你来看看,这机关如何解除?” 傅准 力不济地扶着 ,抬指在莲花中心轻叩,倾听里面传来的勾连振动声,查看被带动的青莲瓣片。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