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来的马车远不及苏府马车行驶的平稳,逢月一手抓着扶手,一手挽着周妈问道:“他怎么说?” 周妈不清楚她与祁沐恩是什么关系,但从他的神 看,像是对逢月有几分好 ,不方便多问,据实回道:“那位祁公子说,是前些 子在街上偶遇过桑婉姑娘,本来他都忘了,姑娘提起他才想起来。” 果真不是他。 证实了心中的猜测,逢月淡然靠在椅背上,并不觉得失落。 两次梦境,即便她始终看不清梦中的夫君的样貌,也或多或少能 受到他的气韵,又有鱼形玉佩为证,若是有缘,今后总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的。 虎跃楼上,祁沐恩 脸沉郁地站在楼角的石柱旁,屋顶的翘角将 遮去近半,在他素白的衣袍上留下一大片暗影,呼呼的风声仍然无法掩盖身后姜姃刺耳的嗤笑声。 一大早,姜姃听了祁府眼线的报讯,气恼地赶到虎跃楼里等着捉 ,又怕祁沐恩的丑事传扬出去损了她的颜面,盘算着把过错全部推倒逢月身上,趁此机会好好羞辱她一番。 有这么大的把柄攥在手中,之后便不怕她不听话,却没想到 本没见到逢月的人影。 姜姃手中团扇轻摇,斜靠在围栏上鄙夷地瞟着祁沐恩, 怪气道:“你在这里站了这么久,原来是在等那个六旬老妇?你还真是来者不拒, 福不浅呢!” “你嘴巴放干净点!”祁沐恩双手紧攥,面 沉晦暗。 姜姃手上团扇陡然顿住,正对着他沉下脸来,“祁沐恩,我看你是越来越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你我的亲事已经定下,若是让祁公公知道你勾引有夫之妇,这妇人还是堂堂定远侯府的少夫人,你猜他会不会将你扫地出门?别忘了,你不过是祁公公捡回来的养子!是我祖母碍于情面才允了这门亲事!是本小姐好心收容你!你给我安分点,免得自毁前程!” 姜姃咬着牙关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心底对逢月的恨意再度蔓延。 楼角处,阵阵温风吹的发丝凌 ,抿入薄 之间。祁沐恩闭目叹息,不仅缘于姜姃对他的窃探与恶语相向,更多的是没能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他笃信逢月并非不想见他,而是姜姃从中作梗, 得她不得不躲在暗处,遣身边的老妇过来,什么桑婉,不过是有话不便与他明言的托词罢了。 姜姃! 祁沐恩温雅的面容因为极度的恨意变得扭曲, 抑不住的怒意在心头翻滚,仿佛随时都要爆发出来。 马车行驶了一个时辰, 头渐渐西沉。逢月自用过早膳后还一直没有吃过东西,早已经饥肠辘辘。 前方不远就是富隆西街,让车夫停下,带着周妈去一家全鱼宴 餐了一顿方才回府。 正房门上左右对挂的六角纱灯染着夕 的霞光,还未燃起便透出一股朦胧的橙红 光晕,映在房门之上。 逢月将房门推开一道 隙,探头向内室张望,见苏景玉没在房中才松了口气,拎着两包梨花饼进房。 桃枝备好了药汤从盥室出来,对着她屈膝一礼,逢月刚好让她将梨花饼给子溪和离儿送去。 在马车上颠簸了大半 ,逢月疲累地进内室 下纱裙,抱着件干净的里衣正要进盥室好好泡个药浴,转眼瞥见书案上堆着一张纸,细细碎碎的,像是拼接而成。 她好奇地向书案边走了几步,纸上鱼形玉佩的图案映入眼帘,正是祁沐恩写给她,约她在虎跃楼单独相见的信。 逢月惊的里衣险些掉在地上,脸颊唰地红了,紧抿着嘴 ,极力用恼怒来掩饰心虚与内疚,上前一把将信纸碎屑抓起扔进竹篓,回身冲进盥室,衣衫一解跳入药汤中, 起水花飞溅,顺着滚烫的脸颊滑落。 苏景玉他竟然……他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偷看她的信不说,还故意摆在书案上羞辱她,还好桃枝不识字,否则传扬出去可怎么好! 再说她与他不过就是对假夫 ,只剩不到十个月就和离了,之后各不相干,他凭什么干涉她的事情! 躁动的小手拍的水面啪啪地响,片刻后骤然停下,仰头枕在浴桶边沿上,看着棚顶渐渐凝结,摇摇 坠的水珠,心里空落落的。 药浴泡了太久,药汤已经凉透了,掌心上生 了细密的褶皱,逢月更衣出了盥室,房里灯烛尽燃,竹娄中的信纸碎屑已经被收走了,桌上摆着刚煎好的药。 窗外月朗星稀,苏景玉依旧没有回来,逢月服过药后,拿着擦身的药膏去西厢房找周妈擦药,回来时房里酒气熏天。 逢月缓步挪进内室,圆桌上堆 了银质的酒壶。 她悄悄抬眸向 上瞟过去,苏景玉手肘支在身侧,神 慵懒地半卧着, 间的衣带随意系着,大红 的素纱寝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 口紧实的线条若隐若现,墨发如瀑般顺着肩头倾泻在 上,手中拎着长嘴银壶仰头向口中倒酒,如串珠般发出叮咚的声响,酒水溢出 外,沿着上下滚动的喉结滑入敞开的领口中, 前的衣襟浸 了一片。 他极慢地转眸看着逢月轻笑, 致的眉眼,棱角分明的下颌俊的英英玉立,酒后 蒙的双眸映着红烛的柔光,偏偏又美的晃眼。 逢月不由得脚下一滞,双颊微微发烫,喉咙咽了咽,转身在圆桌边坐下,侧身对着他,羽睫轻垂,“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苏景玉含了口酒细细品味,扬眉注视着逢月睫 下闪烁的眼神。 当 泰安堂初见时,他自在随 地歪在榻上喝酒,她就已经面 微红,目光闪躲,此时他故意 惑她,自然会 的她七荤八素,不能自拔。 兵家有云:扬长避短,既然身上没有短处,就只能扬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逢月:与别人幽会被老公抓到是一种什么体验~(@_@)~ 第40章 苏景玉看着她一脸羞赧又内疚的模样,毫不掩饰眸中得逞的笑意,随手将酒壶放去一边,拽过被子枕在头下,“不喝了,明早还要去泰安堂出诊。” 逢月转眸看着他调笑的样子,像是并没有因为那封信而生她的气,心里舒坦了不少,起身走到菱花镜前,摘去翠玉发簪放进妆奁里,齐 长发如软缎般垂落在背后。 镜子里烛光点点烁烁,苏景玉还懒懒地躺在 上不肯起来,像是不打算把 让出来给她睡了。 枕被还叠放在 里,逢月踩着脚踏,单膝跪在 边,伸长手臂去抱出自己的枕被,铺在脚踏上正准备歇下,苏景玉忽然起身,像条红鲤鱼一般先她一步钻了进去。 红烛尽灭,卧房里一片漆黑,静的只能听见窗外树叶的沙沙声。 逢月独睡时,夜里习惯点上灯烛,微弱的光线驱散黑暗,带给她足够的安全 ,此时苏景玉就睡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即便熄了灯也无需害怕,沉静地躺在 上,周身被他染了酒气的被子包裹着。 皓月穿出云层,撒下一片清辉,透过垂落在枕边的红纱幔帐映入眼中,似乎与梦境里的场景重叠在一起。 手臂从被子里探出,指尖在纱幔上轻轻拂过,细密的褶皱摊开了些,滑腻腻的,没有一丝声响。 “苏景玉,你梦见过我吗?” 寂静的夜,逢月喉间轻唤,如同梦中呓语。 垂在枕畔的帘幔微动,苏景玉转头看了看,轻声回:“梦见过。” “你梦见过我什么?” 逢月手肘支在 沿向脚踏上望,乌发顺着 边垂下,扫过苏景玉的面颊, 的他侧脸一躲,手指轻缓地 开她的发尾。 本已经快要忘记的梦境再次在脑海中闪现,山 、追兵、他抱着长得酷似逢月的姑娘痛哭、跳崖……他不愿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噩梦,免得像拂风说的那样,终有一天噩梦成真。 “苏景玉?”逢月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复。 那 在玄清观下的山 里,他烤鱼给她吃,忆起之前似乎梦见过这样的场景,他小心地为她挑鱼刺,将鱼 喂给她吃,她笑盈盈地摸他的脸颊,杏核般的双眼黯淡无光。 “我梦见你眼睛看不见。”苏景玉言语间带着嘲 的笑意。 “你眼睛才看不见呢!”逢月气呼呼地向后一仰躺回 上,冷白的月光映照的她面 雪白,如水的双眸涌上淡淡的怅然。 怎么可能会是他呢?多此一问罢了。 逢月心头颤了一下,她竟然盼着梦中的夫君就是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的 觉似乎不一样了,即便他没有鱼形玉佩,她也总会将他与梦中的夫君联想在一起,依赖她,享受他的照顾。 难道这种 觉就是喜 吗?可是她不该这样,他不喜 她,他与她的缘分只有一年。 与其说她坚信梦中的夫君终将出现,不如说是憧憬,憧憬一个将她抱在怀里照顾、保护的男人。 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梦见他,逢月闭上眼睛,回想着梦境中的每一幅画面。夫君,若你真的存在,请你今晚再来梦中与我相见 ,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升月落,晨光初现,逢月难得醒的早些,一双睡眼中泪光莹莹,失落地望着 顶 美的雕花。 竟然一夜无梦。 算了,约人还会被放鸽子呢,何况是梦中的夫君呢!逢月抿着嘴笑笑,将自我安 的本事发挥的淋漓尽致。 “傻笑什么呢?”苏景玉自脚踏上 身坐起,明明刚起 ,墨发却顺得像是才梳理过一样,只是一身大红 的寝衣比昨夜饮酒时更加凌 ,衣带散开着,让人想入非非。 逢月慌忙移开视线,起身捋了捋 窝一般的头发,含混地道:“没什么,今 我打算跟周妈去庄子一趟,把建房子的位置先定下,正好带着图样过去给周叔看看。” 苏景玉静默了片刻,想着图样上那片温馨的小院子,低着头扯了扯 ,“我也有好多年没去过庄子了,还 想去看看的。” 逢月用余光瞟着他,一本正经地问:“你不是说今早要去泰安堂出诊吗?” 苏景玉神情一滞,沉闷地呼了口气,不悦道:“对!今 要出诊,还有一堆等着见我的年轻姑娘要应付!” 话音一落,人已经起身朝盥室去了,飘逸的衣袂如烈火般,红的炫目。 逢月鲜少见到他孩子似的赌气模样,怔怔地看着他的高大背影,片刻之后,眼里笑意 。 旭 冉冉升起,透过窗棱撒了一地明快的光线。 逢月小心翼翼地卷起苏景玉亲笔画的图样,用红丝线系好,又往子溪送给她的如意荷包里 了些碎银子,带在身上正要出门,苏景玉在身后叮嘱道:“把药带上,别忘了喝。” 逢月心间如暖 涌过,回头嫣然一笑,“知道了,我明晚就回来。” 苏景玉眸中温情脉脉,看着房门轻轻关上,走到书案边,从画缸中 出逢月亲笔画的房子图样,中间被他泼的墨迹斑斑,唯有边角处,树下坠着的秋千和荷塘还清晰可见。 荷塘苏府东院也有,只是小了些,结构普通位置也偏,逢月平时不怎么过去,需得好好想想如何改进,过两 再找工匠来重新修整一番。秋千,苏景玉嘴角浅浅上扬,这个就太容易了。 顺子在门外等了一早上也不见苏景玉出来,又不敢进去打扰,直到看见逢月出门才肆无忌惮地开始凿门: “世子啊,您快点,再不走来不及了,您说您好不容易才看诊一次,多少病人等着盼着您呢,世子?” 房里没人应,顺子干脆推门进去,见苏景玉正盯着书案上那张像是擦了砚台一样的画纸瞧,凑上前跟着看了看,摸着脑后嬉笑道:“这画的还不如我呢!” 苏景玉 角垂下,冷眼扫向他,吓得他慌忙闭嘴,随即又赞同地笑了笑,吩咐道:“去找崔东家帮忙做个秋千,明 就要。” 顺子知道他要的急,担心一会儿去泰安堂见不到崔荣锦,误了时辰,脆生生地开口答应,打算先行一步去崔宅找他。崔家多的是这些奇技 巧的物件,实在不行搬回来一个先应应急。 “等等!”顺子大半个身子都已经出了门,又被苏景玉急促地叫住,伸头回来等着他的吩咐,“告诉崔东家,我要的是普通的秋千,放在院子里那种。” 马车自苏府大门驶出,抄近道向西郊一路狂奔。 逢月起的早些,刚出门就昏昏 睡,靠在周妈身上美美地补了一觉,再醒来时神清气 。 拉开帘幔向外望,已经出了闹市区,路两旁均是空旷的原野,静逸清新,仿佛与世隔绝。 解开红丝线,把图样放在膝上小心地旋开,看着图上的房屋、绿树、荷塘,想象着将来建成之后的样子。 周妈眉目低垂, 言又止。 她本想着逢月要与苏景玉和离,回庄子里建房子都不过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当真把图样都备好了。 再加上昨 见到祁沐恩,看出他是喜 逢月的,也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不由得为逢月和苏景玉之间的 情担忧。 布 皱纹的手轻轻覆在画上,扯出个笑容:“姑娘……” “周妈,这幅是苏景玉画的。” 逢月还以为周妈要夸她画的好,笑着打断,声音羞涩低柔,语气中带着淡淡的仰慕。 周妈看着她提起苏景玉时娇羞的模样,心安了些,慈眉善目的脸上皱纹叠起,笑道:“姑爷画的真好!”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