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无话,两人之间再度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谧。江边晚风吹拂,夹杂着一丝凉意,屋内的烛火跳了跳,看得人胆战心惊。 “殿下还在骗我对吧。”赫连子晋冷静下来后突然灵光一闪,抓住了李娇娇话中的漏 。 “据我所知,琼林宴之前,殿下并没有见过谢霁,又怎么会喜 上他?” 这件事从一开始便不合理,两个素未谋面之人,又怎么会有私情?他之前是生气,后来是伤心,便一直忽视了这不合理之处。 “殿下不曾对我说真话,是还瞒着我什么吗?” “究竟是什么秘密让殿下如此忌惮?” 赫连子晋起身,朝着李娇娇步步紧 ,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她整个人 穿。 李娇娇在他强大的 迫 下不由得也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直到后背碰到墙壁,再也无路可退。 赫连子晋的呼 萦绕在李娇娇的头顶,高大的身躯将她 近角落,她像是被盯上的猎物,已经被 至绝路,没有挣扎的余地。 她知道是瞒不过去了,可重生之事未免太过惊世骇俗,说出来也并不妥当,还是想个委婉些的法子。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李娇娇偏过头去,双手抵住墙,轻声说道,“梦中我在琼林宴上相中了谢霁,喜 了他三年,可他从未喜 过我。” “后来黎国与大陈开战,他和群臣奏疏,送我去和了亲。” 说起往事,那些她不愿再次回想的画面都纷纷浮现,李娇娇心情难免有些低落。 “我死在了和亲的路上。” 这句话如惊雷一般炸开。 李娇娇再也没办法平静,浑身颤栗着,眼前闪过支离破碎的片段,仿佛人死之前的走马灯。 漫天的黄沙,横尸遍野,戴着佛珠的男人用手挑起她的盖头,可是却看不清他的脸。 深不见底的悬崖,一轮圆月,还有一片死寂的黑 。 令人恐惧的死亡般气息再度将她包裹,眼睛失去了焦距,蒙上了一片雾 ,她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甚至连呼 也逐渐忘记了,只想在黑暗里沉沉睡去。 “李娇娇!醒醒!” 好像有什么人在喊她? 李娇娇缓缓地睁开眼,入目是一片黑暗,身体却轻飘飘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阵刺目的白光过后,是赫连子晋放大的脸。 他双手扶着李娇娇的肩膀用力摇晃着,好看的眉 皱成了一团,神 焦急。 见她醒来,他才放下心来,却依旧冷着脸,克制着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赫连……子晋。”李娇娇心中一恸,不管不顾地将头埋在他怀里,小声呜咽起来。 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闻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香气,竟不知为何越哭越厉害,心中的委屈便如浪涛一般汹涌而至,像是没有尽头似的。 直到发 了个彻底,才渐渐停了下来。 瞧见赫连子晋衣襟上 了一大片,全是拜她所赐,李娇娇的脸红了一大片,拿出帕子手忙脚 地擦着。 “够了。”赫连子晋抓住李娇娇的手制止了她,“我自己来。” “你倒是 能哭的。”他轻笑一声,拇指指腹贴上李娇娇的脸颊,轻轻替她拭去泪珠,脸上辨不出喜怒。 “你选择我,只是因为那个梦吗?”赫连子晋捏住李娇娇的下巴, 迫她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想借由我忘掉他是吗?” 少年的眼眸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周身的气势都弱了下来,像是被抛弃的小狗,让人忍不住心生疼惜。 “不,不是的。”李娇娇的心都揪成了一团,摇着头说,“我绝无此意。” “我……我,”她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不必再说了,殿下请回吧。”赫连子晋突然冷下了脸来,背过身去,下了逐客令。 “对不起。”李娇娇低下头去,双手无力地低垂着,心被愧疚 得 的,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她走了几步,便 到一阵悲伤涌上心头,让她忍不住 住了脚步。她知道,只要再走几步,出了这个门,就意味着他们今后就两清了,这一段荒谬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她本应 到平静,欣然接受才对,此时竟也生出几分不舍来。 是挽留还是离开?她坠入了挣扎的苦海。 她不想就此结束。 李娇娇心中生出这样强烈的念头来,她转过身去,对着赫连子晋的沉默的背影说道:“赫连子晋,我们重新开始吧。” 这一次没有利益,没有算计,只有你我。 “殿下的算盘打得未免太响亮了些,您觉得这天下的事,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吗?”赫连子晋转过身来,没有想象中的高兴,他嘴角含着冷笑,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我又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他语带嘲讽,“我,赫连子晋,绝不做你心中某个人的影子。” “不,我没有这样想。”李娇娇泪眼朦胧地看着赫连子晋,说道,“是我放不下你。” “赫连子晋,你愿意再认识一次李娇娇吗?” 第22章 “殿下!”绿珠一脸焦急地等在外面,看见李娇娇失魂落魄地走来,赶忙 了上去。 “您怎么了?可是他欺负你了?我去找他去,简直岂有此理。”见她不说话,还面带愁容,绿珠只以为是李娇娇受了欺负,怒气冲冲地便要去找赫连子晋算账。 “绿珠,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李娇娇摇了摇头,拦住了她。 “我们先回去。”李娇娇目光空 ,有气无力地说。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方才的画面。 “赫连子晋,你愿意再重新认识李娇娇一次吗?” 话语犹回 在耳边,她并非胆小之人,可说出这句话时,却用了十足的勇气,连反悔的余地都不曾留。 她紧握双手,心怀忐忑与期待,可回应她的却只有赫连子晋的沉默。 他背对着她,高大宽广的背投下一道如大山般的 影。 李娇娇入目皆是一片墨 ,唯独能看见他。 久到她心生放弃,羞愧到无地自容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赫连子晋却突然开了口。 “殿下,难道这世间的事,都要如您所愿吗?” 他轻笑了一声,刺得李娇娇一阵耳热。 到最后他也未曾回过头来瞧上她一眼。 是啊,这世间的事又岂能都如她所愿,反而是事事都不如意,她所求的都事与愿违。 也不知怎地,李娇娇回了府后,夜里就病了,高烧不退,太医们居然都束手无策。 最后惊动了皇帝,请了国师来看。 国师瞧了一眼,给了一粒药让李娇娇吃下,说是魂魄不稳,最好是送去寺中静养一段时间。 说来也是奇怪,到了护国寺后,高烧也就退了,只是还未醒来。又修养了几 才恢复如初。 可偏生国师说要待够三个月,李娇娇便只能在寺中跟着他们一起生活,每 的早晚课自然是少不了的。 就这样在寺中待了近两月。 这一天早课过后,李娇娇回到禅房抄经书,或许是起得早的原因,她有些 力不济。 抄着抄着便觉得眼前的字扭曲了起来,眼皮也开始打架了。和困意搏斗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睡了过去。 光透过窗子洒进来,亲吻着她的脸颊,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禅房外走来一人,静静地倚在门边,不知道注视了她多久,梦中人无所察觉。 梦外人也不知梦中是何年岁。 “你以为你自己还是皇子吗?居然还敢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四五个大概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太监,围着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对着他拳打脚踢。他们的脸上挂着狰狞到扭曲的笑容,好像他们脚下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可以随意欺辱的玩意。 男孩看着不过七八岁的样子,面对这群人 本没有还手之力,他被揍得趴倒在地,却依旧不肯低下脑袋。一双狐狸眼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几个人,眼中那股倔强不服输的劲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只未被驯服的 崽子。 “跪下来给你爷爷磕个头,我就放了你。”为首的那人踩着他的背,居高临下地说。 那人眼中是明晃晃不加掩饰的恶意,他都做了质子,同样都是在污泥里挣扎的人,凭什么他还能处处透 着高贵?纵使有傲骨,也应该被踩碎,与他们一同烂在淤泥里。 他们围着男孩,冷眼瞧着他遍体鳞伤还在拼命挣扎的 狈模样,口中发出了怪笑。 人啊,就应该学会“认命”。 “做梦!”男孩咬紧了牙关,不肯松口,背上的痛让他直不起身,但他却依旧抬着头。 他又不是无知小儿,无论怎样他们都会欺辱他。他虽为质子,却仍然是黎国的皇子,今 若向阉人俯首,丢的是他黎国的颜面。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兄弟们不客气了。”那人双眼一眯,摆了下头,对着身后的人使了个颜 。 “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做了质子。” 他们 起袖子围了上去,准备给他点颜 看看。 赫连子晋认命般闭上眼睛,他知道越是挣扎只会让他们越兴奋,等他们无趣了也就走了,反正他们不敢 死他。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奇怪地睁开眼,透过人群的 隙,看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小姑娘,梳着双髻,脸颊鼓鼓的,像是菩萨身边的仙童,模样十分讨喜。 “你们在干什么?” 李娇娇 乎乎的小手拿着一块糕点,嘴角还沾着些碎屑,声音软软糯糯的,听上去有些含糊不清。 她圆圆的眼睛里闪着好奇,想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啊!”待看清之后,李娇娇吓得放声尖叫,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为首那人脸 不善地转过头来,正想收拾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捣 的人,却在看清了来人后,瞬间变了脸 ,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 “殿……殿下。”他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完全没了方才欺负赫连子晋时,那番趾高气昂的模样。 “我要告诉父皇去,你们在这里欺负人!”李娇娇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她年纪还小,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知道有事找父皇就好。 “殿下,殿下饶命!奴是和他闹着玩的,求殿下别告知陛下。” 他们口中不停地讨饶,磕着头,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 虽说 中暗地里都在欺负质子,可他毕竟是黎国的皇子,如今来大陈为质,身系两国和平,真闹到了陛下面前,他们难逃死罪。 “别再让我看见你们!”李娇娇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只觉得他们十分碍眼,多看一眼都觉得难受。 “多谢殿下。”他们心中一喜,侥幸捡回一条命,哪里还敢不长眼地多停留,如获大赦般快步走了。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