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停出声之前,另有一人先走出来,是中毒被虞禾解救的人。 他羞愧到不敢看虞禾的目光,将头 得很低,弯 对她拜了一礼,道:“对不住,是我胡 揣测辜负了你的好意,还让所有人误会你,我真的知错了。” 他说完之后,也有人陆陆续续出声,轻飘飘地对虞禾说了几句对不住,紧接着萧停才垂头丧气地到她面前,语气生硬道:“是我有错误会了你,对你出言不逊,还望你莫要与我一般计较。” 虞禾本来想抹眼泪的,手臂抬了一下才发现袖子上 得都是血和泥,又悻悻地放了下去。一个花月宗弟子注意到,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她。 “谢谢你。” 她擦着脸上的泪痕和血迹,不说原谅,但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毕竟方才最危难的时刻,依然有剑宗弟子出手救她,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想着把她 出去保命,连萧停都没有。 或许她跟萧停是真的八字不合,每次遇上都没好事。 赔礼道歉过后,同伴的尸身也收埋得差不多了。有人看着地上昏 不醒的紫绯,犹豫道:“她杀了我们这么多人,真的要放了她吗?” “她还有用处。”谢衡之知晓有人怨恨难平,毕竟正确的事通常做起来都更为困难。 听到回答,其余人也都不好再说,他们会 情用事,谢衡之不会,他总是能权衡利弊后做出最优解。 师清灵出声安 :“镇元钉已经锁住了她的灵脉,强行拔出不仅痛苦非常,还必定伤及功体让她修为折损, 后总有机会再替死去的同门报仇。” “也罢,只能如此了。” 事情渐渐平息,虞禾被身边花月道宗的弟子搀扶起来,她道了谢,还小声说:“你的帕子好香。” 对方笑了起来,说:“我还有一堆,回去多送你几张,别伤心了。” 她点了点头,余光瞥到谢衡之将师清灵抱起来,于是又将脸 低了一些,当做什么也看不见。 —— 荆城里有个大户人家夫人有孕,就等着他们将这作祟的魔物抓住,于是给他们腾了好些房间招待他们。 或许是因为误会虞禾,让她受了委屈,一些平 没什么 集的人也对她多加关照了起来。知晓虞禾有伤在身便给她送了药,还从外带了糕点当做赔罪。 或许是命剑护体的原因,虞禾 腹的血 恢复得很快,然而这疼痛依然难熬,让她夜里忍不住爬起来翻找药丹服下才勉强安睡。 她服药后一觉睡了很久,睡醒才知道失踪的婴孩已经被送回了一半,最早被掳走的婴孩已经丧命,只剩下残存的尸骨。 伤重的人围坐在院子里闲聊,等着另一些人处理完琐事再启程回栖云仙府,见到虞禾来了,纷纷给她腾出位子,好奇地盯着她,显然是想要打探她跟谢衡之如何相识。 谢衡之 情孤傲,鲜少与人打 道,没人敢大着胆子去过问他的私事,虞禾就不一样了。 虞禾早就知道会有人问,在她难以入睡的时候已经编好了用来敷衍的故事。声称许久以前谢衡之受了伤,她与家人把谢衡之捡回去救了他,谢衡之无以为报就留了一枚血度母给她,同时还让她不要透 自己的身份。 虞禾足够了解谢衡之,编的故事也很符合他的行事作风,血度母牵扯出的误会让她心情不好, 足了好奇心过后他们也不再刨 问底,反而继续说起乌山魔母的事。 在城中偷盗婴孩的那只魔物,便是魔母玉玲琅的饲育出来的儿子,因此被紫绯唤作弟弟。 玉玲琅一族说是魔,实际上却是人身,只不过世代以魔功 法修行,与真正的魔族早已没了差别。而她与先祖所修炼的功体也有一个特点,便是修为能够通过一代传一代,且血脉越浓越好,因此也让他们多近亲结合。然而只有女儿能够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传承,因为她们这一脉的男子都有一个特点,是天生适合修炼的好资质,轻易便能 纳灵气并转化存于体内,却又难以将这浩 灵气用于修炼功法,就像是神兽貔貅一样只进不出。虽是修炼的废材,却是做炉鼎的宝玉。 玉玲琅为人 毒,生育后修为却不减反增,用的便是将同族男子培养成炉鼎的方式,也包括她的亲生儿子。养儿子如同养猪狗,那只三头的魔物是她为了更好地培育丹元所做出的试验品,每一个脑袋都是她的儿子。 “玉玲琅把她的孩子改造成了这副模样,难怪那只怪胎功力不高,体内却有那么大一颗丹元,就这么还回去也太可惜了。” “乌山一脉与十二楼不合,想必谢衡之不出手是为了牵制楼疏雨,就是可怜那些孩子。” 虞禾听着他们的对话,想到了原书中谢衡之的恶名远在十二楼之上,无论是楼疏雨还是玉玲琅都成了过去式,两个昔 仇敌联手对付谢衡之,那时候的他也可以称得上是仇 天下了,无论是仙门百家,亦或是妖魔 道,对他都是避之不及。 虞禾怎么也想不通,这样一个风光无限,清醒到了极致的人,究竟是有多疼 他的师妹,才会为了她不惜走上一条与此刻截然相反的道路。 她其实也不太愿意想得太深,想得越多心里就越难过,像是整个人都泡在了酸苦的水里。一个与她相伴十年的丈夫,后来突然跟别人 得轰轰烈烈举世皆知,怎么都不是件容易接受的事。 “对了,虞师妹,我记得你好像是剑修,你的剑去哪儿了?” 虞禾惭愧道:“遇上那魔物的时候把剑 在崖壁上,一直没时间取回来,今 就要去取来着……” “你伤势未愈,要不我陪你去吧?” “是啊,我也陪你去。” 经历过误会后,虞禾突然 受到了很多善意,她反而有点受宠若惊。“不必了,只是些小事,我很快就回来。” 那天众人对着虞禾你一言我一语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被虞禾拒绝后也都不好再坚持。 山崖就在城外十里,虞禾白 里再去的时候,发现崖上还留着几块干涸的血迹,如今已经泛着褐 ,也不知道是她的血还是师清灵的。 风过山谷,一直吹上高崖。虞禾这一回再往下看,才发现这山崖真是高得可怕,当天夜里但凡她反应慢了一瞬,浑身骨头都会被摔得粉碎。 她尝试召剑后半晌也不见响动,只怕是不等闲有损,索 自己小心点,爬下去拔了剑再回来,省得用她那不靠谱的御风之术。 虞禾顺着凸起的山石与峭壁上的草木往下,将不等闲找到后又 着气爬回去。等她好不容易触到崖顶后,抬起头却发现大片的雪白衣袂与高束的墨发被风高高扬起。 谢衡之投下的 影将她罩在其中,他站在崖顶,衣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缥缈得像一团飘悬的白云,随时能消逝不见。 虞禾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谢衡之。而后她还是咬着牙艰难地爬了上去,谢衡之就站在那处冷眼看着,完全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 不等她发问,他却突然开口:“想变强吗?” 虞禾好不容易站起身,拍着身上的灰一脸懵地点头。 只听一声“凝神”,她还未反应过来,谢衡之便伸出手将她猛地推了出去。 霎时间天地倒悬,失重 袭上全身,眼前景物飞驰而过,狂风呼啸的声音在此刻愈发清晰。虞禾哆嗦着咬牙,浑身不受控制,巨大的恐惧之下求生的意志超过了一切。 命瞬间,虞禾孤注一掷运使剑诀。 不等闲陡然出鞘,寒光乍现的瞬间,一股沛然剑气化作无形巨网托住她下落的速度,虞禾握住剑柄,身体似乎随之变得轻盈,而后她强催周身灵气,御风而上,稳稳落在崖顶。 脚踩在实地的一瞬间,虞禾便腿软地瘫坐在地,心脏狂跳如擂鼓般震耳 聋。她被吓得脸 苍白,握着剑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一言不发地平复呼 ,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 谢衡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同样没有出声,好一会儿了才听到她艰涩地开口:“我要是摔死了怎么办?” “你不会死。”谢衡之说的是实话,就算虞禾当真无法自救,今 死的也不会是她。 虞禾脸上冰凉,她伸手去摸,才发现自己没出息的被吓哭了。明知情有可原,她还是忍不住恼火。“但我会疼,我摔下去会粉身碎骨。” 谢衡之似乎不懂她的怒气从何而来,只轻描淡写道:“这不是没事吗?” 虞禾知道自己很惜命,她不仅珍惜自己的命,也珍惜谢衡之的命,所以任何要用命去赌的事她都不会轻易去做。想,显然谢衡之是以 命的方式试炼她的心志,让她突破自己的潜质,她明明能想通,却还是会气愤。 “心志对于修炼而言至关重要,更何况你灵气太弱,疏于应变。” 虞禾抱着剑起身, 下心底不 ,问他:“你是特意来帮我吗?” 她冷着脸,想让自己看上去很洒 ,做出一点都不在意前尘往事的模样。 “是帮我自己。”谢衡之答道。 显而易见,虞禾实在太弱,多次连累谢衡之,已经到他忍不下去的程度了。 虞禾抿着 彻底不说话了,装洒 果然比不上真无情。 两个人相对无言,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虞禾爬上来的时候被石头划伤了小臂,低头才发现有血迹,她掏出一块帕子想去擦,奈何风大没抓紧,帕子 手而出朝着谢衡之的脸飞去。 “哎!” 她一出声,帕子忽然间被撕裂成碎片,雪花似的飘散在风中,眨眼便不见踪影。 谢衡之依旧神 淡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20章 虞禾 言又止, 有点气闷,又什么也没说。 就是一块帕子,抓住不就行了, 有必要给划烂吗?看她不顺眼也不至于这样吧,连块帕子都不让人用了。 “走吧。” 做完这种事,谢衡之也没有一点歉意, 非常自然地吐出两个字,而后自顾自地转身就走。 虞禾站在原地没有动, 片刻后才抬步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隔着段距离, 谢衡之没有回过头,更没有放慢脚步, 虞禾也不想着走快些靠近他, 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走着,再无一句多余的 谈。 对虞禾而言,这实在是一个很陌生的体验。 她与谢筠相伴出行的那么多年里, 从来没有一次走在他身后,无论什么时刻回过头,总是能一眼看到他。这些往事说远也不远, 历历在目宛如昨 , 又不真切到像是上辈子的事。 虞禾在心底想,按理说她忽然出现在栖云仙府, 谢衡之应该有所疑问才对,至少也该问一句为什么,问她什么时候来, 有什么目的, 再或者问点别的什么。她昨夜就在想谢衡之可能会说的话,心中也反复琢磨出了好几种回答, 怎料今 他什么都不问。 路上她盯着谢衡之的背影,又渐渐想通了。 不过问,无非是不好奇。 因为不在意,所以不好奇。 虞禾将脚步放得更慢,想要与谢衡之一前一后错开回去,以免再惹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从前装作不认识便罢了,如今人都知晓他们曾经是旧识,她若再凑上前,难免会被揣测心思不纯。谢衡之与师清灵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只要继续微不足道下去,等到三秋竞魁过后拜入姑 山,再多的心有不甘也抵不过光 消磨。 以谢衡之的修为,便是不回头也能在人 中辨析出 悉的脚步。他察觉到虞禾的意图,心中并无多少 想,毕竟她这番举动,对谁都算是好事。 荆城走丢的婴孩被找回,既然知晓了罪魁祸首,也就知道下一次该找谁算账。谢衡之让紫绯给玉玲琅带了密信,让她不得不收手。 谢衡之轻易不出手,比起剑法,他的智识同样令人赞绝。当今乌山一脉与十二楼的纷争正是由他挑起,才导致多年来十二楼始终被牵制,直到他失踪的十年间再起风波。 暂时平息了魔祸,其余琐事该由琅山的人自己去处理,当 一行人便动身回栖云仙府。 在场众人除了谢衡之与萧停,其余人的修为都不足以让他们一 赶回仙府,加上他们大多负伤,为了避免再生事端,谢衡之还是选择与他们同行。 时近除夕,凡间的城镇张灯结彩,处处都是热闹。一行人边走边游玩,在荆城的不快很快被抛之脑后。 师清灵的伤势好得很快,没几 便与谢衡之形影相伴,身后还跟着一个背后灵似的萧停。 虞禾多数时间都以伤重未愈的理由,少出现在他们面前。她抱着剑谱钻研,苦心修习剑法,直到除夕那一 碍于同伴的邀请,才终于跟着他们一同游乐。 他们到了一个繁华的城镇,街市上车水马龙,看杂耍的人围了一大圈,震耳 聋的叫好声却盖不过卖货郎的吆喝。 虞禾走在其中,总有种说不出的 悉 。 师清灵停在一个卖傩面的摊子前,拿起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戴在脸上,问谢衡之:“这个好不好?” 这种小事,谢衡之向来不会说什么不好。这是这一次,他难得神情怔了一下,紧接着抬手将她的面具轻轻掀开。“这个不好看。” 师清灵不解道:“傩面哪有好看的?我看好多人都戴这个,为什么不好。” “他们都选了同一种。”谢衡之将一个赤面鬼的傩面扣在她脸上。 师清灵在面具下眨着杏眼,笑道:“说的也是,我才不要跟他们都一样,万一走散了师兄认不出我来怎么办。” 谢衡之笑了一下,答道:“不会。” 萧停也 嘴:“你这身衣裙整个九境再找不出第二件,当然不会认错了,师兄说的是这个意思吧。”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