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望整理起桌面东西,情绪稳定:“还是先想想自己。拘传到点放你走了,两个小时不到你自己回来,我看你比我喜我的单位。” “却望哥不喜这份工作?” 李暮近的松弛在不面对丁珂时总能释放更多,反应显得更快,下套也更没犹豫。 “不喜也不影响我严格执法,揭掉罪犯每一层面具。”却望反应能力也不容轻视。 “包括束青骅的?”李暮近头也不抬地说。 却望也没停,语气也不见一丝波动:“当然。不过定他的罪不在我的工作范畴。违纪案和杀人案不是同一个部门审理。” 李暮近吃了几口放下筷子,说:“你们部门的效率有点低啊,一份车辆鉴定报告这么久了还没出。限定四十八小时出具的规定是摆设吗?” “别急,慢一点,稳妥一点,省了冤枉你。” 李暮近微微一笑:“还贴心。” 丁珂休学了,章苗苗终于知道她之前找导员说了什么。 她是办休学。 她走得并不匆忙,还跟两人吃了饭,三人喝了个大醉,什么都聊了,但就只字未提最近闹得城风雨的李门父子恩怨。 李暮近在公安局挟持丁珂的事当天就传开了,阿嘉和章苗苗自作聪明地认为丁珂受了情伤,所以要休学一年调整心情,生怕触及她的伤心事,那么八卦的个竟硬生生忍了下来。 她们喜她,希望她天天开心,更希望她能过得幸福。 热闹散去,丁珂一个人走在老城区,旧路坑坑洼洼年久失修,就连穿过这条街的人都是跟它一般垂垂老矣,难见几个年轻身影,倒是有审美比较好的店铺。 她一路走过,想象着当年被父母接来,一家三口不断走过这条路,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可是想象总不能连贯,脑海中那个虚构的故事,总因为她忘记爸爸妈妈某一部位的样子中道崩阻。 时间太久了,她快要忘记,他们喊她名字的温柔笑眼。 在国际学校上学时,身边都是少爷、小姐,只有她是被破格录取的贫困户,他们说着同情话,做着侮辱事。她总是不痛不,是她自己不想,她得保持不悲不喜的情绪,才总能做出正确判断。 不然过度回忆爸爸妈妈为了让她什么都能体验,一点一点积累财富,最终成为她坚实的底气,对比现在凄凉惨淡、无依无靠,活都不想活了,还怎么复仇。 复仇路是孤独寒冷的,是行走这条路最大的负累。 所幸到头了。 她赢了。 不用大小姐的身份,她一样拿下了决赛局。 路边有一个老头穿得暖和,坐在小马扎上,面对街道,闭眼晒太,本就焦黄的皮肤被光晒得金灿灿的。 丁珂在当不当正不正的位置站半天,老头一直与她相安无事,兴许是这条街老没有车过,老头也有些无聊,突然睁眼,扭头看她,抖了抖手里的烟盒,说:“来一吗?” 丁珂看过去:“不会。” “就会了。” 丁珂不再搭话了。 她最讨厌烟,也许是她越来越模糊的记忆中,父亲从不烟这一点一直很清晰,所以不烟的人在她这里的基础分都比烟的高。 想到父亲,她觉得眼睛有点酸。 老头这时问:“你怎么了?” “风太大了。”她潇洒地抹了一把眼下,重新提起步子,沿路向前。 走完这条路,鸠州再无牵动她情绪的事物。 李暮近因为扰公共秩序被处以行政拘留十天的处罚,或将在车辆鉴定报告出来后下达一张文书,行政拘留执行结束后再采取刑事强制措施,等待案件进一步侦查。 李芈有律师团,确定刑拘就会申请保候审,但在李暮近的事情还没有着落时,爷爷先一步在icu去世,李家的天塌得突然又彻底。 醒来是在一个下午,李芈嘱咐过特护,老爷子去世的事不能提,特护记得牢,架不住预太强,一定要问,得知爷爷已经不在,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盯着窗外雨,坐了一天。 宋雅至担心,推掉工作,专门来陪她,却兴致不高,喜的事都失去望。宋雅至担心,要叫李芈过来看看,又突然活过来,住院楼窜,到处讲她年轻时。 楼里有嘴碎的人,连着三天,全世界都在说疯了。 有记者在医院门口蹲守,李芈怕他们打扰到,提前办理了出院。回到家,的神头熄得毫无征兆,饭都没吃就沉沉睡去。 自李崇出事到爷爷离开,前后也就两周时间,原本一家人约定九九重登高祈福,现在九月中旬门户凋零,凑不齐一桌吃饭的人。宋雅至眼可见的苍老,这跟想象中李崇死后她应有的快乐一点也不一样。 她在沙发盘腿而坐,闭目养神,李芈来到她身后,温热的手轻扶住她的头,动太,缓解她的紧张。 宋雅至握住李芈的手,“忙了一天,要不要去休息下?” “你才应该休息,这两周打仗一样,一天都没消停过。”宋雅至拉着她的手,领到沙发坐下,双手握住,说:“我最近老是做梦。” “梦到什么?” “梦到我被抛弃了。” 李崇和爷爷相继去世,这家里的男主人只剩下李暮近,宋雅至原本就有点怕他,他让人摸不透是一部分,最重要还是,她不是他亲妈,她怕他有朝一发现这一点。 李芈的律师团无人能挡,李崇又是自己开车出的意外,李暮近完好无损迟早的事,当他顺着老路接手爷爷和李崇的权利,再赢下李芈的信任,完全继承李家后,第一笔要算的账,会不会是她夺走他妈妈的身份? 她是在意这儿子的,这儿子对她呢?也是同等心情吗? 李崇在时,他们共同的敌人是李崇,李崇一死,敌对关系就要重新划分了。她必须承认,她对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地位不是很自信。 “讲。”李芈说。 宋雅至摇头:“我说认真的。”她靠近一些,悄悄说:“李崇的死到底是不是阿暮……” 李芈摩挲她的手背,宽她:“我才是你的底气,我在,他怎么飞也只是在我手心盘旋。” 宋雅至心里暖和一瞬,可是:“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怕……”你不知道我不是他亲生母亲。 李芈并无好奇之:“是什么都不重要,你不用怕他。” 宋雅至踏实下来。李芈笃定的话等同于尚方宝剑,她敢承诺,就是能做到。但宋雅至是矛盾的、心软的,又对她说:“虽说是,但儿子如果没有对我们表现出绝对的背叛,我们也不要放弃他,好吗?我舍不得……” “嗯。”李芈很痛快。 到这时,宋雅至心中巨石才完全放下。她没发现,她好像一直是依附的命,但总有人允许她依附,好像也是一种幸运。 李芈的人生纵然彩,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李芈。不能建造一座城堡,又不愿做城堡一砖一瓦,就做爬山虎、常藤,攀援在城堡之上,借力驰骋在凛冽风中。 拘留所。 李暮近拘留第一天。 十行拘处罚原本是可以通过复议暂缓执行的,律师跟航司那边也沟通了,除却航司的赔付,李芈又另外补偿了乘客,包括航司损失的三倍,现在两方没有问题,那就只剩下李暮近“报假警”的问题。 只要从怀疑、担心、为民众安全考虑的角度申辩,行政复议判定拘留裁决败诉,予以撤销,他也就不用执行了。 最后顶多网上的风向不好,有钱人为所为这样的声音会很烈,但李芈可以通过水军去控。 总之,说来残酷,但有钱人大部分时候真的可以为所为。 是李暮近觉得没必要,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出去。李芈正好把他执行拘留的信息铺得哪哪儿都是。 网上慨一片,明明可以合法撤销拘留,仍接受处罚,多好的孩子,不敢想被污蔑的那两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事实上,李暮近从体检起就不配合,到拘留所,要衣服接受检查,也一动不动,就不。 不配合就强制,强制还反抗,就给他开个单间,总有办法。但这是个危险分子,因为停飞机进来的,然而航司那边已经不追究他的责任了。可想他各方面的“实力”。 他如果只是不配合,还稍微好控制一点,不然他也不怕在这基础上再点罪名,闹起来,那执法人员就遭殃了。 所以执法人员只会做程序内的事,轻易不强制,万一被报复,那不是倒了血霉吗? 但同时还有其他人被带来,一看这人好像有特殊待遇,等跟他们自己律师、家属见面,到处一传,唾沫星子都得淹死这几位执法人员。 横竖不合适,执法人员也不想跟他耗着,不服管制就先铐在办公室。 就这样,李暮近暂时待在了“单间”。 狭窄的空间里,他无聊地盯着墙上的“行为规范”、“常活动”,跟调解室的墙一样,内容不少,但谁看呢? 桌上干净,一台电脑,一块蓝白相间的名牌,介绍执勤人员职位,没人名。还有几页扣放的纸,半瓶农夫山泉。 出门往右走是律师和家属的会见室,往左走是拘押管理区。 李暮近来的时候看了眼,哪边人都不少。跟上次来时的受差不多。 上次因为丁珂,这次还是因为丁珂。 这么看,她说得一点不假,他总是在她身上吃亏,还总是不长记。 两年前在国际学校,他只关注她,是因为他知道周霁和李崇的事,她作为周霁和李崇的女儿,出生就让人讨厌,他从一开始就想她,只是没想到厌恶还会变质。 他不愿意承认他跟李崇是一个德,会对自己的妹妹产生那种恶心的情,于是琴房失控出现了。 但在丁珂杀死周霁后,他觉他掌握的信息有误。 一番调查,什么都没发现,转而从李崇这边下手,李崇一直轻视他,几乎不对他设防,他顺利得知李崇早摔死了周霁的女儿,如此,无论丁珂的身份多么无懈可击,她都不是周霁的女儿,也就不可能是他妹妹。 她对周霁下手时,他就在门外,她知道,所以他担心,她会因为害怕自己暴而想逃。 他想跟她说别怕,但好像他们之间关系就没好过,他一直很凶,她一直怕。 他当时在国外,给她发微信,分享天上的云、金门大桥,周深的歌,全都是暗示她不要作决定。 她可能都看到了,但她还是死遁了。 他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一直在配合她,直到这场熄灭的火复燃,烧到他身上,连累李崇处境艰难,他意识到,她的目标可能是李崇。 但这点事是无法撼动李崇的地位的。 很快沉寂下来。 他想过找到她,掐着她的脖子问她,你凭什么这么歹毒呢?但没有,他恨死她,却又觉得,如果这是她想要的,给她又怎样? 他浑浑噩噩地过,直到以为早把她忘干净了,她的消息又出现了。 他明知道她的出现不单纯,有一百个陷阱在等他,也还是一个一个踩过去—— 他接束睿电话,她故意表现出异样; 她故意挪坟让他发现; 她故意表现出被束青骅父子俩得身不由己,再对他展一些若即若离的在意…… 他就像她的掌中之物,被她牢牢地攥住、潜移默化地引导,最终成为她一把,杀死了李崇。 这就是她的计划,不得不说,她算他算得倒是准,就知道他一定会在她的事上反复被利用。 想到这里,他闭上眼。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