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眼,严肃警告:“老子告诉你,活路很多,别往死处走。” 李暮近睁开眼:“新认的妹妹?吓坏了,哄时候记得说我不是亲生的,不然有影了。” 李崇站起来,走过去,薅起他的头发:“我也希望你不是我亲生的,但你偏偏就是,你说是你的孽,还是我李崇的孽?” 李暮近看似柔和一笑。 李崇恨铁不成钢到了一定程度,真希望李暮近不是他亲生,他就不用因为教育不出来、只能对其发怒火和屈辱。 他怨这亲儿子让他从仕之路充艰难险阻,他知道这个孽畜天生皮硬打不服,但除了动手,他真的毫无应对之计。 他松开手,退回沙发坐下,闭眼片刻,说:“明天去善引寺,找了记者偷拍,你不给我装好,我就把你封死在鸠山半山别墅。” 早八结束,丁珂去了健身房,碰到付知之。 付知之特别热情找她订课,不光是他,拿了一堆身份证、手机号,什么都来一个至尊套餐,减重到塑形,重量到瑜伽,游泳课和餐饮畅享都各办理一组。 黄泳笑得合不拢嘴,帮丁珂跑前跑后打印合同,知道付知之是照顾丁珂业务,极会来事,对丁珂一顿没逻辑地夸。 付知之很敷衍,一跟丁珂单独相处,才忍不住自作聪明,挤眉眼,清嗓斯哈一声,说:“那个,你应该知道。” 丁珂录入信息,头也不抬地说:“什么?” “你指标是谁给你完成的。” “群众嘛不是?”丁珂数了数:“新增十三个会员。” “啧。你真是油盐不进啊。那这些会员怎么不找别人订课呢?就给你一人提成啊?你琢磨琢磨!”付知之第一次觉得李暮近眼光不太行,这女孩不太聪明啊,傻呼的。 他接收到李暮近讯息,过来一顿消费,照理说女孩子早动得一塌糊涂了吧?毕竟是一笔不小的进账。 这女孩从容得就像这钱该她挣,她不挣、别人也挣不到的理之当然。 丁珂录入完毕:“还有别的事儿吗?” “……” 付知之不说了。 本来李暮近也不让他多嘴,是他觉得做好事不留名显得脑子不灵光,自以为是了一把。 大败。 早该听那家伙的话。 等付知之离开,黄泳召集全健身房课程销售,当大伙面对丁珂进行表彰。当然表彰不是目的,目的是刺他们竞争。 结果就是丁珂的咖啡被人加了酱油包。 她喝了一口,淡漠吐掉,握着杯在水吧发呆。 手机这时响起,打开看到一条短信,健身房提成到账四万三。原先没这么快,也没固定打款子,解释权在健身房手里。 还是头一次,这么及时。 屏幕暗下去,丁珂提口气,又点亮,把仅三天可见的朋友圈改成全部可见,打开文字发布,输入“谢谢你”,手指悬在发送键半天又删掉,改分享一首最近常听的歌。 善引寺从山门开始,每道门都要经历五十三级台阶,深谙五十三参、参参见佛的禅意。李崇带李暮近自山门起,不遗一级台阶,走了两个小时才抵达善引寺三门中最后一道屏障。 刚进天王殿,东西两侧晨钟、鼓楼区域,引了李暮近注意。 没事不会来,但这动静他几乎没错漏过。 刚踏入天王殿,“李崇携其子李暮近登山礼佛、豁达禅意”“李崇子歌唱家宋雅至为江汉平原抗洪捐款两百万”消息已传遍互联网。 穿过天王殿便是大雄宝殿,即正殿,门前的炉灰不知道是许久未清,还是香火太盛,这样的东南风天,尘烟舞,卷得沙土也不甘沉寂,得人睁不开眼。 住持亲自来引李崇入正殿。 殿内谢绝游客,李崇虔诚跪拜,又巨额香火。 住持为善引寺名下慈善项目、公益事业好番谢。 李崇双手搀扶年迈的住持,眼圈微红,“您这哪的话,我子事业创立初期就表示过为了推进国家技术发展、推动人民幸福指数。我啊,是个不知不扣的奴,我子有这份心,我一定举双手支持。” 李暮近在旁边跪着,不合时宜地哼笑一声。 李崇大概是怕门外记者拍到他黑脸,看都没看李暮近,反而是住持有些怜悯地关注了他一眼。 记者由此找到方向,新闻标题就叫,“恨铁难成钢的厅长父亲、慈悲住持为拉一个误入歧途的少年途知返煞费苦心”。 善引寺演完戏,李崇带李暮近回了鸠州政治中心槐南大道1171号院,他父亲、李暮近爷爷对外公开的现居地。 槐树里一处看似平平无奇的院子,院门也是平平无奇的两扇开白胡桃铁门,五路乘以五路的门钉。 车一到,门开了,穿过窄巷便进入深宅。 其实就是普通的二进院子,只不过位置居中,又有百年历史,所以房价可能叫人心惊跳,家主身份地位也让人浮想联翩,但并不会一直成为茶余饭后的闲篇。 有些人成为“有钱人”“知名人士”太久,就会成为一件正常的事。他们自身觉得是理所当然,普通人也觉得是理所当然。 李暮近爷爷过寿,只办家宴,除了家人,谁也没邀,美约其名要以身作则,防止内干部官僚化,严铺张浪费。 爷爷比李崇要低调,这个新闻在经过斟酌用词后仅仅登上本地头条。 这处院子进门有一个浅坡,比街道要高出不少,行车时能明显觉上了一级。 正房在北,厢房左右三间,院子正中有一顶巨大鎏金缸,缸里有水,水下是厚厚一层铜钱。 进入正房,装潢古典,像胡同子里那些四合院的老牌家居照搬过来。 爷爷分开多年,老了也不是那么排斥彼此,平时有事也会聚聚,召集这一家子。 会客厅里,爷爷闭目养神,在请教闺女李芈,怎么在视频入背景音乐。 李崇进门后就不见嚣张气焰了,努力扮演一个没呼的透明人。 李暮近还是自在的,宋雅至看到他脸上伤,拿着手绢抹抹眼角,但没有泪,锁着眉头,一开口就是哭腔:“让你好好的,怎么老不听话呢?”说着不痛不给了他两下。样子做完,把他拉到一边,哭腔没了,眉眼的哀伤也散得快:“我给你那游艇是让你给我找事儿的?你知道这事你爸怎么说我来着?你嫌你妈活得太长了?” 李暮近单手抄兜,不吊儿郎当,也不正经八百,反正就是没听进去。 李芈走过来,拉住宋雅至的手,“嫂子,阿暮这一脸口子,肯定又挨毒打了,你还说他,我看你和李崇都不如我疼他。” 她很富贵,从头到脚,跟宋雅至身上的气质如出一辙,所以这对姑嫂关系格外好。 宋雅至对谁都能演,对李芈总有一种惺惺相惜,于是眼神难得真诚。 李暮近没礼貌,眼睛望着墙上一幅新画。历史上不算新,在这间房子里算是。这幅画原本挂在海外某个博物馆,现在应该也在,不过是假的了。 宋雅至和李芈聊起来,本不顾李暮近,他就把爷爷新入的几幅画随便看看,等着不知道哪个酒楼请的主厨做好席面。 “啪——” 响亮的一声,是爷爷打在李崇脸上。 一家人司空见惯,谁也不在意,也都没停下手边正做的事。 爷爷声音洪亮:“考察期你看看你整出这些破事!要是进省委政法委事黄了,你就给老子跳江去吧!” 李崇挨骂、挨打一声不吭,十分麻木。 也不管,只是说:“饭还没做好吗?要饿死了。” 爷爷想起一件事:“束青骅是不是要提。” 束睿父亲,他目前是省委政法委其中一个部门主任,正科级干部,也过了考察期,能不能调岗重要部门、升副处,都在没个准信儿。 他们省是这样,副省长升省长,省长提副省长,作为公安厅厅长的李崇是副省长最佳人选之一,届时副省长兼公安厅厅长,高配副部级,这就是李崇努力方向。 束青骅跟李崇分别归属于工作部门、政府工作部门,前者主要是监督指导下达命令,后者是执行。只不过束青骅在那边是个部门主任,而李崇在这边是厅长。 他们工作内容无关联,是私,是多年前已经仕途一片灿烂的李崇极力推荐、促成,束青骅得以在省委政法委工作。 就是说得力干将指的是私底下。 束青骅为李崇搞一些情报,束青骅也因此得到举荐。 也算互惠互利的关系。 李崇说:“十拿九稳,可能调司法部了。” 爷爷点头:“他是个会来事的,你得知道怎么利用。” “知道。” 爷爷白他一眼,一百个瞧不上:“你知道个!不如我孙子那个脑子会转弯,早知道你这一代昏聩无能,我他妈不如早早让你生孩子,我直接培养孙子!” 李崇不言,指甲不由掐进掌心。 说到孙子,爷爷扭头看李暮近:“阿暮。” 李暮近到跟前:“爷。” 爷爷应一声,“怎么样啊在詹城的生活,别老围着女人转,虽然你现在正是好女的年纪,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可想女人多可怕。可疼,不可钟,我教你的记住没?” “嗯。” 不由白爷爷一眼:“谈恋的年纪不让动情,那叫谈恋啊?” 爷爷哼她,两人之间没情,但有利益,轻易不互相得罪。但该表达的观点,还是要表达。 两人正要争辩,席面已经做好,阿姨前来知会主家。 一家人移步餐厅。 餐厅跟会客厅同规格,但比会客厅更体现出格调。自然是钱的功劳,装饰到用具除了金,就是玉。 各自落座固定位置,刚动筷,李暮近来了电话,他到一边去接,回身对家人说:“我去接个人。” 李崇当即翻脸,但爷爷在侧,不好动手,只是站起来,低呵他:“你接什么人?谁允许你带外面不三不四的人来了?” 李暮近已出门。 李崇要追出去,又被爷爷骂了:“你先看看是谁!狗脾气上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宋雅至看一眼李芈,两人换眼神,互相都不知道李暮近要带谁来。 片刻,李暮近揭晓了—— 他把孔穗带进了家门,带到他们的家宴。 宋雅至皱起眉。 李崇上去一脚,踹李暮近上。 孔穗像没经历过这场面,原本还笑着招呼,酝酿一箩筐开场白,这下都被尖叫声置换。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