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同学会之后, 邵臣疏远王煜, 已经很久没有联系。 “不用了,我刚吃过饭。” 王丰年笑说:“晚上当宵夜,或者明天吃也行, 王煜已经出发了……小臣,他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别跟他计较,头小子一个, 还没长大呢,可他一直都很看重你的。” 邵臣捏眉心:“嗯,我知道。” 结束通话, 明微在沙发里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他过去。 “王煜待会儿要上来。” 明微的表情显出“倒胃口”三个字:“他要待很久吗?” “不会,送完东西就走。” 明微不着痕迹朝他亲近, 下巴搁在他肩头,问:“你们平时关系好吗?” “三哥对我不错。”邵臣拿起遥控器,淡淡道:“我家没什么亲戚,爷爷在养老院, 以后我……”他猛地刹住,懊恼自己险些口说出“以后我不在了”这种话, 匆忙略过,只说:“以后有什么事,三哥会去看他。” 维持亲戚关系主要也是为了这层。 明微觉察到他本来想说什么,心脏猛揪了下。 “你爷爷在养老院?” “嗯,那边条件不错,但平时有家人探望和没有家人探望,还是不太一样。” “你爸妈呢?” “不在了。”他一言带过。 明微嗓子干涩,没有多说什么。晚风吹进来,树叶沙沙响。她拿起手机查找一番,递给他:“你看。” 邵臣不明所以:“什么?” “苦楝开花的样子。”明微借着两人同看手机的契机愈发凑近:“可惜夏天已经过了,看不到,它开花的时候有这么紫吗?” 邵臣思忖:“应该没这么鲜。” 明微问:“你在这儿住了多久?” “去年底搬过来的。” “那以前呢?” 他说:“以前的公寓卖掉了。这套房子其实是我爷爷的,他搬到养老院以后就卖掉了,买方只是想在本市落户,平时不住这儿,我就给租了下来。” 明微问:“卖房子是为了治病吗?” 邵臣笑了笑:“不是。” 闻言她一时转不过弯:“嗯?那是为什么?” 邵臣嘴微动,没有作答,而是转开话题:“有想看的电影吗?” 明微心下纳罕,嘀咕琢磨,忽然回过味来——租的房子,处理起来比较简单,是吗? 所以他已经做好所有准备,甚至对自己的身后事已经有所规划…… 明微屏住呼,不敢再继续深想了。以前她恨不得知道关于他的所有事,可现在随意闲聊两句就会触及最不愿面对的话题。 这才刚开始。她有勇气走下去吗?能走多久? 明微被一阵茫然和恐惧侵袭。不是没想过及时身,不是没想过一刀两断,但她舍不得。 时至今,即便前头是深渊,她也甘愿往里跳。 “我……我可以过来和你一起住吗?” 冷不丁听见这句话,邵臣诧异地转头望着她:“什么?” 明微目深深:“我想随时都能见到你,和你待在一起,无论做什么,发呆也行。你不是说我不会过子,活得不像样么?那你做给我看呀,我保证当个乖学生。” 邵臣心跳强烈,目光似静水深,用力攥了攥手:“不着急,过两天再说,你别冲动。” 明微淡淡地:“你是不是随时准备赶我走,让我离得远远的。” 他听得口酸堵,突然觉得自己混蛋:“我不会再赶你走,但你随时有权离开,只要说一声就行。” 明微想让他别说傻话,但事实上只能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让他安心:“好呀,我也这么想。” 说话间,叩门声响起。这栋老居民楼基本没有安装门铃,“咚咚咚”响了几下,邵臣起身走向玄关。 明微收起双膝歪在沙发里。 门打开,王煜提着两盒卤味进来,笑说:“小叔,你这两天没什么事吧?我爸妈准备带一家老小泡温泉,想邀你一起去,又怕你不愿意。我还在念呢,说好久没见你了。” 邵臣接过保鲜盒,转身放在饭桌上,王煜正要鞋,转眸发现歪躺在沙发里的漂亮女人,诧异地睁大眼,动作也僵住。 “明微?你、你在啊?” 明微挂起敷衍的假笑以示礼节,然后回头继续看电视。 仓促间王煜没好意思踏入这二人空间,尴尬地站在原地,眼珠子飞快扫过小叔,心难以置信。 不会吧?他们在一起了? 王煜悄悄瞥过去,灯影下起伏的曲线像妖冶的小蛇,她长发披散,那张雕细琢的脸美得不像人。如此尤物,放在这间破房子里,合适吗? 接着又想,小叔哪里得罪这个妖女,竟然被盯上了。 “要进来坐会儿吗?”邵臣抱着胳膊靠在桌边,言语客气,但神情分明在下逐客令。 王煜本就没准备好面对这令人震惊的场面,哪好意思再多留,招呼一声就立刻走了。 不速之客离开,明微显然颇为意,伸个懒,长长地打个哈欠。 看完一部电影,邵臣开车送明微回家。 “先前王煜是不是邀你泡温泉?”她问。 “怎么了,你想去吗?” “嗯。”明微说:“夏天买的泳衣还没机会穿。” 邵臣想了想,却显得迟疑:“会有不少亲戚,都是陌生人,你不介意吗?” “有你在就行了。”明微挑眉:“你不想看我穿泳衣吗?” 邵臣语。 她笑,逗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好玩儿。 到紫山珺庭,明微问:“要不要上去坐会儿?” “不了,你早点休息。” 明微想说,其实她是夜猫子。 回到家,抱起黑糖深深地嗅了口小畜生味,亲亲它,笑说:“我谈恋了。” 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恋。 按照邵臣的作息,十一点前肯定睡了,明微想找他说话,但又不愿打扰他休息。 谁知许芳仪倒是来了通电话,让她明天陪着去趟医院。 明微轻笑嘲讽:“你探望前夫,不怕小老公生气呀?” “我有事问他,你表叔的侄子学经济,想考研,我帮忙找你爸问问。” “电话里不能问么?” “当面郑重一些。”许芳仪忽然道:“你那个后妈是不是不想让你去医院?” 明微摸着指甲边,懒懒“嗯”了声。 “你这么听话?” 明微笑起来,许芳仪还是了解女儿的,几个字就勾起她蠢蠢动的坏心思,去给父亲和后妈堵,她最干这种事了。 次清晨,母女俩汇合,一同去医院。许芳仪提着阿胶糕和燕窝当做礼品。 明微说:“他现在只能吃食,送这个有什么用。” “可以给你后妈吃呀。”许芳仪说:“我真看不惯她某些做派,明明你才是明崇晖亲生的,凭什么不让你来医院?” 明微乐了:“人家是夫嘛,薛阿姨对我爸是真。” 许芳仪冷笑:“那可不,薛美霞可你爸了,我们还没离婚的时候就看见她对着明崇晖梨花带雨,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明微猛地僵住,震惊地转过头:“什么意思?” 许芳仪撇撇嘴,冷静下来:“我不是说你爸犯错,我们婚姻期间肯定没有什么原则的问题,他这个人自视清高,不会做自毁清誉的事。” 明微依旧没能从惊愕里回过神,她一直以为薛美霞是后来才出现的:“你们离婚前她就在爷爷家做保姆吗?” “是啊,离婚前两个月吧,那时候我和你爸爸已经吵得不可开,你爷爷一直不怎么喜我,还当着我的面说,薛美霞那样的女人才是好媳妇好妈妈,说我不像话。” 明微道:“爷爷……好像也不怎么喜我。” 许芳仪轻叹:“人跟人之间气场不合,你就是朵天山雪莲,在对方眼里也只是路边的狗尾巴草,没用的。” 明微心想我怎么可能是狗尾巴草? 母女俩聊着天到了医院,病房里不见薛美霞的身影,却是傅哲云陪在一旁。 许芳仪打量这个年轻人,很认真地打量,然后笑说:“崇晖,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喜使唤学生的,现在怎么回事呀?” 傅哲云站起来,望向明微,冲她笑了笑。 “我来送材料,师母回去拿东西了。” 许芳仪听见称谓挑眉:“你叫薛美霞师母,那叫我什么?” 傅哲云愣住。 明崇晖道:“哲云心实,你不要逗人家了。” 许芳仪回头问女儿:“昨天你们一起吃饭了?” 明微:“没有啊。” “不是一起走的么?” 明微奇怪她从哪儿听来的消息:“我有事忙。”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