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仰头望过去—— 只见一人脸佩面纱,手抱着琴,步履缓缓自二楼而下。 停在了江月白面前。 虽然看不清容颜,但能到些不屑于与喧闹为伍的傲气。 此人身形很高,在江月白的桌上投下了一道长影。 “喝酒伤身,不如做点雅事。我想请岱公子为我的曲填一首词,我愿花三百两重金买下,”来人语气彬彬有礼,“不知公子可愿赏脸。” 周围的人都认出了这位。 琴动四方,一曲惊鸿。却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也不以真实嗓音说话。 只知其号为“藏松”,崇拜者们都称其为“藏松别鹤”。 听闻这位要前去仙门圣地,只是途经此处,一路隐匿踪迹,却不想竟在这夜了面。 听到藏松的话,四下围观的人们个个表情惊疑。 “哎!今晚奇事连连啊!藏松大师居然愿意给自己的曲子填词了?” “您不是说,这世上没任何字句能配得上您的曲子吗?” 藏松道:“未遇知音罢了。” 江月白这才缓缓转过头。 与藏松对视了一眼,轻声道:“我从未听过阁下的曲子,阁下也从未听我讲过什么,怎么就成了知音了。” “知音未必非是琴音。” 藏松走进人群,四周的围观众人散开了些。 他抱着琴在江月白对面坐了,眼神很直接地看着江月白,“举手投足,皆有音韵。” 旁边的人都对这句云里雾里的回答到困惑。 藏松已经低眉抬手,拨动起了琴弦。 琴音婉转动人,仿佛在喧闹污秽之地过了一道清泉。 一曲终了,藏松抬头道: “此曲是我前来柳溪,在云山之下所作,远山垂瀑,仿若低眉思念某人,泪青衫,故而此曲名为‘云山有思’。” 江月白淡淡点了下头: “云山的确是个好地方。” 他把最后一杯酒喝了,朝藏松身旁站着的侍女伸了手。 那侍女立刻递上了早准备好的笔墨。 刚要转身再去托盘中拿纸,却见江月白竟然直接提笔在桌上写了! 离开酒楼时,外面还下着暴雨。 柳韶真要去拿伞,江月白已经翻身上马了。 夜雨疾驰撕裂了晚风。 柳韶真在后面大喊:“喂!你今天是不是喝醉了?给人写了词怎么不要钱啊?” “让他帮我付了酒钱就行。”江月白远远留下一句。 桌子上的墨迹在缓缓干涸。 墨是黑的,桌子也是黑的。酒楼里的众人都挤在一起,拼命地辨认着即将消失的痕。 那是与“云山温柔有思”之曲完全不匹配的字句。 “剑斩惊雷情愁断,风破云山千万重——” ...... 夜深了,狂放疾驰的马蹄声打破了医馆的寂静。 穆离渊正在后院按照江月白的吩咐给景驰配药。 照顾江月白在意的人这件事,让穆离渊很不,他甚至想给药里面放点砒|霜。但一想到江月白或许会因为他的懂事大度给他几句夸奖,他又觉得做做这事也无妨。 配好药后,他又检查了一遍明早要给江月白做饭用的食材。 这几他仔细思索了下,认为自己在做饭方面还勉强算有可取之处的,毕竟以前江月白好像喜他做的菜。 一想到明天能让江月白吃到很好吃的东西,他心情愉悦了不少。 牙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穆离渊收拾完东西,从后院走出来。 刚好看见江月白从外面回来。 两人在大雨里撞了个面。 穆离渊闻到了扑面而来的——浓烈的酒味和脂粉味。 简直要气晕了。 家里明明有这么好用的,为什么要去外面找! 他愤怒地走上前, 很生气地问道: “......主人为什么不打伞?这么大的雨!” 雨声很大,将他的声音淹没成很小。 江月白没什么表情,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人,径直往屋里走。 穆离渊咬着牙跟着,心里七八糟的,上次江月白去了一趟云山,引回来一头穷凶极恶的饿,去了一趟鸣凤楼,跟回来一个心术不正的戏子,这回出去不知道会不会又招惹上什么人了。 正想着,前面走着的江月白忽然在台阶前停了下来。 他差点撞在江月白身上。 口鼻间全是江月白身上风月烟花之地的味道。 穆离渊恨得不行,几乎想捏个壮汉的壳子把江月白狠狠绑了,结结实实捆在上强行体会一下自己的服务够不够好。 刚不疼了的牙又气得开始渗血了。 江月白弯下,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 而后转过身,瞧着他。 穆离渊也看着江月白。 廊下昏暗的灯笼在风中微晃,在江月白的侧脸映下温柔的朦胧影。 ——这丝若有若无的温柔,在江月白身堕落的味道里,变作了点别有韵味的放纵。 江月白抬手,用手里沾着污泥的花敲了下他的额头。 “坏小子。”江月白轻声说。 冰凉的花落进他的怀里。 穆离渊低下头,才发现是他傍晚独自生闷气时拔出来碎又扔进污水里的花。 此刻已经蔫蔫的,半死不活了。 ..... 江月白进屋后没点灯。 惜容还跪在原来的位置,一动没动。 江月白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往他那处看,仿佛屋里只有自己似的,旁若无人地衣服。 而后直接躺下睡了。 幔都没放。 惜容闻到了悉的味道。 他曾经每每夜都浸泡在这种令他作呕的肮脏气味里。 他拼命把自己从那些肮脏里洗干净,干净到褪了的苍白。 为了让这个人不厌恶嫌弃。 可对方却又去沾染那些肮脏。 仿佛在告诉他,自己喜的就是那些浮光掠影不走心的人间百味,不是其中具体某个人——更不会是他。 惜容跪着,听了很久江月白的呼声。 直到江月白睡了,才站起身,仔细地检查窗户,又认真地将门从里面锁紧。 经过铜镜时,惜容看到了自己狰狞的身体与苍白的脸。 侧脸有一抹红——那是江月白蹭在他脸边的血,已经干了。 惜容手指扣进自己身体的伤口里,又挖出了一手的血。 他对着镜子,将手指上的鲜血沿着线的轮廓,一点点涂抹开。 细致到像每次登台前上妆面一样。 而后意地抿了抿。 兴许是醉酒的缘故。 江月白的衣衫有些散。 脖颈与锁骨渗着极其细微的汗滴。 惜容觉得它们应当是淡淡酒味的。 可尝到后才发觉是淡淡甜味的。 他如饥似渴地喝着琼浆玉。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