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密布，不多时，冰凉的雨点打在脸上，桑重深深叹了口气，很快浑身都
透了，意识越来越模糊。雨声中有轻微的脚步声飘入耳中，他脑中那
弦骤然绷紧，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走得并不快，最后停在身边。桑重拼尽全力，将眼睛睁开一条
，只看见藤黄
的伞面罩在头顶，上面画着一枝灼灼盛开的花，似乎是海棠。第十三章 巧笑倩兮心似海
阿绣擎着伞蹲下身，叫了几声道长，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见他一点反应没有，笑得好像一个捡到钱袋的小乞丐。
她从袖中拿出一只小小的草扎船，吹了口气，就变得与真船一般。扶着桑重上了船，腾空而起，飞了四五十里，落在深山幽谷中。
此处人迹罕至，景
绝美，潺湲的溪畔山花烂漫，花丛中有三间
舍。阿绣进了其中一间，将桑重放在
上。他
了不少血，所幸并未伤及要害。阿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苍白英俊的脸，既心疼又兴奋，不伤得重些，他怎么能任她摆布呢？先前在混堂里，要看他的身子没看成，今
总算遂愿了。对男人强硬，往往能如愿以偿，钟晚晴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了手，阿绣解开了他
间的丝绦，一层层剥粽子似地剥开他被淋的衣衫，
出白皙紧实的
膛。掌心覆在上面，轻轻地摩挲，光滑细腻的肌肤像上好的丝绸，蒙在坚硬如石的骨
上，完全不同于女子的柔软。伤口涓涓地
着血，血腥味扑鼻，阿绣指尖蘸了一点，伸入口中尝了尝，方才去烧水拧帕子，给他擦拭伤口上药。一阵钻心的刺痛传来，桑重惊醒，见自己赤着上身，一名红衣女子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个小瓶，往伤口上撒白
粉末，一把扣住了她的脉门。女子啊了一声，转眸看他，倒是一双波光潋滟的秋水剪瞳，小巧
致的脸，光润如玉，展颜一笑，丹
外朗，皓齿内鲜，宛若
花绽放。“道长你醒了，
觉怎样？”她的声音就像她的人一样美，见到这样的美人，哪怕是太监，都会笑脸相
。桑重却拧着眉头，盯着她手中的白玉小瓶，道：“这是什么药？你又是谁？”
女子柔声道：“奴叫阿绣，是这山中的海棠花
，今外出采药，见道长受了伤，昏倒在地，便将你带了回来。这瓶雪芦散是生肌止血的良药，道长不信，亲自验一验就是了。”她微微噘起朱
，似乎有些委屈。伤处的血已经止住了，那药粉散发出一股很特别的冷香，桑重
通药理，一闻便知道是难得的良药，松开手，神情缓和许多，道：“原来如此，多谢姑娘搭救。贫道桑重，是清都派的弟子。”阿绣眨了眨眼，道：“清都派，奴听说过，似乎在云贵一带，离此很远呢。”
桑重嗯了一声，道：“贫道在山市遇到仇家，中了他的毒，又被他刺伤，如今法力尽失，倘若他找上门来，恐怕连累姑娘，贫道还是走罢。”说着便要起身。
阿绣急忙按住他的肩头，道：“你这个样子，能去哪里？你放心，奴有一样法宝，保管你的仇家找不到你。”
她指了指桌上的青花海水纹香炉，袅袅青烟从里面升起来，整间
舍都弥漫着幽香。香炉很致，但并不是什么法宝，倒是这香味，乍一闻很像瑞脑，细闻又有些不同。桑重惊讶道：“是金阙香？”
阿绣笑道：“真不愧是名门大派的弟子，见多识广，许多小门派的掌门都不识得金阙香的味道呢。”
金阙香能屏蔽一切神识，只要沾上一点，无论走到哪里，就算是修仙界的第一高手也找不到你，可谓避仇躲敌的最佳选择。
这种东西自然极为罕见，要不然那些杀人无算的妖魔
修们都能
到，逍遥法外，这世界岂不
了套？因此莫说小门派的掌门，就是名门大派的许多长老也未必识得。桑重毕竟是桑重，六合天局的唯一继承人，经过手的宝贝多了去了。
可是这个叫阿绣的海棠花
修为浅薄，如何会有这般稀罕的东西？桑重醒来之前，她应该不知道他被仇家追杀才对，她焚着金阙香，莫不是自己也有仇家要躲？
阿绣看出他心中的疑惑，微笑中含了一丝酸楚，道：“桑道长，实不相瞒，奴也有个仇家，他绝不比你的仇家好对付。这金阙香是一位挚友送给奴的，她是个极有本事的女子。”
桑重点了点头，道：“像姑娘这般貌美的女子，或多或少会有一些麻烦。倘若需要贫道帮忙，尽管开口。”
原来他也会恭维女孩子，阿绣
心受用，眼波动，笑
道：“像道长这般俊秀的男子，或多或少也会有一些麻烦。也许追杀你的人就是个因
生恨的女子呢？”倘若钟晚晴听见这话，少不得骂一句放
。可惜她听不见，阿绣笑得更开心了。桑重嘴上说着姑娘说笑了，心里却在认真地思忖她说的这种可能。
倒不是他自恋，而是
慕他的女修着实不少。他生
散漫，眼光又高，看不上，便懒得回应，收到的情书大多不曾拆看，便丢在了角落里。其中有一封系合
宗宗主焦凤姬所寄，焦凤姬自诩修仙界第一美人，裙下之臣无数，一百年前来清都派给柳玄范祝寿，看见柳玄范身边的桑重，一颗心
漾，临走时给他留下了这封情书。回去等了一阵，没有回信，焦凤姬也没放在心上，和自己的新
旧打得火热。前不久，桑重将角落里堆积的情书拿出来引炉子炼丹，也算是物尽其用，不知被哪个多嘴的告诉焦凤姬，她那封情书好像一个可怜的处女，在冷
待了一百年，原封不动被桑重烧了。焦凤姬大怒，扬言要活剐了桑重。
桑重原也没有在意，焦凤姬虽然放
，却不糊涂。为了一点私情，与清都派结仇，她当然知道很不划算。现在想来，她有钱有门路，是她买凶杀人也未可知。毕竟愤怒的女人，是很疯狂的。
阿绣替他包扎完毕，道：“桑道长，你中的毒要不要紧？”
桑重回过神，对上她
是担忧的眸子，不
心中一软，道：“不要紧，贫道知道怎么解。”阿绣笑道：“那太好了，你需要什么药，奴帮你去找。”生怕他拒绝，低了头，手指绞着裙带，小声道：“奴一个弱女子，孤身在此，总是提心吊胆，若有道长陪着，便好多了。”说着面皮泛红，真似
枝头的海棠花。男人都有做护花使者的
好，桑重也不例外，他想她于我有救命之恩，就这么走了，实在对她不住，留下来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她的地方也好，便拱手道：“姑娘如此盛情，贫道却之不恭，便叨扰姑娘了。”阿绣喜孜孜地看他一眼，脸更红了。
桑重见她这样，忽然不自在起来，低头穿好衣服，拿出一只锦囊，道：“姑娘好心搭救，贫道已然
不尽，不敢再让姑娘破费。这些灵石，还望姑娘莫要推辞。”阿绣迟疑片刻，道：“那奴便不客气了。”收下了灵石。
桑重稍微松了口气，他向来不喜
欠别人的情。阿绣站起身，摇曳生姿地走出去，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参汤，看着他喝下，拿纸笔记下他要用的药材。桑重道：“别的在山市应该不难买到，只有一味归燕子很少见，买不到便算了，贫道再想法子。”
阿绣点点头，道：“明
一早，奴便去买。”桑重道：“辛苦姑娘了。”
阿绣笑得很甜，道：“不辛苦，道长早点休息罢，奴告辞了。”带上门出来，回望窗纱上的人影，得意地想：桑重啊桑重，枉你是六合天局的传人，做梦也想不到这是个圈套罢。
这一晚，桑重没有做梦，因为他失眠了。
第十四章 牵丝蝶追海棠香
雨已停了，夜
深沉，山谷幽寂，阵阵虫鸣穿透窗纱。桑重打量着这间屋子的陈设，适才她在这里，他都无暇细看周围，
纷纷的思绪在她走后才得以沉淀下来。这屋子布置得比许多大户人家的小姐绣房还
致，对面墙上挂着一轴彩浓
的《海棠图》，碧纱橱是镂空海棠式的，旁边搁着一个黑漆描金山水图香几，也是海棠式的，上面摆着一只藕荷地粉彩海棠图花瓶，就连桌上的杯碗盘碟都是海棠花样的。桑重心想：这姑娘，不但讲究，还
自恋。她的仇家究竟是什么人，值得她用金阙香来躲避？她那挚友又是什么人，能
来有市无价的金阙香？还有那名杀手，钟晚和他的同伴，假扮秦半山的女子，都是谜一般的角
。弹指熄了灯，桑重思来想去，难以入眠。月
皎洁，洒在红锦帐上，
错的海棠蝶纹清晰可见。桑重觉得这些谜一般的角就像这屋子里的海棠花，忽一下将自己包围了。当怪事成串出现时，这中间多半是有联系的。
桑重在脑中梳理
期，这些怪事最早的是二月二十七，钟晚和他的同伙闯入汪启明
府，折磨汪启明，盗走了财物。三月初五，谢彦华在瓜州渡口的船上遇见钟晚和他的女伴，被他们盗走了玉符。
三月初七，自己在无极县遇上假扮秦半山的女子。
钟晚从天泉山庄盗走经书的
期不详，但应该就在初七前后。三月十七，也就是今
，自己在山市被杀手重伤，前脚逃出来，后脚便被阿绣搭救。真的只是巧合么？身为六合天局的继承人，桑重对事物有异于常人的
锐直觉，这种天赋在继承六合天局后愈发突出。他直觉遇见阿绣并不是巧合，阿绣与杀手很可能是一伙的。他们煞费苦心地算计他，图什么呢？
桑重寻思良久，决定将计就计，看看他们接下来出什么招，反正现在法力尽失，离开这里多半还会被杀手赶回来。
这一晚，阿绣也失眠了，但和
腹心事的桑重不同，她是高兴得睡不着。五更天时，她便起身，去厨房熬了一锅十全大补粥，配上几碟
致小菜，打扮得花枝招展，见天差不多大亮了，过去敲门。听见敲门声，桑重如临大敌，心弦紧绷，故作轻松道：“请进。”
阿绣端着托盘，用手肘推门进来，像一缕
光照进了屋子。上被褥整齐，桑重盘腿而坐，身上的道袍一尘不染，连丝褶皱都没有。他看见阿绣，眼神有一瞬间的凝滞，阿绣没有错过，笑道：“桑道长，昨晚睡得可好？伤口疼不疼？”
桑重也笑道：“多亏姑娘赐药，一点不疼，睡得甚好。”
“那奴便放心了。”阿绣将托盘放在
边的小几上，道：“道长吃点粥罢，奴去山市买药。”桑重担心这粥里有猫腻，遂道：“这么多，贫道哪里吃得完，姑娘坐下一起吃罢。”
阿绣就等着这话呢，
喜喜地坐下，吃一口，看他两眼，仿佛他是佐餐的小菜。这光景，就是傻子也看得出她对桑重有意。
桑重垂着眼，心里明白，暗道她如此算计我，莫不是想与我做夫
？昨晚她说那杀手没准儿是个因生恨的女子，当时以为是玩笑，现在想来竟似别有深意。桑重抬眸看她一眼，这姑娘，美则美矣，心肠忒歹毒，谁娶谁倒霉。
阿绣不知他的心思，见他看自己，只当是眉目传情，愈发
喜，嘴里的粥比
还甜。吃了一小碗，阿绣放下箸，用一方海棠花样的香罗帕擦了擦嘴，道：“奴吃
了，去买药了，道长慢用。”桑重道：“姑娘路上小心。”
阿绣点点头，出门化风而去。
桑重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水晶罐子，两只粉蝶在罐中轻轻挥动翅膀，翅膀上的符文若隐若现。这是他饲养的牵丝蝶，能循着气味跟踪目标，将所见所闻传给主人，也就是主人的耳目。
牵丝蝶无需法力催动，桑重打开盖子，道：“跟上那个花
，看看她去见谁，做些什么。”牵丝蝶毕竟是蝶，对花香尤为
，循着阿绣的香气飞了出去。每月逢八，山市的铜钲馆内都会举行争
赛，与凡间的争没什么两样，参赛者不得使用兵器，浑身上下只有
间一块遮羞布，比拼的是技巧和力气。钟晚晴很喜
看争赛，因为门票便宜，还能看到许多高大健壮的
男，比去相公馆看那些弱不风，扭扭捏捏，不给钱就不肯
的小倌划算多了。台上一黑一白两名汉子正扭打在一起，那黑汉子就像墨池里爬出来，两条
壮的手臂紧紧抱住白汉子的，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眼白尤其醒目。钟晚晴坐在台下，嗑着瓜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白汉子浑圆
翘的
。周围至少有十几个男人的目光汇聚在她身上，心
，却不敢上前搭讪，因为她刚刚用瓜子击碎了一个搭讪者的门牙。cｏmiＣ5.C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