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杏是进城打工的失学少女,剧本没有说她姓什么。表姐在KTV卖酒,租的房子让小杏借住,让她也去卖酒,说她这种连高中文凭都没有的,连茶店都不要。 送外卖也要自己买电瓶车,小杏没有这么多钱。 她懵懵懂懂,在KTV实习。 晚上上班白天睡觉的作息让她有些受不了,她开始白天出门找工作。 表姐站在凳子上换灯泡,灯罩松了砸到茶几上,桌面玻璃碎了。小杏出门找玻璃店看能不能重新装个玻璃,不然是要原价赔给房东的。 她就是这样和玻璃店老板认识的。 小杏每天找工作回来都会绕到玻璃店看看进度。 她把这个茶几当作倒计时,当玻璃做好,她就算没找到工作也要从KTV离开。 天天去晃一圈,玻璃店的伙计和老板都觉得她这是司马昭之心。 她确实有那么一点。 在玻璃快要做好的那天,年轻的玻璃店老板汇报了进度:“明天就能做好了,我直接送到你家吧。” 这家店其实并没有配送服务。 “好,谢谢你啊。配送费多少?” “不要钱。”他问小杏,“你工作找到没?” “算找到了吧,先干些兼职。”小杏说。 她决定白天在游乐园扮玩偶,晚上去快餐厅当小时工。 就在这天,在她最后一次在KTV实习的晚上,她在大包厢杯盘藉的桌面上瞥到一张小小的塑料袋,还有刮成细线的粉末。 闻到烟里奇怪的味道。 听到隐晦的、意有所指的对话。 小杏端起吃完的果盘出了包厢,她没有坐电梯,直接从安全通道离开KTV。 她赶回表姐的出租屋,收拾了自己的行李。 现在已经晚的了,但城市里灯火辉煌。她拎着箱子和袋子,站在小区门口不知道去哪里。 小杏想了想,走到小商店打电话,她记得玻璃店老板的手机号。 “这是你家的电话?”老板问。 “不是,这是楼下商店的电话。我不住我姐家了。我把她电话给你,茶几的事你和她联系就行。” 小杏背出表姐的电话号码。 “好,我记下了。” “嗯,这么晚打扰了。” “没事儿……你没事吧?这么晚打电话给我?出事了吗?” “没有,我明天不是要去上班嘛,怕忙忘了。” 这是电影前30分钟的剧情。 小杏以为离开表姐,不去KTV就没事了。 但新的住所和新的工作场合很快有了奇怪的人出现,她觉得自己有点草木皆兵,游乐园和快餐店里有奇怪的人很正常。 直到游乐园经理说有游客问他哪些玩偶是新人扮演的。 玻璃店老板开始追求小杏,他送她电风扇,去快餐店接她下班。 但小杏被焦虑和恐惧占据,她心不在焉郁郁寡的样子当然被他注意到了。 “出什么事了吗?你可以跟我讲,我会帮你的。” 你怎么帮?我好像被毒贩盯上了,和我在一起说不定你都会被卷进去。 “没事。” 他很好,年轻英俊,为人仗义,还是个小老板。而她只是个身无分文的打工妹。 如果没有这些破事,她会抓紧他的。 她开始冷处理这个喜她的男人。 在可怕的困难面前,小杏分不出多少心思来想他。 受够了担惊受怕和疑神疑鬼。小杏决定离开这个城市,换个地方打工。 她辞职了,临走前又去玻璃店找他,想最后再看一看他。 小杏在他的店他的厂子里转来转去,他不在,他的伙计说他有事出去了。 她只好回家拿行李。 他在她的出租屋门口坐着。 “我去游乐园找你,他们说你辞职了。” 小杏看上去好像要哭出来,但她只是让他进门。 她的行李放在进门换鞋的地方。 客厅拉着帘子,这个不到90平方的屋子住着5个人。 大下午的,室友们都在外面上班,屋里只有他们两个。 小杏说出一切。 玻璃店老板也说不出挽留的话,他想保护她,可他无能为力。 他送她去火车站,在路上,他们被找小杏的人发现了。 接着就是逃命。 一场狈的追逐戏。 当警察赶来,主角已经遭遇了打和问。 “警笛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是剧本的最后一句话。 骆绎饰演的玻璃店老板从头到尾都没有姓名,没有提这角多大年纪,教育程度怎样,没有写他穿什么衣服,说话是哪里的口音。 他给这个玻璃店老板写了很厚的人物小传,导演看了说不错。 “不要耍帅。多观察和你同龄的男生。那些送外卖的、在剧组当场务的、休息时吃盒饭的群演,看看他们的状态和神情。 “不用特意演的落魄或者意气风发。这个角不到30岁,是个小商人,商人不一定要演得油滑世故,但商人一定是务实的。 “你觉得他喜小杏什么呢?他有点钱,为什么要找一个村里出来的打工妹,觉得她年轻漂亮吗? “当知道她惹上大麻烦,他却不愿意扔下她,是生善良还是上她了?” “都有吧。”骆绎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坏人掳走。他那时候应该什么都没想。顾不上思考利弊,只知道不能让她就这样消失了。” 和玻璃店老板一样,剧本也没有写明小杏多大了,成年没有,家在哪里,不读书是因为家里供不起还是不愿意供。 她活泼还是腼腆?有没有乡音? 拍定妆照的时候发型师就把巫雨清的头发剪了,经过化妆师造型师鬼斧神工地改造后,巫雨清变成了小杏。 齐耳短发像是在村口花10块钱剪的,穿粉短袖和黑长,脚上是有点发黄的帆布鞋。 小杏没有自信从容的神态,她也不会注意体态。 她的年纪不大,目光不至于暗淡,但也不会闪亮。 一朵路边的花,长在车水马龙的绿荫带里,不在花园里。 他们的第一场对手戏就是小杏和玻璃店老板的初遇。 两条街外有家玻璃店,看着有些埋汰,到处是白的玻璃粉沫,但前店后厂,不算小。 仪器切玻璃的声音特别大,隔着墙也吵耳朵。 一个男人看有人来了,关了切木头的电锯,小杏有点好奇,玻璃店也做木工吗? “你好,老板在吗?”她看着眼前这个20多岁的男人,“我家茶几的玻璃坏了,做一个一样大的要多少钱?” “我就是老板。”男人取下嘴里的烟问她,“多大的玻璃?” 这把小杏问住了,她没量尺寸就跑出来了。 “这么大,这么厚,椭圆的。”她用手比划。 男人看着她笑出来。 是可笑的。小杏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是回家量量吧。” 说着就要走,被他叫住了,“哎,加个微信吧。回家给我拍个照片,尺寸量好也发过来,这样就不用来回跑了。” 小杏没手机,但听老板这么说,想起来可以用他的手机给表姐打电话,让她当场量。 可她又没记住表姐的手机号。 “不用了,我明天量好了再过来。” 小杏转身,可没走两步又跑回来。 “你们这里招人吗?” 老板笑了:“不招人。” 和拍偶像剧不一样,罗导拍电影很少让过,一个片段要拍很多遍。 也许这是电影和电视剧的区别,也许这是拿钱办事和自己掏钱办事的区别,也许这是罗导的个人风格。 巫雨清进组先拍的是在KTV的戏,一开始还不习惯这样总是不给过的情况,她以为是自己没演好,但“下一条要好好演!”的心态在多次的重拍下会消失的。 到最后她都懵了,嘴里说着台词,脑子里在反思自己到底有多差劲。 “没事儿,别多想。我就是喜都存几条。”导演这样对巫雨清说。 巫雨清一开始不相信,觉得就是自己不行。后来她也麻了,管他呢,合同都签了。 等KTV的全部戏份拍完,巫雨清已经成长很多。 导演要重拍那就重拍,她是无情的演戏机器。 和骆绎的第一场戏,巫雨清已经做好了拍一天的准备。 果然拍了一天。 拍完这一场,骆绎说自己已经能锯出很直的木条了。 在上海开演唱会的时候,骆绎是她的嘉宾,他们在舞台上合唱了两首歌。 他唱歌还不错。 夜戏拍男主接女主下班,送她回家。 路灯下,乘着休息的时间,巫雨清问骆绎有没有耽改剧联系他。 骆绎点头。 “去么?”她好奇他会不会像上辈子那样靠卖腐跻身一线。 他摇头,“我给推了,有部电影和它的档期撞了。” “好,各部门准备,再拍一条。”副导演拿着喇叭喊。 他们边走边说台词,摄影机拍他们的上半身。一只小白猫窜出来,围着巫雨清的脚喵喵叫。 “卡!把猫走。” 一个工作人员上前抓走了猫。 猫在他手里一直哈气,炸了。 为了防止它再跑过去,工作人员不敢放了它,把它装在书包里。 等巫雨清下了戏,问剧组里的人猫在哪,被告知拍完就把它给放了。 这还是第一只主动找她的猫呢。 从小她遇到的野猫都不搭理她,喊一声就跑。 巫雨清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小白猫再次出现,尾随她。 但这时巫雨清的身边围着太多人,和拍戏时不一样,猫只是远远地跟着,防止有人抓自己。 甘静最先发现了猫。 巫雨清朝小猫走去。它乖乖地蹲坐在地上,也不跑,结果就是让人捏住后脖颈儿拐上车。 “要送到宠物医院体检。”蒙佳用手机百度捡到猫怎么办。 “这个点儿哪有宠物医院开门。”巫雨清抱着猫。猫看上去很小,眼睛都快让眼屎糊住了,抱在胳膊上才知道它有多轻。 等宗政航来探班的时候,一进巫雨清的房间就闻到一股味。 地上有猫砂盆和猫吃饭喝水的碗,桌子上有逗猫。 巫雨清在他身后,反手把门关上。 “你养猫了?” “捡到一只。”酒店其实是不让养宠物的,但剧组包了两个月的房,巫雨清又给了点钱,于是就当作没看见了。 “猫晚上不吵你吗?” “她晚上不跑酷,和我一起睡。” 猫到现在都没出现,应该是看有陌生人,躲起来了。 等宗政航在浴室里洗澡的时候,猫出来了,它看了看坐在椅子上吃外卖的巫雨清,又看了看紧闭的浴室门。 巫雨清洗澡的时候,猫总要围观。 巫雨清是无所谓的,因为她和猫都是女生,而且她也听说猫会担心主人洗澡的时候淹死。 如果她洗澡关着门,猫就会用爪子扒拉门,还会一直叫,只能让猫进去。 小猫两周时间就长大一圈,虽然看着还是很小,但现在是健康的。 巫雨清的手机相册里全是猫的照片。 猫咪思考片刻,没有去扒拉门,而是跳到巫雨清的腿上,揣着手卧好。 宗政航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巫雨清和猫和谐共处的画面。 他是来探班才看到巫雨清的短发。他们现在不像以前那样视频,都是打电话。他暑假也忙,在学校参加了一个实验项目,项目一结束就飞过来。 巫雨清还有两周就杀青了,他打算就在酒店里和她住到电影拍完。 宗政航下飞机后看到巫雨清的第一句话就是:“出什么事了?” 她看上去很不好,不是气糟糕或者太瘦这样“表面”的原因(这部电影不需要她减重),而是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紧绷的、惶恐的、一点动静就能让她垮掉的状态。 又有私生粉出现了吗?还是说有别的什么事?剧组里有人欺负她了? 他问得很严肃。 巫雨清却皱眉,“怎么你也这样说?甘静她们说我有点入戏,看上去和以前不一样。” “我没觉得啊。”她摸摸自己的脸。“头发剪短了而已。” 宗政航看过剧本,她现在的样子和主角后期的状态是吻合的。 听说有演员因为太入戏得了抑郁症。 回酒店的路上,宗政航问巫雨清吃的好不好,有没有失眠或者一直犯困。 “和平时一样。”巫雨清说,“我们不是天天打电话吗?” 在上,巫雨清关了灯裹在被子里。 宗政航打开头灯,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 “你干嘛?猫看着呢……” “猫有夜视能力,开灯关灯都一样。” 现在是夏天,她的手臂和小腿都了出来,除了蚊子包没别的东西。 宗政航检查她那些被衣服覆盖的地方。力大、焦虑和抑郁,会让人自残。 她身上没有伤口和淤青。 巫雨清原本以为宗政航在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吻痕,刚准备打他,就听到他说:“以后不拍这种片子了。” 巫雨清脑子转了一下就知道他刚刚到底在看什么了。 “想什么呢你?”她倒回上,用被子盖住自己。 猫没有像以前那样看她上就也跟着上。今天上多了一个人,它谨慎地趴在沙发上观察他们。 台灯又关上了。房间一片漆黑。 巫雨清打了一个哈欠,准备睡觉。 宗政航却在排查完问题后有了兴致,手钻到巫雨清的睡衣里握住她的。 参加选秀爆瘦后,她的身体像是在弥补那段时间消耗和“摧残”,飞快发育起来。 19岁之前,巫雨清就和C罩杯say?hi了。 宗政航钻到被子里含住粒,一路吻到下面。 巫雨清呼出一口气,开始觉得热。 她想掀开被子,但猫在看。 小猫才5个月大,怎么能看这些东西? 她找到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低,然后用被子盖住脑袋。 在猫咪的眼里,往睡觉的上有一张高高隆起的被子,一晃一晃。 它听见两种息。 被子里的人终于钻里出来,嘀咕一句:“空调也太冷了。” 男人拿起头的遥控器按了几下,摸黑去卫生间。 猫听见水声,没有去查看。 又过了一会儿,男人拿着巾走到边。 等一切都安静下来,上的两个人也睡了。 猫从沙发上跳下来,悄无声息地跃到上,找了个地方闭上眼睛。 巫雨清没有给猫起名字。 这只野猫很漂亮,发雪白,圆圆的蓝眼睛。 当宗政航受不了臭味给它铲了几次粑粑后,这只猫开始和他亲近起来,会在他用电脑的时候卧在他的大腿上。 而人类很难拒绝绒绒,宗政航了几次它的背和脑袋,觉得养猫还不错。 等他们回京城后,铲屎喂食的事都能给家政,那就更是只享受好处,不用承担义务。 不同于宗政航在酒店里吹空调猫,巫雨清在片场顶着大太狂奔。 有自己一个人跑的,也有骆绎拉着她跑的。 追逐戏拍了叁天,然后拍挨打的戏。 化妆师给巫雨清和骆绎在脸上身上画伤口和淤青。 一开始他们只是狈,在镜头里勉强可以说是战陨美人,到后面真的是鼻青脸肿。 骆绎嘴里着棉花说台词。 巫雨清眼皮上也贴了东西,在夏天捂的。 小杏右眼被打伤,只能用一只眼睛看人。 问和打的桥段算是全片的高,直白的暴力,没有所谓美学,就是血和疼痛。 没用替身,巫雨清被人揪着头发在地上拖。 “他们在KTV里说什么了?” “那批货在哪?”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小杏用手按着头皮,她哭出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玻璃店老板躺在地上没动静,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被打死了。 “他……他只是送我去火车站,他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你们放过我们吧。” 她一直再说求饶的话。 “所以你不知道,他也不知道,那你们跑什么?躲什么?” 这种戏真的很消耗人,人哭太久喊太久会到缺氧,头晕。 电影是按时间顺序拍摄的,演员的情绪层层递进,巫雨清的状态到了极点。 镜头里的她没有一点女明星的样子,不会有人把这个凄惨的女孩和巫雨清联系在一起。 巫雨清原本计划拍完戏就去旅游,当她真的拍完,一点出去玩的想法都没有。 她只想回家。 不是妈妈家的别墅,也不是宗政航的别墅,是她住了11年的家。 她要缓缓。 宗政航理所当然地跟着她来到了这个屋子。 他第一次送她回家就是把她送到这个小区。 小时工打扫好后,他在屋子里转了一下,想象她的童年,接着在书房找到了她的相册。 他看到了她小时候的样子。 墩墩的小婴儿,蛋糕吃一脸的小女孩上了幼儿园学会摆poss,额头点了红点冲镜头笑,少儿拉丁舞比赛…… 许多照片,几乎一年一本相册,这还只是父母拍的。她的艺术照也有叁四本。 百天、五岁、七岁、十岁。 然后戛然而至。 也许是再也没拍,也许是拍了但是放在后爸的房子里。 巫雨清从晚上8点睡到早上7点,睡后神清气。 她躺上找手机,从枕头下拿出来的却是宗政航的手机,按亮屏幕想看下时间,结果看见了她小时候的照片。 他的锁屏壁纸是一个吃苹果的红衣小女孩。 小学一年级的巫雨清。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