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靶子,只见箭头正中靶心,而那卷轴,也因为系着的红绳被箭头戳断,已打了开来。 “瓜瓞绵绵”,周子旭和陈玉堂异口同声,很快把卷轴上的字给念了出来。 两人正猜着剩下的一句会不会是“螽斯衍庆”时,结果又是“哒”的一声响,另一只卷轴也展了开来。 “瓜瓞绵绵,尔昌尔炽!”周子旭忍不住点头,“好句,好寓意啊!” 此话说出,觉得怎么少了附和的人,周子旭忙转头,却见随行的几个同伴,正盯着林远秋手上的弯弓,一副早已看傻了的模样,周子旭立马明白,他们这是被林兄快且准的箭技术给惊呆了吧。 不单陈玉堂他们,在场的众人亦是如此,大家是怎么都没想到,状元公会有这么好的箭本事。 说好的读书人手无缚之力呢? 而钟锦安,正木讷的接过妹夫还的弯弓,脸上的表情与身旁的钟锦华如出一辙,也是写了不可置信。 头一回在这么多人面前一展身手,且还收到了不错的效果,林远秋心里难免有些小得意。 不过,得意归得意,可不能显出来。 林远秋转过身,朝身后的张贵和平安吩咐,“撒喜钱!” 张贵和平安正等着自家大人的这句话呢,听到吩咐后,忙点头,而后解开提着的布袋,抓起袋子里崭新的铜钱,就朝众人抛撒了过去,嘴里高喊,“撒喜钱喽!撒喜钱喽!今我家大人新婚大喜,多谢各位来道贺了!” 胡同口早已聚了人,这会儿听到要撒喜钱,且已有铜板抛过来时,一个个忙身手捷地或蹦起、或蹲下,纷纷抢起了喜钱来。 抢喜钱的同时,众人也不忘道贺, “祝新娘新郎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祝状元公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祝新郎新娘夫唱妇随,早生贵子!” …… 而林远秋,拱手与众人谢过后,就跨步进了钟家,准备去接新娘子了。 钟荣夫妇俩早已端坐在堂前。 再看两人此时脸带笑的模样,可见对这门亲事是相当意的。 特别是钟荣,在得知女婿在大门外的出表现后,心里的喜悦已快溢了出来。 他钟荣可真是得了一个好女婿啊。 很快,喜娘就扶着盖了红盖头的新娘子缓缓过来了。 一身大红绫罗制成的喜服,间系了如意绣纹的带,那宽泛的样式,更显出钟钰柔盈盈一握的柳来。此时的她,虽被盖头遮了脸,可依旧能觉出俏丽的容貌来。 不过,这会儿大家的视线都落到了新娘子的肩上,确切的说,应该是新娘子披着的练鹊纹霞帔上,这是六、七品官员夫人才有的配制,所以从今起,钰柔可就是官夫人了。 再看器宇轩昂的新郎官,众人心里都忍不住生出了想法,那就是,钰柔后的富贵肯定不止如此。 拜别了父母之后,钟钰柔就由大哥背着往门口的大红花轿而去。 钟锦安本想叮嘱一句“若妹夫欺负你尽管与大哥说”的话,可一想到方才妹夫潇洒连贯的搭弓箭动作,又觉得届时还不知谁收拾谁呢。 不过哪怕再打不过,作为大哥,护着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事。 钟锦安开口,“钰柔,后远秋要是欺负了你,尽管回来与爹娘和大哥说,到时哥哥给你出气去。”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说这话时,钟锦安并没有刻意着声音。所以,跟在一旁的林远秋一字不漏的全听到了。 这是娘家人对出嫁女的维护,林远秋觉得很正常。 只不过,钰柔需要娘家人帮着出气? 林远秋还记得那两个拐子被打的落花水的模样呢。 …… 锣鼓声声,唢呐阵阵。 等花轿到了南锣鼓巷时,就听有人高喊,“来了来了,新娘子的花轿过来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喜娘上前,引着新人去往正堂。 正堂里,早有宾朋等着了,秦遇也在,今天可是自己得意弟子的大喜之,身为老师的他自然要过来。 翰林院众同僚也都过来了,虽知道林修撰住的是四进大宅院,可脑中的想像,与现实的冲击肯定是不一样的。等看到单一个前院,就大的出奇后,众人脸上自是掩不住的羡慕。 新娘新郎很快走进厅堂,之后便是拜天地了。 一旁傧相高声喊唱着拜堂礼,林三柱和冯氏则端坐上首,等看到儿子儿媳朝他们行高堂礼时,夫俩的眼眶已是润,他们的狗子(远秋)终于成家了。 待礼成,送入房后,没等林远秋和钟钰柔松口气,一群小萝卜头来到新房看小婶婶来了。 许是受了爹娘叮嘱的缘故,平特别跳的墨昊和墨晟,这会儿相当的乖巧,只不过着急的子是一点没变。这不,看到小叔叔拿着称杆还未动手,两个小家伙恨不得直接上手帮着挑盖头。 一旁的婉雪也有些着急,“小叔叔,雪儿要看漂亮小婶婶!” 婉瑜一听,忙“嗯嗯嗯”地点着头,表示她也很想看来着。 而林远秋之所以没马上挑起盖头,那是因为,他发现手里拿着的喜称居然还带着双钩子,这要是不小心些,那还不得把钰柔的脸给划伤了啊。 也不知喜娘是怎么想的。 林远秋有所不知的是,用双钩子秤杆来挑盖头,是有极好的寓意在里头的。 首先是小小的秤杆,上头的十六颗星承载着北斗七星、南斗六星,以及福禄寿三星的天象。而这双钩子,自然就是成双成对,好事成双的意思了。 未免意外,林远秋用手掌把称钩握在了手心,最后才小心用称杆把红盖头轻轻挑起。 这下,新娘子白里透红的俏脸就了出来。 “哇,小婶婶真好看啊!”林婉莹头一个开口。 林婉清跟着点点头,表示很认同二妹的说法。 而婉雪,则嗒嗒嗒的跑到小婶婶面前,然后仰起小脑袋瞧啊瞧,“小婶婶,雪儿也要这么好看!” 众人一听,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周氏和刘氏也在,看到侄儿媳妇生的粉面桃腮的,心中不赞叹,果真是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远秋长得清俊斯文,如今侄儿媳妇也是个样貌好的,将来生出的孩子,还不得好看的没边了啊。 林远秋没在新房待上多久,前院还有宾客要招待呢,是以与钟钰柔说了一声后,就离开了。 待出了二门,林远枫和林远松早就在等着他了。今他俩的任务就是给五弟挡酒的。 要说五个兄弟当中,酒量最差的就数林远秋了。是以,为防止被人灌醉,林远枫和林远松主动请缨,由他俩来给五弟代酒。 林远秋自然接受了大哥二哥的好意,虽自己的酒品并不差,可新婚之夜若是喝醉了酒,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等三人到了前院,就看到,果真如他们预料的那样,那些宾客,特别是林远秋的十几个同年,都已摩拳擦掌,准备给新郎来一个不醉不归了。 文人凑到一块儿,划拳肯定是不可能的。 最后由秦大人和方掌院定下今行酒令的规矩。那就是大家轮着说出上联,然后由新郎官一句句对答出下联,要求对答一定得工整,且为了增加难度,还规定新郎必须在十息之内把下联给答出。 若是答不出,或是超时,那么就老老实实喝酒吧。 一息等于三秒,十息就是三十秒,所以只有半分钟时间,再看到同年们面前都摆着装酒的五寸碗,林远秋只差朝他们翻白眼了。 这些人可真狠啊,这不是明摆着想让他醉成烂泥吗。 只不过,林远秋也知道,今最没说话权的就是他,没看到连他的老师都乐在其中吗。 所以他还是积极应战吧,何况到底谁把谁喝醉还不一定呢。自己虽没试过快速度对答诗句,可是对于写诗作赋,他可从没有怕的时候。 想到这里,林远秋大手一挥,“开始吧!” 一听这快轻松的口气,顾平就有些发,“咱们会不会反被灌醉啊?” 顾平虽把自己面前的酒碗装,可他完全是冲着给新郎喝的想法去的,至于他自己,没什么酒量。 “不会,林大人绝对是虚张声势。”张清远非常确定,“就跟打仗前要擂鼓一般,这是给自己长势气呢。” 韩士成点头,“张大人说得对极,咱们可有近二十人呢,今是绝对不会输的。” 说这话时,几人并未特地着声音,是以离着不远的林远枫和林远松听的一清二楚。 两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心里想着要不要把三弟和四弟也给喊了来,看这情况,怕是代酒的人手不够啊。 丁德进第一个起身,主要实在不服林远秋的风轻云淡。 到底是一甲榜眼,这才站起身来呢,已是出口成句,“菲草因是无争。” 林远秋也不含糊,脑袋瓜飞快转着,“无争”即是自由自在,没有杂念之意。所以他的下联就是,“菲草因是无争,涧水才以纯净!” “好!无争对以纯净,极为贴切。”方掌院忍不住赞道。 一听这话,众人“唰”的一下看向丁德进,就见他已捧起酒碗大口大口喝上了。 见状,顾平想着要不要把碗里的酒倒掉一些。 而林远枫和林远松,则准备再看看情况,或许三弟、四弟不用加入也没问题。 第二个起身的是杨砚。 最近几次,圣上都是召的林修撰进讲经史,这让杨砚心里的不更甚。是以,这会儿他准备让林修撰好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腹锦纶和文采斐然。 只不过,杨砚也知道林修撰这个状元可不是白白来的,所以寻常诗句怕是难不倒人家。想了想,他便把上联念了出来,“苍藤枯树醉昏鸦。” 苍藤枯树醉昏鸦? 众人一听,立马知道,杨大人这是改了名家的诗句,原句正是马致远《天净沙·秋思》中的“枯藤老树昏鸦”。 而该诗的全首是: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所以,要对出的下联,肯定也得围绕着此首诗意,可谓难度不小啊! 看来,林大人这碗酒是喝定了。众人可都看到了,杨大人面前的碗可是要比他们的大的多,这怕是特地让人把盛汤菜的碗拿来了吧。 还有,虽说可以让人代喝酒,可先前也已经说了,前面三碗肯定要自己喝的。 杨砚捋着胡须得意非常,心里更是忍不住佩服起自己的才智,他看向林远秋,眼中的意思明显,那就是,“林修撰,该轮到你了。” 不止杨砚,其他人也都看着呢。而顾平他们几个,已经偷偷在心里一息、二息、三息的数起时间来了。 只是等顾平数到第六息时,就听厅堂中想起了林修撰的对答,“苍藤枯树醉昏鸦,栈道凄风隐月马。” 这就答出来了? 顾平惊呆,自己才数到六息好不好,林大人这也太厉害了吧。COmIc5.cOm |